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琅一宿翻来覆去没睡踏实,熬得两眼通红,起床赶紧飞奔到厨房煮两个鸡蛋敷上。
尹青瑶昨晚还打来电话约她去看电影,她不知怎的脑子一抽,说明天要加班。
莫名有点小愧疚。
楚琅洗完澡,看着衣柜里仅有的两条裙子犯了愁——一条太修身太鲜艳,另一条素色布料的看着很淑女,就是裙尾长了点,当时买的时候懒得退换,就留下了。
还是穿得淑女点吧。再搭配个遮阳帽和细跟凉鞋,楚琅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象了下身边站着何谦鸢的样子——
自己好像个骷髅鬼。楚琅沮丧地低头看了看,长叹一口气。
何谦鸢七点半给她发了消息,说准备好了给他打个电话。
“喂?我好啦。”
“稍等我一下。你能从小区西门出来吗?”
西门?楚琅有点纳闷,但还是应了:“嗯好。”
楚琅没走过西门,虽说西门离她更近便,但她习惯坐地铁,一般都走东门。她摸索着过去,才知道西门进出还要钥匙,只能尴尬地跟着一个满脸狐疑的老太太蹭出去。
出了门她才意识到,何谦鸢为什么在人烟稀少的西门等她——
路边停了辆亮银色法拉利。
楚琅捂着嘴才没惊叫出声。何谦鸢看到她后下了车。他今天戴了副红棕镜片的墨镜,纯黑短袖配军绿色工装长裤,看着很休闲。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绅士地邀请她上车。
楚琅不是没坐过豪车,尹青瑶离婚后身家千万,停车库里几辆轿跑,但都没这辆法拉利看着让人头晕目眩。低调的银灰色更显得它野性十足,像是一头蛰伏丛林的野兽,一口能将人吞食。
“抱歉让你绕道。”何谦鸢用手护着车顶怕她碰头,“早上我去东门那里,人太多,我怕停在那里你不自在。”
“嗯。”楚琅明明化了妆,却没遮住两颊升起的红云。她恨自己为什么没生得一张巧嘴,每次和何谦鸢独处,她都紧张又心悸,活脱脱个木鱼,一敲一响。
“你这周围有没有好吃的早餐店?”何谦鸢没急着发动车,“我们吃饱了再去玩。”
“这附近有个煎包店!”这到了楚琅擅长的领域,“不过这个点……”
“没事儿,先去看看。”何谦鸢发动了车,强烈的推背感让她的心跳愈发剧烈。她指挥着路线,没一分钟就到了店,里面看着黑咕隆咚的,没开灯。
“老板?”店里空无一人,楚琅伸着头往后厨张望,还真叫来了老板。
“小楚?”老板口音挺重,但语气挺和蔼。何谦鸢跟在后面挥手打了个招呼,老板一看眼睛都直了:“哎我去这小伙儿,长得太俊了。老胡!再包一屉炉包!”
老板刚吩咐完后厨,转头又朝楚琅挤眉弄眼,“楚大夫啊,你对象长得可真好看呐,怪不当给你介绍那个没看上呢,认识这人还能看上谁啊?”
“没有没有!”楚琅刚想解释两句,余光瞥见何谦鸢举起手机要扫码付钱,赶紧先把他拦下了:“我来!在我家门口,怎么也得我请客。”
何谦鸢本还想坚持,见楚琅一脸认真,笑了笑放下了手机:“好。”
老板捂嘴憋着笑,把前厅灯打开,躲到后厨八卦去了。
炉包要现做,两人坐在楚琅挑的角落里坐下等待。见何谦鸢一直抿唇笑着看自己,楚琅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眼神里带着惊慌和询问。
“怎么这么多人想给你介绍对象。”何谦鸢挪开视线,装作不在意地提起。
“就!就只有几个人而已……”楚琅脑海中飞快闪过了四五个人的身影,“都只是问问,没什么的。”
“嗯。”何谦鸢喝了口温水,停顿一瞬开口说道:“我和顾行之是大学同学,算是朋友。我虽然知道他的父亲是个名医,却没想到你就是他父亲的学生,而你,又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楚琅还在思考何谦鸢是否在介意,这话题转得她猝不及防,只能懵懵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还算有缘?”何谦鸢抬眸直视她的双眼。
楚琅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何谦鸢嘴里说出来的——她不知道如何回复这似乎带着一点点暗示的问话,正巧老板打好了豆腐脑叫她,她慌里慌张地要过去端,“来了。”
何谦鸢无奈叹了口气,快一步起身,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按住了她的肩头,“我去拿吧。”
楚琅感觉自己像只在火上炙烤的鹌鹑。
“炉包来喽。”老板亲自过来上的包子,还推荐何谦鸢第一次吃要先空口吃,然后再蘸上醋和辣椒油,简直香喷喷。
何谦鸢好像对待谁都是彬彬有礼、很有涵养的样子。他认真倾听着老板滔滔不绝的自卖自夸,自在地回着话,没有半点尴尬和不适——不像她,只会蜷缩在阴暗角落,恨不得别人都离她远远的。
“很好吃。”老板一共上了一屉六个包子,何谦鸢很给面子,吃了四个。他关注到了老板坐在前台充满希冀的小眼神,朝他抬手比了个大拇指。
饭后两人如约启程,老板还热情地要送给何谦鸢一罐自己腌的酱菜,被两人轮番委婉拒绝了才罢休。
迎海市滨海公路去年才修成,楚琅只在新闻里刷到过。毕竟她的生活两点一线,别说滨海公路,就连市中心的商超都没去过几次。
迎海市位处海湾东侧,气候温和宜人,就算是伏天,海边依旧有凉爽海风拂面。何谦鸢打开了车窗,腥咸的海味瞬间窜进鼻腔,让楚琅回忆起中学时父母也常带她来海边,挖沙堡、追海鸥、踏浪奔跑,再在黄昏前捡一桶小小的贝壳,洗干净放在家里的花盆里当装饰。
想想就美好。
察觉到楚琅心情变好,何谦鸢调低了车载音乐问她,“怎么样?车速快不快?”
“还可以。”楚琅嘴角挂着不自知的雀跃。
他们这辆法拉利吸引了整条公路上相遇的司机的炙热目光,更有甚者还按了两声喇叭,开窗朝他们吹口哨。
“前面有一段赛车道,车速可以更快些,想不想尝试一下?”何谦鸢温和地征询她的意见,在看到楚琅点头后,他换了个档位,油门上的右脚力道逐渐加大。
“啊!!!”车速猛提至200,楚琅不受控地惊叫出声,加速的一瞬间除了极强的推背感,她的屁股好似短暂离开了座位,失重感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强烈。
快车速下风声呼啸,何谦鸢拔高了声音:“害不害怕!”
“不怕!!”楚琅仿佛感受到了自己原始的本能,她兴奋地感受着顶级跑车风驰电掣的刺激,周围景物和路标在飞速倒退,自己好像冲破了身上长久萦绕的阴郁之气,被囚困的灵魂终于冲破牢笼,释放了天性。
能开快车的路总共五公里,看到限速标识后何谦鸢放缓了车速,楚琅有点意犹未尽,腰板坐得笔直,眼睛亮晶晶的。
何谦鸢顺势把车篷打开,楚琅半个身子仿佛置身车外,她惊喜地看了眼何谦鸢,而后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臂打开,海风灌满了她的裙摆——
这一刻,她比风自由。
何谦鸢把车停靠在一处无人的野滩。楚琅在沙滩上步子轻盈地跃着,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样彻底的放松和快乐,四肢百骸都是伸展的舒爽,她甚至没去在意凌乱的发丝,像只小鹿一样快活地蹦跳着。
何谦鸢嘴角微扬。他猜得没错,楚琅只是有些迷失了自我,毕竟她本来就是个随性开朗、大胆活泼的姑娘。
“小心点。”楚琅快乐得有些忘我,在浅滩上深一脚浅一脚丧失了平衡,差点一头栽到海里去。何谦鸢跟在后面想上前扶一把,结果捞了个空——楚琅只是趔趄了两步,又继续踩着浪花往前走了。
楚琅嫌穿鞋碍事,索性脱了拎在手里,往海水里走去。她身上那座沉重的五指山暂时消失不见,什么病号、手术、论文、剩女、不合群,通通都被海浪卷走。她回过头看,何谦鸢的身影在阳光下依旧清晰,此刻她不愿再去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放任自己享受。她头一次坦然面对内心对他的喜欢,不是青春年少的悸动,而是来自成年人的爱慕,无论他们走向哪里、结局如何,她都会铭记这一天。
她爱的人,她眼中的碧海蓝天。
玩了个把小时,楚琅体力耗竭,拖着步子随何谦鸢回到路边。海风吹过,清醒平静后的她感觉下肢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她竟然把裙子玩湿了!!!楚琅飞快地低头看了眼,还好还好,只湿到了膝盖上面五六公分的位置,没闹出笑话来。
真是玩疯了!她懊悔地捶捶头,慌忙攥起裙摆拧水。
“快到开发区了,去商超买件新裙子吧。”何谦鸢在一旁提议道。
“我怕……把座椅弄湿。”楚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懊丧地微垂着头,刚才那兴奋劲儿都散了大半。
“没关系。”何谦鸢从后座拿了个外套递给她,“不怕你弄湿,就怕你被风吹着受寒。”
她红着脸接过,把外套围在了腰上,“谢谢。”
何谦鸢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种安抚暧昧的动作一回生二回熟,楚琅吐了吐舌头,乖乖上了车。
何谦鸢轻车熟路地领她去了最近的一家商超的女装店。楚琅认识这个牌子,一连串字母,稍微有点轻奢了。
导购小姐嗅到商机,从当季热销里为她挑了件湖蓝色鱼尾长裙,她摆摆手说太修身了穿不惯,从一旁价格更亲民的一排中挑中了一条米色手工编织连衣裙,和她身上这身很像,只不过一拿出来还是吓了她一跳——这是个半露背装,腰腹处还做了镂空设计,能隐约露出腰线。
楚琅羞红着脸进了更衣室。何谦鸢抱着她脱下来的外套和小包,像个尽职的男朋友在门口安静地等待着。
店内几个导购都很年轻,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偷偷用眼神打量着何谦鸢。他也略微有些不自在——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条裙子的设计,要是楚琅穿上……
还未等他想象,楚琅飞快地换好推门出来。她似乎没想到何谦鸢会站在门口等,表情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接着她意外看到了他滚动的喉结。
她侧目看向镜中的自己,这条随手挑的裙子竟意外的合身,像是完美沿她的身材曲线设计,隐约可见的细腰不盈一握,背后一对蝴蝶骨露得恰到好处的性感。
“那就这件吧。”楚琅内心有点窃喜,真是太幸运了,自己还从没买过这么合心意的裙子。
“好的您稍等,我去为您开票。”导购也绽开了笑容。
楚琅还在对着镜子一脸不可置信,身旁高大的身影逐渐向她靠近。何谦鸢走到她身后,和镜中的她四目相对:
“楚琅,你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