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耿童冷着脸回队里审昨天在抓回来的那两个首要分子,全程都不带一句多余的话,给那俩哥们都吓尿裤子了,倒是吐出来不少脏东西。
审讯室的门重重关上,耿童和同事从里面出来。
“童队,那咱们现在就结案?”同事问。
“不,”耿童淡然地对同事说,“结案的事不着急,先把人扔看守所。昨天晚上不是有几个跑了吗,虽然交易现场已经被炸毁,但那几个同伙手头的白货没脱完,说不定会再次出现,等找个机会一网打尽,再一起结了。”
同事点头:“也行。”
耿童下意识摸摸裤袋,把烟叼在嘴里,也顺便分了同事一根。
狭小的走廊上,大理石的地面有段时间没拖,烟灰簌簌落在地上,耿童一手拿着申请文件一手握着文件夹上的笔,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
“童队,我听说……你和晓晓——”
耿童随意将文件放在窗台边,靠着墙,食指和中指淡然地把烟夹着,尼古丁的味道从唇间逸出,伴着香烟里的薄荷味:“解重楼,你这段时间太闲了是不是?”
“没!没没没,”解重楼连忙摆手,而后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关心关心好兄弟的感情现状嘛。”
耿童没说话,解重楼搭上他肩膀:“队里的朱警官喜欢你好几年了,你要真跟晓晓没以后的话,要不试试朱警官?”
27、
“我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吗?”耿童道。
“不是,不是行了吧,”解重楼表示怕了他,而后顿了顿,又开始八卦起来,“话说回来,你跟晓晓认识三年了,怎么说掰就掰啊?”
耿童眸底的光微微一暗,似乎有什么情绪悄悄划过。
他拍开解重楼揽着自己肩膀的手,镇定自若地抽了口烟,就仿佛分手对他而言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
就在解重楼认为他不可能说的时候,他却忽然转过身对上解重楼双眸:“你喜欢过人吗?”
“啊,”解重楼一愣,“喜欢过啊,大学时候班上唯一一个女生,长得挺好看的,散打和拳击都特别厉害。”
耿童一笑,不知道是出于无奈还是什么别的:“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你那个顶多叫不成熟的妄想。”
“那是哪种喜欢?”解重楼道。
“大概是……”耿童想了想,“是把一个人当成家人的喜欢。”
解重楼仿佛吃到什么不得了的瓜:“所以你还是喜欢晓晓的!”
耿童摇摇头:“以前觉得是,但现在想想已经谈不上了。当初我是因为她温婉大方,就决定和她试试,后来她也没说不合适。可现在——我暂时还没有能力和她组成一个家庭,她的性格太跳脱了,而且……”
而且自己身为缉毒警察,实在没办法给晓晓她渴望的那种爱情,不能轰轰烈烈,只能隐姓埋名,说到底还是自己对晓晓的感觉并不那么大,谈了和没谈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再者晓晓未来不一定非得在自己这颗树上吊死,倒不如还两个人一个清净,各自安好。
只是晓晓不乐意分手,说分手大概也只是耿童单方面提出的,晓晓这段时间没事儿就往缉毒队跑,前几次耿童要么出任务不在要么就是找借口避着她,这一次见面,闹得两边都不痛快。
现在全缉毒队都知道他耿童和小女朋友闹翻的事了。
解重楼盯着耿童:“啧,怎么不说话?而且什么?你倒是说啊,别吊哥们胃口,求你了。”
“没有什么,”耿童拿起窗台上的文件丢给他,“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这么八卦?去,把文件拿给局长盖章。”
解重楼觉得无趣,拿着文件走了。
耿童站在原地抽完一支烟。
外面还在下雨。
他脑子里浮现出晓晓被气走的样子,其实是真的没感觉了,但两个人又是真的谈了三年。
在他这里,对晓晓的愧疚应该是大于情谊的,或者说凑合谈恋爱的伊始,他就没有抱着要爱一个人的打算去对待这份感情,而仅仅只是出于责任心,现在的夏邦越来越乱,他不能兼顾晓晓和工作,更不想看到晓晓因为自己的职业被找麻烦。
没有爱,也不会爱,更不懂爱。
他只能以这种方式去最大程度上保护一个比自己弱小的人,对晓晓是如此,对身边的所有人是如此,甚至昨天夜里执行任务看见邢辰穿着拖鞋一个人奔跑在毒|贩的流弹里,也是如此下意识拉住一条即将流逝的生命。
28、
翌日,雄鹰报社刊登的报纸被送到报亭,缉毒队也有一份,随之一起发出的还有袁知许投稿给互联网一家新闻社的现场报道。
报纸没什么可看的,新的报纸发下来的时候解重楼刚好打了份早餐上来,一边咬着馒头一边端着快洒出来的粥,支支吾吾地朝耿童使眼色。
耿童顺手抽出一张报纸放在他桌上。
解重楼用那玩意垫着纸碗,抽出椅子坐下,咬着的馒头从嘴里拿出来:“差点洒了。”
末了,他又朝耿童伸出手:“还有吗,我折个垃圾桶。”
“要是袁知许看见你这么霍霍他的报纸,信不信他马上提刀来砍你头?”耿童说着,又拿出一张报纸塞给他,“最后一张了。”
“你那儿不是还有?”
耿童扬扬手里的东西:“都给你,我不用了吗?”
解重楼:“也是哈。”
清早的缉毒队没什么人,大多都在食堂里吃饭,或者还在宿舍楼洗漱。耿童和解重楼是上下铺,两个人在一起共事了六年多,感情还算不错。至于袁知许……
那人之前也是缉毒队的,三个人算得上缉毒队铁三角,只是后来袁知许被派去做了卧底,险些丧命。当年卧底的事情只有局里知道,父母家人完全蒙在鼓里,对外就说袁知许已经牺牲,追悼会办得像模像样的,实际上这人早已经配合军方混进了波斯兰夫当地与毒|贩勾结的一支武装力量里,就等着组织下令把人全给抓回国。
但袁知许的父母并不知情,以为儿子真的牺牲了,母亲哭瞎了眼睛,父亲重病不起。
他从狼窝带着一身伤回国的时候,父亲早已过世,母亲也随父亲去了。
再后来,袁知许向局里提出辞职,跑去了一家无人问津的小报社混日子,拿到工资就开始过上每天去各个酒吧讨潇洒的生活,曾经的铁三角也就断了,不过几人还是会得空联系。袁知许是酒吧常客,有时候耿童要调查的人在某某酒吧,袁知许便会替他盯着点。
“你说他心里是不是还想当警察呢,我不信他这种人会说不干就不干,”提到袁知许,解重楼有点感慨,握着勺子的手迟迟没有落到纸碗里,“其实他还是想和咱们一块儿的,对吧,不然也不会替你盯着那俩倒霉蛋,更不会把市里埋着□□的消息告诉你——咱们能抓那些家伙现行,特情的功劳占百分之八十,但长臂猿也同样功不可没啊。”
耿童眸光微凝。
他当然知道袁知许功不可没。
只是这些话不方便在局里说。
他瞥解重楼一眼:“吃你的早餐,少啰嗦。”
29、
解重楼哦一声,埋头吃了起来。
姓解的喜欢霍霍报纸,耿童更喜欢看完再霍霍,解重楼吃早餐的时候他目光淡然扫过报刊上的字样,而后看一眼墙上的钟,见没到上班时间,便打开电脑,准备看一遍昨天的新闻。
其实新闻还是那么些,无非是一些国际大事,或者国内的。
只是有这么一条新闻有些驱使他的好奇心。
是关于夏邦恐怖袭击的事。
点进去之后是一个简洁的新闻页面,导语简单地概括了这场闹剧,下面是一条视频。耿童打开它的时候,邢辰的声音也跟着从电脑里传出来。
跟着传来的还有那如注的雨声。
——“大家好,我是雄鹰报社的驻点记者邢辰,现在我所在的位置是夏邦的城市中心……而就在昨天夜里也就是1月6号的晚上十点零六分,一帮从波斯兰夫偷渡而来的毒|贩对我们的夏邦发起了恐怖袭击……”
即使邢辰是雄鹰报社的人,耿童也并不想在他身上多浪费时间,当天晚上救他一命护他平安大概就算是那句因为抓错人而产生的抱歉最好的诠释。
但如果那天遇难的换成别人,耿童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眼下他和邢辰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阿更那个名字是自己编的,不过确实是夏邦方言里谢谢的意思。邢辰即使有心也不一定能知道自己的真名,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夏邦这么大,往后不一定能碰上。
倒是袁知许,他有些事想找对方聊聊。
新闻页面上邢辰的报道还在继续,只不过这次镜头切换到了采访受难群众的时候。
—— “昨天晚上你怕不怕?”
——“什么?”
——“昨天晚上怕不怕。”
——“怕。”
……
解重楼不好好吃早餐,一双耳朵时刻关注着八卦。
他放下勺子,凑到耿童身旁:“嚯,那家伙还真是记者啊。”
“嗯,雄鹰报社的,”耿童说着关掉新闻页面,邢辰的声音戛然而止,“吃好了吗,吃好了就跟我去审讯室提人,带他们上医院体检,体检之后送看守所。”
解重楼咬着勺子缩回工位:“马上。”
“十五秒解决,吃不完就算了。”耿童淡然道。
他站起身收拾东西,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邢辰的脸。
那个小记者做起报道来倒是像模像样的。
唯一的缺点,是身上那抹文邹邹的味道总也抹不掉,在夏邦恐怕是干不长远,说不定是来混履历的,混完了履历当跳板,下一步估计就是跳槽去大城市里更好的报社,甚至是广播电视台。
混履历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人会真正在意这个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的夏邦。
想到这里,耿童不免有点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