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元一脸得意地在饭厅坐下,特意选坐在章良哲的正对面,主座的位置。
梁才雪端上一盘油麦菜,见到他后,瞬间炸毛:“妈,你怎么放他进来了,不是说好了只我们三个一起吃顿家常饭吗?”
“雪雪,不能没礼貌。”王芝凤脱掉了围裙,解释道,“这些年你不在家,多亏了小元帮我,上到灯泡坏了,下到下水道堵了,家里短路停电,爆水管了……全是小元帮忙处理的。”
见梁才雪不买账,又把她拉到一边,拍着她的手背,小声说道:“小元有能耐,还把附近乡镇所有赌坊都搞关门了,强制帮妈戒掉了赌瘾。
每次妈想玩一把,得坐起码一个小时的车去别的地方,结果才刚到地方,就被小元抓包回去了……时间久了,就对赌博不大感兴趣了。实话告诉你,妈已经七八年没进过赌场了。”
“这些年小元对妈很是照顾,妈也是想当着你的面,好好感谢下他。”
十年来,梁才雪在国外最担心的,莫过于王芝凤赌瘾的事。
生怕她“阳奉阴违”,因此每个月寄回去的钱都有固定限额。除去必要的生活开销,每笔超出一百的费用,她都要问清楚。
月底的时候再统一清算下,避免王芝凤浑水摸鱼,报出离谱的账掩人耳目。
为此,梁才雪与姜历丰一直保持着联系。
姜历丰充当她在家里的“眼线”,但凡有可疑的外乡人在她家附近晃荡,亦或是家中的窗户、铁门等遭了殃,他都会第一时间予以通知。
令人欣慰的是,自她出国后,家中一直风平浪静的。
原来真不是王芝凤哄骗她,而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因为南元的到来,王芝凤多炒了三碗菜。
饭桌上的话题,多是围绕着章良哲,王芝凤开腔,章良哲回答。
听完章良哲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王芝凤问道:“哲学,怪唬人的,平常就负责到处开讲座吗?”
章良哲温润地笑道:“在米国时,我在斯嘉福大学担任哲学系讲师,教授内容包括古希腊哲学、现代西方哲学、德英美法以及欧洲近代哲学。偶尔会应邀参加校外的活动,就是您口中的讲座。”
人到中年,落叶归根,正巧华夏顶尖学府——京都大学给他抛去了橄榄枝,便顺理成章地决定在国内当名教授。
梁才雪则在米国读完了医学检验学的研究生,在当地医院就职一年后,正式申请王芝凤出国。
但王芝凤年龄大,无知识技术傍身,被定性为“经济能力欠缺者”,签证拖了两年迟迟未审批通过,未来通过的机会更是渺茫。
近几年,国内的医疗水平突飞猛进,虽仍未达到国际前沿的水平,但她也不是高层次人才,匹配她绰绰有余了。
两厢加持,深思熟虑后,梁才雪决定回国发展。
梁才雪跟章良哲,是一次酒桌上,经由导师介绍而成的。
两人回国的理念不谋而合,恰好各自的年龄都适合步入婚姻的殿堂,便在导师的大力撮合下决定试试。
回国前,梁才雪只简单地告知会带回个男友,是个大学教授,因此听完他的自我描述后,王芝凤赞不绝口:“小章真是厉害啊,是个大人才。”
南元全程一言不发地吃着菜,挑的全是章良哲面前的三盘夹。
短短说话的功夫,章良哲面前的碗碟就空了。
王芝凤一回神看愣住了,火速将话题转到了南元的身上:
“不瞒你说,我们小元也很厉害。十年前靠自学上了京都信息科技大学,五年时间里,年年拿一等奖学金,还代表学校参加国家级的竞赛,拿了一等奖呢!
一毕业咱小元就拿着奖学金开了家出租车公司,刚才你们坐的那辆就是他公司旗下的。
去年他们团队还研发出电动公交,节能减排,符合国家‘低碳经济’跟‘可持续发展’的标准,现在全市的公交车都换上了他公司的呢!”
“现在他们团队还在研发自动驾驶,以后用在轿车上,就不要人,靠着电脑也能给你把车开到目的地的东西!”
王芝凤如数家珍,相关专业术语信手拈来,几乎把南元捧上了天。
南元醋味十足的脸色总算好转了不少。
“瞧瞧我,上菜前也不知道摆摆碗碟,小元,这几碗全是你爱吃的,胃口好多吃点补身体。”王芝凤边说着,边将空碗碟撤下,重新摆放了其余碗碟的位置。
章良哲顺着话头赞许道:“南元先生真是……后生可畏。”
梁才雪:“……”
南元:“承让承让,比不上章先生宝刀未老。”
章良哲:“……”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终止于王芝凤:“小章,那你马上就要飞京都定居去了?雪雪也跟着去?”
章良哲:“我跟学校提出了书面申请,未来一年,将先在福安大学担任客座教授,陪陪才雪也陪陪您。期间才雪也会在县城内临时找家私立医院任职。一年后,我们再考虑带您去京都的事。”
梁才雪补充道:“妈,到时候到了京都你要是水土不服,住不习惯的话,我们可以再回来。京都大学允许良哲自我选择就职院校,许诺可以从中帮忙调任,良哲只需每年定期在京都大学任教满三个月即可。”
“我虽然有留学经历,但学得也不精,京都医科大学肯定进不去,京都前三甲的医院也难,留在本省的话绝对不亏。”
“我跟良哲都商量好了,届时你依照心意就好,不必因为我们有任何顾虑。”
章良哲:“是的,伯母,不管我在京都还是福平省长期任职,薪酬待遇都是一样的。”
王芝凤连连摆手:“哎哟,哪里能这样办事?你们俩的前途是首要的,大城市教育跟医疗水平那都是顶尖的,去京都肯定能发展更好的。
我去哪住都一样,有孩子在身边就成,我又不是混不开的性子,到哪里都能找到聊天吹趴的人的!”
“小章这孩子就是体贴哈,都说年纪大的男人会照顾人,这话看来是真的。”
说话间,王芝凤开起了玩笑:“我这双眼睛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把一个人看穿个**不离十。我看呐,以后你们夫妻俩要吵架,绝对是雪雪挑起的火,小章这好性子,压根就吵不起来。”
梁才雪嗔怪道:“妈~~~我哪里是这样的?”
章良哲笑道:“都是小宝那磨出来的。”
王芝凤不解地皱眉道:“小宝?”
章良哲解释道:“我五岁的儿子。还没跟他妈离婚的时候,小宝全是我在带,半夜三更得爬起来三四趟,给他喂奶换尿布……”
“咳咳咳……”
章良哲尚未说完,南元便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他捂住胸口,迅速将头背转过去,作势要把肺给咳出来。
满脸瞬间呛得通红,眼尾都挤出了一滴眼泪。
南元指着章良哲面前的一盘菜,崩溃道:“伯娘,你这碗菜怎么炒这么辣啊?”
“啊?啊,哦,小章老家成川的,爱吃辣,我专门给他炒的。小元,你吃别的菜,哎哟,喜欢吃的全吃光了啊?你坐这等会哈,你带来的食材还剩好多,伯娘再给你炒两盘。”
“伯娘”跟“伯母”一个意思,是为常平县这块较为亲昵的叫法。
南元的这声伯娘喊得贼富有感情。
王芝凤恍过神,心疼地连忙帮他顺着背,而后重新穿上围裙,上厨房忙活去了。
章良哲的未尽之言,便被硬生生中断了。
直至整顿饭结束,都不曾有机会再提起儿子。
一吃完饭,梁才雪便带着章良哲上楼休息。
王芝凤早三天前便将两间屋子收拾出来了,梁才雪仍住在旧时二楼的闺房中,章良哲则被安排去了三楼。
梁才雪从王芝凤的钱包夹里,拿出了三百块钱还给章良哲,章良哲无奈地将钱推了回去:“跟我还这么见外?”
梁才雪:“我们说白了,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性质比较像相亲,合适搭伙过日子,不合适就分开。在确认关系前,我不想占你便宜。”
章良哲:“可我觉得我们比男女朋友更加亲密,在确认关系前,我们就有契合的三观,相似的经历,并且愿意试着接纳对方,不管对比于自由恋爱还是相亲,我们都有绝对的优势喜结连理不是吗?”
在他温柔到无懈可击的眼神的注视下,梁才雪收回了钱。
两人约定了一年的期限,一年后如果不合适,就和平“分手”,各自找寻未来的另一半。
届时不会有情感道德方面的羁绊,是为成年人之间高效的结合模式。
梁才雪道歉道:“这事得怪我,是我没提前告知我妈,你有过一段婚姻的事。我妈虽然曾经沉迷赌博,做过错事,但内心其实个比较传统的女人。我是想回国后找机会跟她坦白这件事的……她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章良哲对此表示理解,问道:“南元就是你的心结?”
梁才雪的心脏猛地一跳,无言胜过回答。
“看起来的确很帅,是一眼能让女生心动的类型。”章良哲说道,“他似乎想要重新追求你。”
向他屡次挑衅,的确是她口中所描述的,幼稚地喜欢恶作剧的小男孩行径。
梁才雪不以为然道:“这不过又是他恶劣的把戏罢了,他跟你一样结了婚,还带着个孩子,甚至没把婚离了。他只是想满足自己恶心发臭的**,不顾我是否会成为世人唾弃的插足者。”
无差别攻击,宣泄完怒火后,梁才雪将双手搭在大腿上,恭恭敬敬地朝章良哲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波及你的,我就是有点生气,我……”
像是犯了错的学生……在跟老师认错道歉。
无形中又给他加了十岁。
章良哲老教师拍了拍她的脑袋,温柔地笑道:“没关系,我说过,在我面前,你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孩子的天性。伯母说了,年纪大的男人就是体贴会照顾人的。”
一本正经自嘲的话,委实逗笑了梁才雪。
……
翌日。
章良哲按照原定计划,去福安大学办理入职手续。梁才雪则前去坐落于常平县的新世纪仁和医院就职。
这是常平县本土人开的一家私立医院,与国内私立医疗体系一样,主打高端一体化的就诊模式,立足于高效便捷的宗旨。
虽然定价比知名三甲医院昂贵,医资力量也略逊一筹,但胜在服务态度良好,医疗水平也中等,日常看病并不拥挤……优渥的环境与舒适的就诊体验,让不少患者选择在此就诊。
明显突出的劣势,是为其并非国内知名的私人连锁医院,优势是其为常平县第一家私立医院。因此虽然知名度不高,医院的客流量也很可观。
相比较三甲医院单名医生,一天平均接诊七八十乃至上百病人的情况,私立医院的医生每天平均只接诊二十至三十名患者,因此有更加充沛的时间,来倾听与解答每一位患者的病症与诉求。
同样的,医院中不可或缺的检验科,每天化验的标本量呈几何式减少,工作自然也轻松。
研究生毕业后,导师给梁才雪扔了个课题,许诺若是她研究出点苗头来,就收她为门下博士生。
考虑到梁才雪的家庭情况,导师表示届时愿意线上授课并指导研究,只需博士期间的最后三个月,出国准备结课与答辩即可,算是对她的绝对偏爱。
梁才雪虽然自身能力不足,但一直抱有“生命不息,学而不止”的劲头,不管对未来职业是否有帮助,能够以两全的方式提升学历,她都是愿意一试的。
另一方面,章良哲是个外在条件很合适的结婚对象,抛去“心动”与“爱”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玄乎前提,梁才雪已经认准了他。
私底下她已经做好一年后定居京都的打算,这一年的工作权当是个跳板。
靠着清闲的时间,与医院不赖的设备,可以研究导师给的课题,距离家里也不远,新世纪仁和医院是她筛选出的最为合适的一家。
线上面试时,她就向院长坦白,院长表示并不介意,很是珍惜可以给医院当活招牌的“海归硕士”,并迅速与她签订了线上合同。
结果天不遂人愿,上班的第一天,血常规的检测便遭遇了问题。
实习生汤兰在初审血常规结果时,求助于她:“才雪姐,这个小孩的白细胞值好奇怪,WNR跟WDF通道的白细胞相差了10,前者6.71,后者16.32,我推片镜检过了,未见异常白细胞。”
“是个五岁孩子的末梢血。或许我识细胞水平不大过关,才雪姐,你先帮我溜一下片。”汤兰边说边有点不自信。
梁才雪在显微镜下迅速扫了几十个视野后,确实如汤兰所说,没看到难以分辨的幼稚细胞。
梁才雪吩咐道:“稀释做下。”
汤兰立刻选择了稀释模式,三分钟过后,再度指着报警信息乍声道:“机器又报警了!”
与刚才一样,还是WNR跟WDF通道的白细胞计数存在巨大差异。
“这已经是三天来的第五例了。”汤兰神秘兮兮地凑到了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之前春晓姐都让我按正常值报,我觉得不大靠谱。”
桂春晓是新世纪仁和医院从三甲医院挖来的老资历检验师,拥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担任当前检验科的主任。
梁才雪:“换台仪器再复查一遍。”
汤兰弹了弹采集末梢血的子弹头,崩溃道:“才雪姐,血量不够了!”
梁才雪:“通知病人复查,抽管静脉血。”
这时,刚从行政楼回来,抱着叠材料的桂春晓走了过来。
汤兰刚好挂断了电话,应她要求,向她解释了遇到的问题。
“复查?”桂春晓迅速浏览了下血象与仪器对应的散点图,说道,“这人CRP不高,中性粒正常,淋巴偏高,明显是病毒感染的血象,白细胞就按仪器做出的正常值报。”
梁才雪并不同意:“血象只是辅助临床的手段,不是每一位患者的血象都完全符合标准的,甚至会有病毒合并细菌感染的情况存在。”
意思即为,桂春晓单靠标准血象推测某项的值,过于草率了。
桂春晓瞥了她一眼,有选择性地又挑了两下刺,才不甘愿地离开了。
临了补充了句:“要是因此被病人投诉了,罚款由当事人独自承担。”
汤兰早看不惯她的嘴脸了,对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哼哼唧唧道:“不过是家私立医院的辅助科室主任,真当自己有通天的权利呢!”
梁才雪只想认真工作,专心搞研究,并不愿参与进职场斗争中,于是不予置评。
病人尚在医院,很快抱着孩子前来了:
“哪项值异常……白细胞,昨天还是正常的,今天怎么就异常了?”
“你们是不是把我孩子的血弄丢了,才故意说要复查的?孩子生病已经够遭罪的了,你们还要他再挨一针,有没有医德啊?!早知道我还是去公立医院排队了,私立医院的医生就是没良心!”
“再抽一回做不出来的话,我就投诉你们院领导了!”
“好好的手指头不抽,怎么要换手臂啊?这么粗的针,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受得了啊?!”
……
家长情绪激动,要不是有窗口的玻璃拦着,怕是要直接动手了。
梁才雪耐心地跟她解释着原因,孩子高烧不退,家长急着取检验报告单回头找医生开药,一番纠缠下,总算还是同意了抽血化验。
拿到了静脉采血管后,汤兰立马上机检验,好在这次挺顺利的:“才雪姐,白细胞10.34,比正常值偏高一点,迈瑞5390跟7000做出的值差不多。”
梁才雪:“结果可以报出去了。”
“后面再有病人采集末梢血,多抽点,以免多次复查血量不够。”梁才雪补充道,“对了,一部分用原有的子弹头,一部分用另一个厂家的。”
在这之后,但凡出现问题的血样,梁才雪都保存了下来。联系上了仪器工程师,工程师却也找不出原因,表示其他医院并未出现过类似问题。
质控过了,大批量的静脉血血常规并未出现异样报警信息,证明问题出在采集末梢血的某个环节。
两个厂家生产的子弹头,都有概率出现问题,证明也不是末梢采集管的原因。
梁才雪正在脑中一遍遍地回忆细节,试图找出错漏的步骤时,只见汤兰惊慌失措地跑了来。
“才雪姐,又有个病人在窗口闹事了!”
由于日常采集末梢血的小孩并不多,因此采血窗口只安排了实习生汤兰坐镇。
有病患时,她负责采样,闲暇时,她可以自由选择跟哪一组的老师进行学习。
梁才雪跟着她走向窗口,问道:“你扎了两回?”
汤兰急得满头是汗,手脚并用地努力解释着:“不是,是个抽静脉血的。除去复查外,普通门诊的静脉血都是护士站抽,我跟他这样说了,他非要留在我们这。还点名要你抽,说不给他抽的话,就把我的工号报告给医院领导。”
“我一个实习生,哪来的工号嘛,他爱投诉就投诉。”汤兰委屈巴巴地嘀嘀咕咕,才说了两句脸就红了,“长得很帅的一个男的,没想到人面兽心,心肠这么坏。”
梁才雪见鬼似地盯着她瞧了眼,这含羞带怒的模样,哪里像是被难缠的病人吓唬住了啊?
梁才雪长长的棕色卷发用黑色鲨鱼夹别在了脑后,穿着合身的白大褂,她试着控制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又不失严肃。
“这位先生,你好,按照规定……”
结果才在抽血窗口停下,组织好的话语便戛然而止了。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欠扁的笑脸,梁才雪终于知道涉世未深的汤兰,为何会是那种表情了。
汤兰躲在她身后,见她倏然熄了火,忙拉了拉她的白大褂:“才雪姐?”
梁才雪:“没事,你先去忙其他的吧,这人我认识。”
汤兰依言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梁才雪瞬间拉下了脸,没好气道:“你来干嘛?”
“看病。”南元笑着递上了就诊卡,“护士站护士的手法太疼了,上次扎完淤青了一礼拜,这回麻烦你帮忙抽抽看。”
“护士专职抽血,经验丰富,手法娴熟,如果你连她们都不满意的话,在我们这只会更痛。”梁才雪将卡插进读卡器中,“我抽静脉血的次数,两只手掌都掰数得过来,上一回抽血还是在半年前。”
南元笑得更灿烂了:“没事的,医生,我相信你。”
梁才雪找茬地纠正道:“我是技师,检验技师,既不属于医生,也不属于护士,是为医院辅助科室的技术人员。”
南元:“好的,医生。”
梁才雪懒得与他纠缠,机器打印条码的间隙,瞥了眼他的就诊信息,只见就诊科室位置赫然是“精神科”三个字。
梁才雪冷笑道:“你是该看看这个科的。”
准备就绪,她将压脉带绑缚在他的手臂上,本就明显的血管瞬间鼓起,酒精消毒后,她手持静脉采血针,故意偏离了点位置下针,想让他吃点苦头。
结果南元的另一只手,直接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往前用力一推,针头瞬间扎穿了血管,整个没入了皮肉中!
梁才雪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你干嘛?”
南元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哪里有他口中半点怕疼的模样?
“小妞,以前你都喊我南元哥哥的,现在连我名字都不愿意喊了?”
“放手!”梁才雪怒道,“你不会想在这个时候耍流氓吧?我戴着乳胶手套,你抓着我的手没意义。”
“我离婚了。”南元黯然道,“孩子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足一周岁的时候心脏病发走了。”
梁才雪愣了一瞬,冷漠地吐出了两个字:“节哀。”
南元:“我单身九年了,读了大学,开了公司。本来想混出点成绩就出国找你,但每次在伯娘那打听出你的只言片语,我就退缩了。你在国外过得不错,我怕贸然闯进你的生活,把握不住分寸,会继续给你带去困扰与痛苦。”
“幸运的是,你回国了。”
“十年来,我都不曾忘记你。不知道何时爱上的,但确实是爱上了。小妞,再给我一次机会。”
梁才雪仿佛听到了世纪大笑话,冷笑道:“你不会不知道我跟章良哲是即将要领证的男女朋友关系吧?”
南元:“只要没结婚我就有机会。”
“良哲温柔体贴,尊重我的个人意愿,他是学富五车的高校教授,拥有稳定、高薪又清闲的工作。”梁才雪坚定地嘲讽道,“我已经长大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选择年少时懵懂无知的恋情,而放弃最适合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结婚对象?”
“南元,我不喜欢你了。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已经给我带来了困扰。”
这一声称呼,让南元失落地松了手。
梁才雪趁机将采血针退出了一厘米,透明软管立刻开始回血,几管血抽完后,她公事公办地说道:“棉签施加点压力按在针孔上,不要一会儿抬起来看一眼,容易造成淤靑。五分钟过后如果针孔还溢血,继续按几分钟,等不出血了再将棉签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