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纸鸢 第12章 算不出的何止时间

楚琅心里还惦念着水滴筹的事儿，一路上更加沉默寡言。他们开了两辆车，何谦鸢察觉她状态不佳，“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先送你回去。”

楚琅嘴角挤出了点笑容，“没事儿，难得大家一起玩。”

何谦鸢目光有些担忧，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紫昶伟挑的地方离楚琅家十万八千里，楚琅看着车越开越到郊区，心想一会儿回来得几点了。

紫昶伟在前面突然右拐进了一个小区，何谦鸢皱了下眉，心想他到底不能太过分，放缓速度跟着进去。

“这？是哪儿啊。”楚琅观察着这诡异又阴森森的环境，“小区里有KTV？不会被人举报吗？”

“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何谦鸢心里也有点不痛快，他不是很喜欢跟着别人步伐走，尤其还是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

“当当！私人豪华复式别墅，各位请进！”紫昶伟扫脸开了一户独栋别墅的房门，屋内是智能家居，灯光随之即刻亮起，整个厅室富丽堂皇。

“你家的？”尹青瑶抬着下巴第一个走进去，高傲地环视一圈。

“当然……不是。”紫昶伟赶紧凑上去嬉皮笑脸，“我发小出国了，这房子暂时归我，嘿嘿。”

“这和KTV有什么关系？”何谦鸢真是拿这大爷没辙，“大老远的折腾过来。”

“你看，狭隘了吧。”紫昶伟似乎就在等他说这句话，“走！带你们去负一层见识见识。”

“竟然真会有人把负一做成隔音包房……”就连尹青瑶也头次见这阵仗。紫昶伟熟练地开启设备，连上网络：“这可是我秘密基地，够意思吧？”

何谦鸢简直哭笑不得，这还真是个KTV。

“你们先唱，我点点儿水果。”紫昶伟拉着尹青瑶一起，“瑶瑶咱俩上楼一趟，拿点东西。”

不得不说这间屋子做得确实用心，厚实满墙的隔音海绵、弧形沙发、高清大屏、点歌机、麦架……就连灯球都是KTV里的款式，楚琅不得不感叹，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来都来了。”何谦鸢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无奈，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楚琅的不自在，“想唱什么歌？”

“我……”楚琅哪敢班门弄斧，何谦鸢可是乐队的主唱，“我不爱唱歌。”

“那就聊会儿天。”何谦鸢坐下来，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事？今天看你一直心不在焉，很是疲惫。”何谦鸢开门见山，他不想让楚琅再一点点积压负面的情绪，等到忍无可忍再爆发。

“倒是没什么大事……”楚琅不想谈病人的**，肩膀一垮，倚在了沙发上，“可能就是有点累。”

“小傻子，都这么累了，还要来？”何谦鸢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后脑勺，顺便再次成功点燃了她的耳根。

“因为你在啊。”许是这暧昧的昏暗灯光作祟，楚琅顺嘴袒露了心迹，却又被自己的话吓到，连忙找补：“毕竟……毕竟是我叫你来的，总不能我先走吧。”

何谦鸢听得心头酥痒，却又心疼她不会拒绝，“下次累了就好好在家休息，你要想见我，我可以去找你。”

“不用不用！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出来玩，或者我去找你！”楚琅语无伦次地回绝着，那表情就好像“我怎么能让你跑来找我，我算什么啊我不配”。

“楚琅。”何谦鸢目光幽深，“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不过是个普通男人，在我眼里，你漂亮又优秀，是你值得我奔赴，而非我在高位，你来追逐。”

楚琅把头埋得低低的，看不清表情，像是只规避风险的鸵鸟。

“怎么还没开唱啊！”紫昶伟拎着一提矿泉水进了屋，只当没看见那俩人气氛不对，“没人唱我开嗓了啊！”

“现在跑是不是来不及？”尹青瑶一屁股坐在了楚琅边上，何谦鸢见状起身挪到了点歌机那儿，留给俩女孩儿聊天的空间。

“怎么样？刚才你俩都干啥了？”

“就……聊了两句。”楚琅还在回味何谦鸢的话。

“楚琅，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和高中暗恋的男神重逢的，你这桃花运都要旺到爆棚啦。”尹青瑶朝何谦鸢的方向努努嘴，“我都能看出他对你有意思，你们俩的关系，也就差你来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楚琅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真的吗？

何谦鸢，是真的喜欢自己吗？她在脑海中放电影似的回放着他们相处的一幕幕——若这段过往的主角不是何谦鸢，她不会怀疑尹青瑶的猜测，可……

她猛然回忆起中学时代的一个午后。

高中的何谦鸢真是一骑绝尘，成绩牢牢焊在榜首，长得又帅，待人也很友善。各个年级、班级的粉红情书纷至沓来，但他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人的情书，还真诚地表示感谢，并传达这个年龄段要以学业为重的核心思想。

迎海二中没人不爱何谦鸢，就连被他拒绝都浪漫。

楚琅那时坐在他前位。那天中午，她出去打了壶水的功夫，桌上就多了一个粉红的信封。

她扭头四下看了看，周围人基本都回宿舍睡觉了。楚琅抹了抹手上的水，小心翼翼地拿起信封。

“——何谦鸢亲启。”旁边还花了个大爱心。楚琅了然地挑挑眉，估计是谁看错了位置，爱心投递错了位。她刚要放在何谦鸢桌上，正巧对上他从后门进来的视线。

她的动作看起来就比较尴尬了。

“方才有人……”楚琅脑子一片空白，结结巴巴：“有，有人把情书放，放我这儿了。”

“谢谢。”何谦鸢朝她笑了笑。

楚琅被他笑得心神荡漾，赶紧坐下翻开习题册，佯装学习。

可又哪能真学进去！她耳朵竖得老高，直到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撕开信封的声音。

他在认真地阅读。

他拿起了笔在写什么。

他把纸又叠了起来。

回信吗？难不成是他认识的女孩写的？他不会真的相中她了吧……无端的猜测不停地在脑中跳跃，就在她紧张地思考时，何谦鸢拍了拍她的肩。

她吓得差点把课桌掀了。

“楚琅同学，能拜托你件事吗？”何谦鸢往前凑了凑，怕吵到教室里休息的同学，“我下午有竞赛班，这个女孩在信里留了个问题，我想她会回来取，可她又没留名字，能帮我转交一下吗？”

楚琅像被孙悟空一棒打进了火焰山，要被这近距离的小声呢喃烤化了。

“好，好的。”怕被何谦鸢当成怪物，她连忙凑齐理智，答应了下来。

“非常感谢。”

那个下午，她都不知道何谦鸢是何时离开的，只留她自己在座位上脸红脖子红耳朵红，搞得同桌时不时瞥她一眼。

她一直等到放学，都没人来拿回这封信。她不想辜负何谦鸢的委托，硬是在教室里多待了一会儿。

果然，五点半的清校铃响起时，有个高瘦的姑娘出现在了后门。她往里张望了眼就要走，楚琅连忙叫住她，“等等！”

那女孩疑惑停步，楚琅确信这就是那情书的主人——这是她们年级的级花，二班的孙蝶。

是经常被拿来与何谦鸢相提并论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何谦鸢……让我把这个给你。”

孙蝶一脸不可置信地接过。她甚至没第一时间打开，而是上下打量了下楚琅，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大概是楚琅高中生活最爽的一瞬间之一。那一刻比起级花，她好像离何谦鸢更近一些。

级花在她的面前神色逐渐黯淡，背影落寞地离开了。

不过她的快乐没持续多久，孙蝶后来又来找了何谦鸢，两人在晚自习时的班门外聊了很久。

楚琅甚至记不得这段回忆来自冬天还是夏天，记忆中何谦鸢的脸已经被现在的样子覆盖，可那份跌宕的心情仍在心头。

原来这份自卑，早在骨子里就绵延许久。星光怎可蒙尘？他说自己是普通男人，不过是自谦罢了。楚琅都无法想象何谦鸢喜欢她哪里，喜欢她瘦骨嶙峋、喜欢她了无生气、喜欢她性格孤僻吗？还漂亮又优秀，听得她都害臊。

紫昶伟挑的都是情歌，不顾外人在，凑在尹青瑶边上，眼神深情得要命。

楚琅很羡慕这样炽烈的爱意表达，她应该永远也学不会。她瞻前顾后，谨慎懦弱，对自己充满怀疑。她喜欢何谦鸢，可谁又不喜欢何谦鸢呢？

她只是童话里服侍公主的女仆，不配得到王子的爱。

整晚都被紫昶伟这个麦霸抢了场子，见时间有点晚了，何谦鸢起身说要送楚琅回去。

“这么大的别墅，房间多的是，再来十个人也能住下。”紫昶伟拉着他不让他走，“楚琅明天不也不上班吗？你一自由职业，能不能有点牺牲精神？”

楚琅吓得跟着站了起来，什么过夜？在这儿过夜？跟何谦鸢在一栋房子里过夜？！

何谦鸢回头征询楚琅的意见。

楚琅飞快猛烈地摇着头。

“不合适。都在迎海，等着再约。”何谦鸢语气不容拒绝，自然地拿起楚琅的包往外走，“我们走吧。”

楚琅紧跟着他往外走，抬手跟沙发上早就成为连体婴的小情侣拜拜。

紫昶伟目光锐利一瞬，“靠，这刺激都没反应，他俩真是天生一对。”

“说什么呢。”尹青瑶捶他一拳，“人家那叫对待感情认真。算了，咱俩别再瞎撮合了，让他们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