一下飞机,潮湿清凉的海风扑面而来。
夏昼和辛玖来到夏国华南省著名的海湾城市浮云城,哪怕到了十一月,出行也只需要穿薄薄一件。
取完行李,辛玖已经热得一身汗,把毛外套脱了,系在腰间,一只手拖着一个行李箱,“不来不知道,浮云城原来这么热。”
“过两天就适应啦!”
夏昼从双肩包里取出墨镜,往鼻子上一挂,钻进了提前预定的接机轿车。
她是来过浮云城的,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两人抵达酒店,门口竖着一张巨幅海报,闪电拖长上扬的尾巴刻画着股票的上涨趋势,再配合夸张的艺术字体:A股投资大赛总决赛,邀您做人生赢家!
下方小一号的字是主办方:浮云长盛金融投资集团。
长盛投资是浮云城最大的金融投资集团,大楼就耸立在这间酒店对面,他们花重金主办大赛主要是为公司计划上市宣传造势,顺便挖掘民间草根操盘高手。
总决赛是模拟大赛前三十名参赛,但和晋级赛不同,总决赛是实盘交易,由长盛投资出资三千万,每名选手各分配一百万操盘金额,比赛时间为五天,星期一到星期五,参赛选手在各自的酒店房间操盘,交易时间请公证处的人员监督,最后将以星期五盘后的决赛收益选出冠亚季军。
冠亚季军不仅可以将这一周的盈利全部收入囊中,还可以直接和长盛投资签订一份为期三年,年薪百万的长期投资顾问合作协议。
“这家公司可精了,用不到三千万来打广告,最后上市了能获得三十个亿不止。”虽然辛玖不太懂炒股,但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夏昼笑他,你比公司老板更精明。
夏昼先去酒店一楼的接待室报道,办了入住取了房卡。
酒店主楼共12层,顶层往下,11、10楼的所有房间专设为这三十名选手入住,家属和其他顾客从九楼开始往下住。
夏昼被分配到了顶层,辛玖只能要求住在九楼。他先送夏昼回房间,虽然不爽她离自己两层楼远,但嘴上还是得来一句:“顶层寓意倒是不错,Top One走向人生巅峰!”
夏昼乐不可支,“嘴这么甜,姐姐赚了钱请你吃大餐!”
装完反窃听器,又检查没有其他可疑物品后,辛玖才下楼,还反复叮嘱夏昼如果要出门或是在酒店内活动,一定要知会他。
“唔,放心吧。”
夏昼拍了拍胸脯,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敢再不打招呼就出门,生怕连累辛玖再受伤。
回到九楼,辛玖在自己房间做了相同的检查,没有异常。
其实来之前,凛冬已经交代了他,有一拨人也在暗中保护他和夏昼,还给了他一个紧急联系方式。
但他依旧坐立不安,整晚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比赛正式开始,顶层三楼九点钟正式关闭,直到下午三点股市收盘,不允许上下和出入。
辛玖只能等在9层的走廊里,和守在楼道口的工作人员大眼瞪小眼。
他甚至想要搞一套服务生衣服,乔装去夏昼房间送水喝食物,但又怕这样影响夏昼的发挥。
他看得出来,夏昼很紧张这次比赛。
第一天的比赛很顺利,辛玖如愿在下午收盘后半个小时见到了夏昼,两人去了酒店一楼的西餐厅喝咖啡,夏昼还开玩笑说今天赚的钱只够请辛玖喝这杯咖啡了。
看样子出师不利,辛玖默默地想。
“夏昼,你很差钱吗?”
夏昼含着咖啡笑,咽下去后问:“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挺明显的。其实,你放轻松,你现在没有吸血虫要养,他们都离开了,你赚的钱够生活,再有点富余就行了。”辛玖咬了一口草莓酱华夫饼,含糊不清地说:“实在不行,我也有些积蓄,给你应急都是可以的。”
夏昼感激地注视着辛玖,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大男孩都这样真诚。
“你呀,年纪轻轻的别太看轻钱,以后多的是用钱的地方,娶老婆、养孩子,最重要的是赡养父母,尽力让父母过得好些……”夏昼说着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直接给他总结:“反正别大手大脚!”
“夏昼,你还是对我是太见外了。我们可是共同经历过生死,钱对于我和你,如同对于我和老大,对于我和特侦处那些兄弟姐妹们,早已是身外之物。你说的父母要赡养,妻儿要养都没错,但我有双手双脚,钱没了可以再赚。”辛玖习惯性地拨了拨手上的幸运手镯,啧啧了两声,“我发现你这人警惕心还是这么强。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是好事。但对我不要,对老大也不要!”
听到老大这个词,夏昼下意识嘟起唇抱怨:“对你不要能理解,对他凭什么不要。”
夏昼的样子逗得辛玖乐了,他把自己的咖啡杯移开,身体探过去,挨夏昼很近,压低声音说:“老大对你很特别。你知道吗?我们有个安全驻地叫惊梦,是保护重要证人的驻地之一,前段时间,老大特意将它重建。”
“是为了你。”
四个字如四个小石子,砸进了夏昼悠荡的心,她隐住这股怪异的感觉,跟聊别人八卦似的——
“哈?有这种事?他为什么为了我重建?”
“老大没说原因,我是猜的啊。”辛玖的瞳孔如夜里的星星一般闪亮,嘴角还沾着草莓酱,说话的时候草莓酱会变换各种形状,“呐,我们特侦队的安全驻地是分安全等级的,比如游园是三级,惊梦之前是二级,重建后直接提到了一级,侧面说明你的保护等级直接从三级提为了一级。重点来了,它被设为仅供专人使用,这一点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你说老大对你还不算特别吗?”
夏昼接上他的思路继续往下追问:“等等!既然把我安全等级提到一级,那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去一级安全屋就行了?还特意将二级惊梦重建,再提升为一级?”
听到这个问题,辛玖自忖夏昼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他挠了挠头,含糊地回答:“因为惊梦地理位置比较特殊。”
“它在哪?”
辛玖搓了搓手,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如果我说出来,肯定会被老大揍的。毕竟我们所有安全驻地地址都是保密的,你能理解噢?”
“能理解。”
夏昼见他为难,也没问下去。
惊梦这个词本身就很美,令人无限遐想。
但游园也很好听,结果是在破破烂烂的郊区,那惊梦到底会在哪,不会是垃圾场吧?
如果真的是,夏昼希望自己永远用不上。
喝完咖啡,聊完八卦,他们出了酒店,去吃了浮云网红本地菜,然后逛了逛夜市就回酒店休息了。
·
这段时间,凌晨都是在狱叔那里吃住,要出去找线索,狱叔也会派人跟着他一起去,狱叔这人名字虽然粗犷,但在太古国深耕多年,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人脉资源,他既不允许凌晨乱来,也不会让其他人欺负凌晨。
这是他对凛冬的承诺。
但这一晚在得到秘密情报后,凌晨撕掉了乖孩子的伪装,化作一条久未见血的鲨鱼,闻着腥味摆尾兴奋起来,趁着深夜狱叔和保镖都睡了,他偷偷溜了出去。
他在太古国出生并成长到了八岁,即便隔了二十年回到这里,他也忘不了这里的味道。
到律师家的时候,律师一个人在床上睡觉。
凌晨如一只暗夜鬼魅悄悄潜入律师的卧室,一针安眠药下去,律师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律师再醒来时,感觉周围暖烘烘的,环视一圈,原来自己是在壁炉边上,但四肢被白色扎绳绑在了餐椅上。
借着壁炉的光,律师发现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他第一反应是家里进贼了,刚想呼叫——
一圈冰冷的具有金属质感的硬物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敢开口,这颗子弹就是我的见面礼。”
律师停住摇摆的身体,屏住呼吸。
下一秒,一张没戴口罩的脸出现了他的眼前,他慌不迭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喊道:“不要!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你要什么、自己拿,我不报警!”
许久,对方都没应声。
律师缓缓睁开眼,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匪徒”正躺在一米外的木质摇摇椅上,大腿上放着一支套筒呈蓝光的手/枪,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在扶手上来来回回磨着刀刃,发出吱呀吱呀的锯木头声。
最可怕的是这个人目光凶狠,浑身充满暴戾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用这把匕首切了自己,丢进壁炉的火里,烤了吃。
“你到底想要什么?”律师颤声问。
如果是抢劫,那劫匪只会希望速战速决,可这个人等了这么久还不走,明显不是普通劫匪。
凌晨冷哼了一声,忽地问:“你到底帮坏人辩护过多少次?”
律师感谢他开口,至少能有机会反转局势,他苍老的眼珠一转,估摸着这位亚裔青年是自己打过的某场官司的受害者,脑海里拼命搜刮涉及到亚裔族群的案件。
嘴里还同时替自己正名:“也许你不喜欢听,但我还是想说,哪怕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也必须经过合法公正的程序被审判,而律师辩护只是途径之一。”
“我呸!冠冕堂皇的屁话!”
凌晨咬住匕首,掏出手机朝着律师,举在空中。
“他是谁?!”
壁炉的火光照在手机上,映衬着那张妖冶精致,令人看一眼就无法忘怀的脸庞。
律师的身体很明显一抖,牙关紧咬着。
“你和亚瑟很熟吧?”凌晨见他不说话,以为对方不肯买账,决定来一招引蛇出洞。
“亚瑟?”
律师茫然地抬起眼,仿佛没听过这个人。
凌晨的火气蹭的一下起来了,冲过去抓着律师的睡衣领子,吼道:“别装了行吗?!你跟他混了那么久,不知道他的名字?!”
律师连人带椅子都被提了起来,但眼睛还死死地定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上。
恍然间,他以为照片上的男人光临了这间屋子,尽管身在壁炉边,依旧瑟瑟发抖,而这一刻,他也清楚“劫匪”来自己家的目的了。
“他是个你得罪不起的人。”
律师用的是宛如家长对待孩子般循循善诱的语气,凌晨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语气归语气,这句话的内容还是令他十分不爽,他松开律师,将手机捡起来,把沉重的摇椅拖到壁炉旁,坐进去,把匕首伸进了壁炉内,火焰瞬间将银色刀刃熏成了紫黑色。
“这么说,你心里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但你还是一次次助纣为虐!”
律师不知道他烤匕首是个什么操作,喉咙里咕哝出一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一个人住吗?”
凌晨的目光从对方斑白的两鬓移向被火烤得通红的脸,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扯这个。
律师的眼眸被赤焰淹没,说话声也随着火苗的窜动时高时低:“那是因为我的家人都在他手上,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的家人在他手上?”
律师指着凌晨的手机,嗓音逐渐虚弱:“你这张照片拍摄于六年前。而七年前,他抓了我的家人,我不得不帮他做事,直到现在……现在我的家人还在他的手上。”
“不知道是死是活。”
凌晨将匕首从火里掏出来,双眼一瞪:“你一个律师,被一个坏人威胁,竟然不知道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法律……”
律师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闭着眼大笑起来,直到眼泪流出了眼角,他才睁开通红的眼,“孩子,你有三十了?你不是太古人吧,在太古,法律只保护权贵。而我等律师,成了权贵的工具,而不是法律的工具。”
这番话相当于是打了自己口中“替坏人辩护是为了经过合法公正的程序”这句昭昭誓言的脸。
凌晨未纠结于此,他急于知道银发男人的身份:“你的意思是他是权贵?他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律师的脸上霎时间挂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惊悚可怖的笑容,“光是我,一年时间里,保释了他十多次,就换了四个假身份,你说的亚瑟……不过又是一个假身份罢。”
“——如果你非要我形容,我会告诉你,他是个可以随意更名、更换地域的机器人,他根本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一句话说得凌晨汗毛直竖。
这一夜,律师与凌晨的对话原原本本地传回了凛冬那里,也传回了洛城郊外一处近一千平方公里,未在政府进行实名登记的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