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白塔]的这段日子单调又无聊,但总归不是什么收获也没有,至少希尔伽知道了虫族自遇袭后发生的种种事。这还真得多亏了话唠的克莱亚,他立志于要把所有听到的消息讲给希尔伽听,即使希尔伽这个“听众”并不是很想知道。
“希尔伽,希尔伽,陪我说说话嘛,我好无聊——我可以拿我知道的事和你交换!”
“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那群人类可是越来越猖狂了!他们盗取了我们的基因,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实验,总之造出了一大批恶心的虫子。”
“还有还有,约瑟尔的王虫们全离开虫巢去星际流浪了,不过我听说,他们是去给约瑟尔报仇的,也不知道成功没有。唉,要是约瑟尔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很难过的。他的虫巢目前虽然得到了王巢虫母的注视,可是那里的虫子还是一个个就跟行尸走肉一样。”
……
克莱亚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话题跳跃之广几乎是上一秒还在讲星际会议,下一秒就跳到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想吃爆辣岩浆蛋糕”上。
希尔伽却只听了上面那些内容,然后他就走神了。
啊……王巢虫母的注视。
“所以说,约瑟尔的领地被爱因接管了,是吗?”他突然发问道。
克莱亚搞不懂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秉持了作为一个“情报人”的原则:
“是的啊,毕竟那里的雄虫失去了自己的虫母,如果不接受另一位虫母的精神抚慰,它们一定会疯掉的!”
希尔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
他猜测歌鸟虫巢目前正在缮后的事就是在极力抹除另一位“临时虫母”的痕迹,不管那位虫母是爱因,或是爱因生下的雌虫。
毕竟爱因早就威胁过他:
“如果我发现你的身体出现症状,你就必须待在母巢,至于歌鸟子巢,我会让新生的子巢虫母接管。”
更何况他被间谍掳走之后,几乎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爱因作为王巢虫母当然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管歌鸟子巢。
哈,看吧,他内心冷笑道,他的存在对于虫族来说只是可有可无,子巢虫母只是一个廉价的备份,随时可以被取代。
“啊,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巢啊?我想你一定等急了吧,毕竟你很久没回去了。”克莱亚询问道。
希尔伽闻言笑了笑,摊开手道:“我无所谓啊,反正哪里都是一样的。”
因为虫族的子巢虫母本就没有归宿。
——
“尊贵的歌鸟子巢虫母——希尔伽殿下,届于您的身体状况基本稳定,接下来将由审议庭对您失踪这段时间的经历做一次谈话,请您如实回答。”
这场迟来的“审议会”在[白塔]的飞鸟厅召开。它原本早就该举行了,因为在一只长期漂泊在外最终还能安全返巢的虫母身上,实在是存在太多可考证的疑点了。
更多的,审议庭的虫子们要把这位死里逃生的虫母所经历的遭遇记录在案,好成为日后在星际法庭上控诉人类军方罪行的有力证据。
即使这是一个临时的审议会,它依然保留了严格的形式规格。
主座上是王巢虫母爱因,他这次作为“听审者”出席,象征着虫族律法中“王巢虫母至上”的原则,拥有所有审判的最终裁定权。
与之对应的另一个主座上是歌鸟子巢虫母希尔伽,即使这场审议会中他的身份略显被动,但雄虫理应给他应有的尊重。
两边则伫立着几排审议庭和其他有审议权的雄虫们负责这场谈话。
主审判长是王巢虫母的首席王虫,他对其他子巢虫母并无臣服之意,因此在开廷致词中,他严肃的面色和冷峻的声音让这场审议会的气氛徒然变的紧张凝重下来。
“你最好把你的态度放尊重一点,克洛提斯。我们的虫母是来提供证词的,而不是来受审的。”尤里安依然作为歌鸟虫巢的首席上将出席,此刻他站在希尔伽的身后,面色沉沉的注视着那名审判长,像是一把出鞘锋利的剑。
名唤克洛提斯的雄虫冷哼一声,不欲就此妥协。他自幼虫起便看不顺眼尤里安这个怪胎,这只兰花螳螂无论做什么都始终压他一头,连妈妈的口中也时常出现这个可恶的名字,让他嫉妒不堪。
眼见着谈话还没开始,双方就开始呈现出剑拔弩张之势,[白塔]的大医师出来打了圆场。
“确实没有必要这么严肃,当然,了解实情确实是固定流程,不过希尔伽殿下大病初愈,一切还是从简为好。希尔伽殿下,您不必紧张,这只是一次谈话。”
不管怎么说,大医师的态度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审议会内部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只效忠于王巢虫母的亲系王虫,一派是对这位子巢虫母的遭遇表示同情的普通雄虫。
“哦,虫母在上,快点开始吧,我看那位殿下的脸色好像还是不太好。”
“爱因殿下不是说这次就走个形式吗?克洛提斯搞这么严肃干嘛?”
……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克洛提斯脸色黑的可怕,但是为了维持会场秩序,他只好率先退让,没有与尤里安继续僵持下去。
“好吧,尊敬的虫母希尔伽殿下,请原谅我的无礼。那么,我代表审议会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
您是否能描述出那些间谍的特征?”
“不记得了,转移途中我意识不清醒。”
“我们在您失踪的地方找到了碎掉的针管状物,人类是否对你使用过它?”
“是的。”
“出现了什么症状?”
“昏迷、疼痛、精神力被压制、恢复能力下降。”
虫子们听到这里立马开始唰唰的记上:
“曾遭受过人类残忍迫害和药剂实验。”
克洛提斯敲着桌面,把这些信息逐渐串联了起来,接着不怀好意的眯了眯眼。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认为,人类的药剂对您的身体已经造成了永久性损害?”
这着实是一个很犀利的问题,它可不是在莫名其妙的关心其身体健康,而是在诱导虫母亲口承认自己的残缺。
如果虫母没有反驳,也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虫母的职能行使权不全,恐怕不适合再出任子巢虫母。
雄虫们屏息听着,也暗自替那位可怜的虫母捏了把汗。
一秒,两秒……半分钟过去了,
整个会场都等待着这个举足轻重的答案,不管是在幸灾乐祸,或是在暗自惋惜。
在这种压抑紧张的场合,祂却依然镇静自若,甚至有闲功夫接过了身旁王虫们奉上的精致杯盏,小口的啜饮着,一副处变不惊的态度,仿佛有意在冷落这只狂妄自大的雄虫。
这是每一位王巢虫母惯用的伎俩:在面对不想交谈的对象时,祂们便会刻意留出空档,以示忽视。
这位歌鸟虫巢的虫母殿下显然深谙此道,更把这个技能运用的炉火纯青。
祂的仪态无可挑剔——无论是手臂抬起的角度,还是腰背与靠垫保持的距离。臂上繁复的垂纱堆叠在脚边,连呈现出的褶皱都是恰到好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片裸露在外的背部伤痕累累。
但是祂看上去毫不在意,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把那处狰狞的疤痕暴露在外,好让某些不知好歹的虫子看个够。
祂就坐在那里,流光溢彩的蝶翅曳在身后,折射出一片金黄海蓝的光斑,虽不佩冠,更似戴冠。
那双蓝眼睛里丝毫没有怯意,而是充斥着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明晃晃的不屑与看轻。
——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白塔诸多的雄虫们都心神一震。它们中的大部分都经历过旧王巢的时代,前王巢虫母厄洛斯统治了虫族上百年,祂的溘然离逝是虫子们永远的痛。
早在很久之前,它们就听闻最小的那个闪蝶雌虫与厄洛斯殿下最为相像,是殿下一手教导出来的王巢虫母预备役。
如今看来还真是相像啊,这只闪蝶雌虫的相貌、仪态、小动作和习惯,都像极了他的母亲。
不过,也有不太像的地方,比如说,表情。
祂远比祂的母亲要傲慢的多。
但是,这就是虫母啊,雄虫们不由得想到,休要被祂孱弱无力的躯体所蒙骗,祂永远是那么全知全能、又掌控一切的主。
希尔伽自认为自己没有这群雄虫想的那么高深莫测,不过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把这场闹剧放在眼里,对于克洛提斯的“污蔑”他甚至乐得其见,毕竟如果不是这个“大聪明”跳出来指出人类药剂的作用,那他还真不好解释自己基因异常的原因了。
如今能把这部分“人类基因”嫁祸给人类军方药剂的作用,那他何乐而不为了?
“也许是吧,”他点头赞同道,然后倏地露出一个笑意,摊了摊手道:“不过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既然能够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一件事——人类攫取虫母基因的计划失败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所研发出的针对于虫母的药剂将会经由我的身体被虫巢捕获解析,让更多的虫母幸免于难。
至于我自身所遭受的损害,在伟大的虫族帝国利益面前不值,至少它们能成为人类撕毁和平协议的罪证,不是吗?”
他的反问让克洛提斯哑口无言,这位雄虫张了几次嘴,都没想出还有什么能反驳这些言论的话,只能不情不愿的承认了这些话。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什么职权有亏的虫母了?那明明是一个舍小义为大义,为伟大的虫族帝国光荣献身的虫母。
一时间,白鸟厅内掌声雷动。
是王巢虫母首先点了头,承认了这位歌鸟子巢虫母为虫族所作出的一切牺牲,再接着,厅中所有的雄虫们便跟着祂站起来,深深躬下身去,对其表达诚挚的敬意。
这场致敬持续了整整一分钟,很快,审议会也即将进入尾声。
白塔的审议团负责最后一个问题,大医师的立场已经很明显,他只问了一道“送分题”:
“希尔伽殿下,对于您身边的这些废星上的眷属,是否是当时情境危急,使您迫不得已才接纳了它们?”
它甚至贴心的把“答案”都写上了,只需要希尔伽点点头答一声“是”,这一切便能圆满的结束了。
然而,这位虫母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在这种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我自愿的。”
这掷地有声的声音让雄虫们全都措愕了。
“没有逼迫,我们的相爱、结合、生子,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确定不是出于感谢、报答等等的心理吗?殿下,如果是为了感谢,您不必做到这步的,母巢会给予他们嘉奖……”这些雄虫们仍然不死心。
“不,只是因为我爱他。”
他们听见他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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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按受“审判”的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