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签纸看上去也不大,后面还写了一堆名字参考,比如:
——祁福、祁富、祁鑫、祁连山、祁乖、祁国庆。
这些名字,且不说土里土气,一看就是老一辈人喜欢的名字。
比如什么国庆、什么建军,还有什么明珠。
这些个名字,看得许璃直皱眉,甚至到后面她都不想看下去。
名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改名字了。
这个姓氏,不出意外,她再一次确认了对门真真是祁森,加上之前在11楼见到他,错不了。
许璃不经意再度看了这几个名字,脸上表情难以形容,就说周子曰这个小男生,真的很莫名其妙。
她把摘下来的便签纸随意地对折再对折,直接连同门钥匙扔进了鞋柜上的收纳盒里。
又习惯性地摁亮了屋里的灯,垂头脱鞋,被她踢掉的高跟鞋东倒西歪在一边,顺手拿了鞋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摁开,又扔回去。
空调很给力,室内很快就暖和起来。
她实在是太累了。
晚上他们看完万圣节秀之后,乔思悠又拉着她去玩了一圈紧张刺激的“云霄飞车”娱乐项目,整个下来,简直不想动了,比熬夜写稿子还累人。
但是没办法,她得休息,养精蓄锐才能有精力每天跑新闻,维持着这鸡零狗碎的生活。
窝在在榻榻米上躺了十来分钟后,精气神足了些,许璃这才去卧室拿了睡衣去洗澡。
温热的水顺着头顶流淌下来的那一瞬间,她仰头闭上眼,享受着身体的疲累消散,这才整个放松下来。
浴室内氤氲着热腾水雾,模糊了磨砂玻璃。
她又想起乔思悠晚上的一通有理有据分析,加上祁森合情合理的回答。
——“下一个万圣节,你还能像这样背我吗?”
——“不能。”
祁森一直对她都很冷淡,言简意赅且不带感情的回答,她倒也不意外,但还是如鲠在喉,挺难受的。
那两个字,有那么一瞬间把她的心给扎疼了,不过也很合理,她自己先逃走了,怎么还能奢望他对自己能有一丝热情。
但这两个字也充分说明了,祁森很稳重,作为一个男人,背着陌生人,陌生人还很自来熟询问下一次背自己,这换谁也会拒绝的吧。
要是祁森知道他背的她,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许璃猛然睁开眼,一抹苦笑划过嘴角,自言自语道:“许璃,你想什么呢。”
你把人家都丢了,甚至第一次见面时,祁森拐着弯儿说她是“海后”。
——“真是抱歉,我可不是你池塘里的鱼,许璃。”
这句话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七年不见了,莫名其妙还被他理所应当地认为是渣女了。
她上职中那会儿,是和男生打交道是比较多。
这也不能成为渣女的原因啊,最多......
只能说是她社交能力强。
而且她这七年来和异性接触比较少,温晋飞出国后,她都忙着工作,偶尔放假,她就和乔思悠吃吃饭逛逛街。
这么一想,要不多半就是因为自己当初不告而别,撩了人就跑的行为,这么一想,自己还莫名地确实有几分像渣女。
半个小时过去,许璃洗完热水澡出来,舒服多了,她刚吹完头发就听见门铃响了。
“嗯?”
许璃有些疑惑地放下吹风机。
这么晚,谁会敲门。
她在青市除了乔思悠之外,跟没其他交情很深的朋友了,再说了,乔思悠有她家的钥匙,来的话会自己开门的啊,并不会很有“风度”地敲门。
越想越不对劲儿,许璃下意识看了眼挂钟时间。
24:00
刚好晚上十二点,一想,这万圣节刚过。
难不成......是闹鬼?
怎么会,二十一世纪相信科学。
不过出于谨慎,许璃走到门口时,顺手拿了玄关墙角一直放着的棒球棍,这还是她搬到阳光尚城来之后,乔思悠送给她的乔迁礼物,说是防狼专用。
许璃没有直接开门,反倒是先从猫眼往外看。
视眼受限。
不过,很惊讶,她看见了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祁森侧身对着她。
一头偏亚麻色的头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目光落在了他的深遂的眼眸,虽然戴着银色边镜框眼镜,更加知性,高挺的鼻子,再到......
没想到祁森会忽然扭头看过来。
猝不及防,许璃吓得往后缩了缩脖子。
只见祁森走近,再次摁了门铃。
许璃这才恍然,纠结了十多秒,还是打开了门。
许璃犹豫片刻,狐狸眼忽然很谨慎:“有事吗?”
他个子高,她167都需要微微仰着点头。
祁森低着睫,问:“有看见一只银渐层的小奶猫吗?”
小奶猫......
他的猫不见了吗?
是上次她在楼梯间碰见了那只吧。
许璃摇头:“没有。”
两人僵持几秒,祁森微微颔首:“抱歉,打扰了。”
原来是猫走丢了。
这楼层走廊也不算太大,毕竟一层楼只有两户,楼梯间的门通常都关着,小奶猫也不至于跑下楼。
许璃抿了抿唇:“没事。”
她手摸到门把手上,
“橘子。”
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她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
关门的手一顿。
紧接着,听到了“喵~”的一身。
下一秒。
许璃猛然又打开门。
入眼便是看见祁森怀里躺着银渐层小奶猫,朝他伸爪爪。
她高中时候捡到了一只猫,也叫橘子。
这时,祁森抬眸,对上那双惊讶的眼,勾着唇:“舍得开门了?”
许璃懵了:“嗯?”
祁森挠了挠小奶猫的肚子,垂着眼:“橘子,想吃鱼了啊,让这位热心肠的邻居送你一条,她有好多呢。”
“......”
闻言,许璃整个人震惊住了。
什么叫她有好多鱼?
这和上次的池塘很多鱼又什么本质区别吗?
这话怎么感觉他又开始阴阳怪气的内涵她。
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此鱼非彼鱼,大概是想揶揄她,难为他找了一个如此“不合情理”的说法。
毕竟现在养的猫基本上吃猫条或者猫粮了。
既然如此,许璃咬咬牙,面上还是笑盈盈,然后就全当没听见他的话,手搭在门内把手上。
她就不该开门。
眼看着门只剩不到五厘米宽的缝隙,忽然祁森伸手搭在门上,亏得许璃眼疾手快,拉开了门,他才没被门夹住手。
许璃厉声斥责,加上警惕性很好:“你干嘛!”
祁森怀里的小奶猫伸出抓抓挠他的胸前衣服,他无动于衷,看着许璃,挑了下眉,笑了,拖着尾音:“这么久没见,老同学,不请我进去坐坐?”
老同学?
她高中那会儿念职中,不学无术,是个混混,他可是一中的校草,家长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都不在一个学校,何来“老同学”一说。
许璃扣着门沿的手紧了紧,努努嘴,面无表情,出声委婉地拒绝:“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不方便。”
她说得合情合理。
祁森好笑道:“白天没时间。”
许璃拧着眉:“而且——家里乱。”
他也没必要去她家做客。
就算是多年没见的老同学,大晚上也不行。
祁森平静道:“不讲究。”
许璃垂眼盯着那双门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泛着粉红。
她眼眸松动,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进来吧。”
许璃松开了手,趿着毛绒拖鞋转身往屋里走:“门口有拖鞋,男码,42的。”
他看了眼那双拖鞋,黑色毛绒拖鞋,很新,他也没多问,一个女孩子单独住,放一双男拖鞋为了安全。
祁森笑了笑,似乎很满意,摸了摸小奶猫的头顶,低低说:“做的很好。”
换了鞋,带上了门,进了屋,祁森就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玫瑰香,也有点雪松香,不浓烈,却很沁人心脾。
他视线扫了客厅一圈。
茶几还算整洁,毕竟上面就只有一包抽纸、茶水杯和遥控器。至于沙发上,胡乱搭着好几件衣服,以及散落一地毯上的A4纸。
祁森冒了句:“是挺乱的。”
正在烧热水的许璃懒懒地抬了下眸,“我觉得还行。”
既然乱,就别进来。
许璃想。
祁森很自然地走过去。
厨房是开放式的,呈L型,琉璃台是大理石纹路。
祁森不经意地瞥见水槽里躺着几个脏碗,收回眼,问:“什么时候回的青市?”
许璃从置物架上拿了个外黑内白的陶瓷杯,倒了水:“回来两年多了。”
“嗯,回来不找我?”
倒水的手微微一顿,水洒了点在琉璃台上,许璃放下水壶,抬眼看他,学着他的语气,平静回答:“没时间。”
“......”
祁森冷笑了声,转身就去坐在客厅里。
许璃松了口气,这脾气还有点儿阴晴不定。
她拿了个白色陶瓷杯又倒了杯热水,刚端着水杯走过去,就看见叫“橘子”的小奶猫“喵”的叫了一声,然后从祁森怀里跳下去,扭着小屁股竟还跳上了阳台榻榻米上的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
许璃嘀咕道:“还真会挑位置。”
祁森也吐槽了句:“没良心的东西。”
“......”
这话她怎么感觉意有所指。
有点指桑骂槐的视角。
许璃把杯子放在他,:“家里只有白开水了。”
祁森没说话。
许璃扫见茶几上下面一层还剩几条奶油咖啡:“还有咖啡,喝吗?”
她说着拿了支咖啡,她喝的是0蔗糖0脂。
祁森瞥了眼,嫌弃问:“有甜的东西吗?”
还挺挑,还是要吃甜的。
“你等等啊。”
说着许璃转身去开了冰箱。
“上次你家乔迁之喜,有个叫周子曰送过来的草莓提拉米苏。”说着,许璃把透明盒子装的蛋糕放在茶几上。
提拉米苏不大,只有6寸。
是祁森专门做的。
祁森眸光一暗,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失落:“怎么没吃?怕我下毒?”
许璃一听,解释:“不是,怕甜食吃多了长胖。”
给了一个不算好的理由。
祁森也没动那块提拉米苏,他记得上周送的吧,现在也有三天了。
他漫不经心道:“之前周子曰说那天你听到我的名字后,把他拒之门外了。”
许璃不明所以地“啊”了声,然后回想了下当天情况:“我没有把他拒之门外啊。”
祁森侧眸,忽然凑近盯着她:“是我名字难听?”
这么一来,她脑袋往后一缩,忽然不知所措了,眨了两下眼睛。
他们现在的姿势似乎不太好。
许璃的左手撑着沙发边缘,右手确实放在身前,祁森整个俯身过来,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她。
她咽了咽喉咙,心跳有些加快,她看见他镜片下那双勾人的眼睛,睫毛根根分明,皮肤好的像是磨皮似的,也没有胡渣。
耳垂上还坠着圆球形的银色耳钉。
许璃视线躲避,温吞道:“不是,是我家煤气罐漏了,我着急处理。”
“国际理由。”祁森挑了下眉,直起身,很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一点儿都没有是客的拘谨。
许璃歪了下头:“什么?”
祁森偏了下眼,嘴角噙着笑,拖腔带调:“你说,要改什么名?”
许璃这下子更加懵了:“啊?”
改名字是什么牛鬼蛇神的操作。
祁森扯了下唇,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你说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嫌我名字难听?”
她嫌弃他名字?难听?
纯属冤枉。
无中生有。
而且现在许璃总感觉他现在说话有点儿迁就她的意思,要是放在以前,他多说两个字都嫌累。
还有,他这是什么阅读理解能力。
她不过就瞎编个理由:煤气泄漏,鬼才信。
更何况,他们之间现在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聊天,还真是稀奇,以前是她一直缠着他,讲不了两句,他转身就走。
是今时不同往日么。
许璃暗暗哀怨了口气,罢了。要是顺着他意思,说不定还能好些。
她忽而想到刚自家墙上贴的纸条,上面有几个名字,她刚把纸条扔门口的钥匙小篮子里了。
许璃起身,去拿了小纸条。
祁森见她展开粉色小纸条,眸光暗了下:“早有准备?”
许璃摇头,轻咳一声,坐直身,挺着背,很正经,试探性地确认:“真要我取名?”
祁森闲闲道:“嗯,给你这个机会。”
“......”
这话说得怎么感觉像是她低声下气地求着他改名字一样。
许璃回应:“好。”
祁森倒是很期待,摘下眼镜,扯了张纸巾,轻轻来回擦拭镜片,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念。
“祁福?”
许璃见祁森拧了下眉。
换了下一个。
“祁富?”
脸色难看。
祁森重新戴上眼镜,喝了口温白开,他需要冷静一下。
感觉是不是他做错了。不应该让她取名。
这欣赏水平怎么和周子曰那家伙如出一辙。
许璃停顿了下,瞟了眼一脸严肃的祁森,继续说:“要不祁鑫,这名字一听就知道很有钱。”
这下总行了吧。
哪个男的不希望自己是有钱人。
听到这个解释,祁森觉得有些好笑,唇弯的弧度很大,他很自然地凑到她面前,抬起弯曲的食指,很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梁。
“许璃,有人说过,当一个人心中有很深的牵挂时,就会说出一些相关的字眼。”
许璃:“嗯?”被她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一时之间反应不及。
“你梦想嫁一个有钱人。”祁森声音轻轻柔柔。
许璃:“......”
这些名字又不是她取的,不过就是顺着他的意思,他就不会找她麻烦了,更不会阴阳她。
怎么反倒是扯到自己身上。
梦想嫁个有钱人这句话都说得出口。
许璃把纸条放到桌上:“我没有。”
祁森似有若无地拉长音调“啊”了声,站起身,眉毛稍扬,倨傲地看她:“这样,回头我把工作辞了,换份高薪工作。”
许璃一愣:“?”动了动唇想问原因。
然后就听到祁森漫不经心地说:“上交国家的人,工资可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