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天使 第97章 番外《邻居和猫》[番外]

久珣的猫丢了，悄无声息，甚至连告别都没有。

很普通的早晨，很普通地出门之前看了一眼猫窝，空空如也。在保证上班不迟到的情况下他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连明知容不下猫的死角也全部打着电筒反复确认了几遍。

怀着说不出的失落强行振作精神，久珣最终还是出了门。直到晚上拎着快凉掉的麻辣烫回公寓，才发现一直空着的隔壁今天亮了灯，门口还杵着个高高帅帅的银色长发男人。他微微昂首，满面自信与高傲，贵气十足，身着一套深灰色军装样式的制服，还批了条长及膝盖的披风，手持精致雕花手杖，像极了电视里的旧社会军阀。

“下次找我，就不是这个价格了，事成之后记得多准备几个罐头。”

银发男人冲屋子里的人说完便转身离开，在经过久珣身旁时朝他礼貌地点头致意，金色的眼瞳中透露出意味不明的浅笑。他似乎认得他，但久珣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印象，只好礼貌性地微微点头回应。

紧接着隔壁屋里又出来一个男人，比先前那个稍显苗条矮小。虽说如此，跟久珣的普通人体格比起来，他跟银发男人之间的差距可以忽略不计。或许是因为男人穿了条紧身的黑背心，连带裤子和鞋子也是黑的，所以皮肤白得有些病态，那头黑发也在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浓厚。双眸亦鲜红如血，用带着些许锋芒的冷淡视线望向了久珣这边。

而久珣本能地避开对方带有侵略性的目光，这种人一看就不好惹，对视很有可能会被误以为是挑衅。

“站住。”男人冷冷地冲久珣命令道。

掏钥匙的手停在了口袋里，久珣从未设想过麻烦会自己找上门。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久珣望向男人，故作镇定。

“看到新来的邻居也不会打声招呼？”男人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指责道，之后态度又恢复平淡：“我倒是给你们准备了些礼物，不介意的话进来拿吧。”

“谢谢，不用了……”

“进来拿。”男人再次用命令的口吻说。

对方趾高气昂的态度着实让久珣难以忍受，为了几块钱工资整天在上司面前唯唯诺诺，下班还得被别人颐指气使，凭什么？

“不用，”久珣态度强硬地再次拒绝。“我并不想认识你，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如意料之中的那样对方很不满意他的回答，男人两条细长的眉毛逐渐紧凑，眼神越发犀利。但奇怪的是这个浑身散发出强大压迫感的男人并没有辱骂或是动手，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十分无奈地吐了口气，随后转身进了屋子。

趁着这个机会久珣立刻掏出钥匙想赶紧逃进房间，刚拧动门锁却见对方又再次从屋里出来，端着个大保鲜盒迅速靠近，而后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把沉甸甸的盒子强行塞进了他手中。

“都是给你们这些邻居做的，这么多你不收下我怎么吃得完？不觉得浪费可惜吗？”

久珣属实是被弄迷糊了，按照对方的意思，好像他不把这些收下就是害这个人浪费食物的元凶，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不说，最后还找不到理由拒绝。

“对了，我做这些把生抽用完了，借点。”男人理直气壮地冲久珣勾了勾手指。“还有刚刚的情况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免得造成误会。”

“……误会？”

“这里不方便说，进去？”男人伸出大拇指指着久珣的房门示意，并垂下双眼盯着他，那副高傲和不容忤逆的强势态度让久珣没有勇气再开口拒绝，仿佛说一个不字就得挨揍。

很显然，面前的男人如此嚣张肯定是没有被人教训过。不过从他的身高和背心两侧裸露的肌肉硬实的手臂来看，如此体格再加上那硬派的作风，估计也没几个人有这本事。久珣只能姑且看看他想做什么，实在不行就交给警察解决。

打定主意便开门将男人放了进去，久珣特意没有关上门，并且一只手藏在口袋里握住手机，准备好随时报警。

男人对此毫无察觉，进屋扫视一圈，毫不客气地径直走进厨房把生抽瓶子提溜了出来，然后往沙发上一坐，冲久珣伸手问：“茶？”

活了二十年就没见过让人这么火大的人，久珣却又只能憋着，不管他是不是歹人，惹恼了都没好处。

“你等会。”

这个时候分散注意力是很危险的事情，所以久珣并没有真去泡茶，而是从旁边的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扔给对方。

“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吧，我这会还没吃晚饭。”久珣一边催促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然后又把挎包取下扔到了床上。

“刚刚那个男人是来帮忙搬家的，他说的价格也是搬家费，你最好不要多想。”男人说明了想法，语气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事到如今久珣更懵了，那个男人是干什么的，他们两个干了什么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完全理解不了这位新邻居的脑回路。

“……你是怕我误会你叫特殊服务？或者有特殊爱好？”久珣十分扭捏又拧巴地问，好歹表情是崩住了。“是不是都跟我无关，我也不会到处嘴碎别人的事情，这下你满意了吗？”

“很好。”男人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双手抱胸靠在了沙发上。之后又话锋一转，道：“但是你态度不够诚恳，没什么说服力。”

“你是来找茬的吧。”久珣的忍耐力已经将近极限，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要不直接让警察将男人赶出去的了。

“找茬？”男人好笑似地冷哼了一声，“到时候你嘴没关严实受到损失的是我，要个承诺就算过分了？”

确实，站在被造谣中伤的受害者角度想想，对方的坚持好像有点道理。

“行吧，反正你跟那个男人本来也没什么，我又有什么好跟别人说的？我答应你，不会跟任何人提今天的事情，你看行吗？”

“可以。”男人愉快地笑起来，红眸微眯，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一样。之后一口啤酒下肚，又开始跟久珣闲聊：“从刚才就想问，你看起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是碰上什么事了？”

“跟你没关系吧，生抽也借给你了，赶紧走吧。”久珣疲倦地在床边坐下，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

“让我猜一下，猫丢了？”男人语调自信地说。

闻言，久珣猛然抬起头，问：“你怎么知道？你难道见过它吗？在哪见到的？什么时候……”

“你先别激动。”男人不紧不慢地安抚，眼角的笑意更浓了。“这公寓就一个房间，东西全挤在一起，你窗台下摆的猫窝想看不见都难。还有旁边那个剩了猫粮的碗，以及阳台上的猫砂盆。”

刚振作起来的精神随着希望破灭再度萎靡，久珣感觉更累了，连食欲也似乎在消退，现在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抱歉，我困了，能不能请你……”

“这就放弃了吗？”

“我没说放弃……今天要不是去找猫也不会这个点才回家，我连饭都没吃。”

“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猫还在这附近。”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久珣有些半信半疑，对方那绝对自信的样子的确让他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信任感，但他还认得清现实。“不管它在哪，只要平安无事就行。”

“会的。”

随着一声温柔的低语，一只手轻轻覆在了久珣的头上，他只觉浑身一抖，条件反射地拍开那只手，冲男人质问：“你在干嘛？”

“哼，不是显而易见吗？”也不知踩到了哪个痛点，男人忽然生起气来，戏谑道：“小朋友不开心，大人不得管管？”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不要太过分。”

“你还能动手不成？我一只手就可以把你拎起来。”男人这会又开心起来，喜欢看别人生气又不敢对他怎样的恶趣味实在令人发指。“瞧你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想试试的话随时都可以。”

论身高就差了半个头，论体格男人也不会壮硕到哪去，一只手拎起成年男性的说法明显有些夸大。

“不用了。”抱着反正也打不过的心态，久珣没再逞能。“算我求你了，赶紧回去吧。”

“我有个提议。”无视久珣的恳求，男人继续自顾自说道：“如果我帮你找到了你的猫，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怎样？”

“什么条件？”

“等找到了猫再告诉你。不会让你去做危险或者违法的事情，在你的能力范围内满足我的条件就行。”

“如果你能找到猫的话，我答应。”

带着目的去帮助别人无外乎想捞点好处，不是钱就是资源，久珣并不在意对方想要什么，因为他没有任何家底能被人坑的。

“那就一会给我发张猫的照片，明天见。”

在桌上放下一张名片，男人拎起半罐啤酒，踏着目中无人的自信步伐扬长而去。等久珣发现他把生抽落在桌子上想喊住他时，门已经被男人轻轻带上。

举止怪异的邻居走后，忙碌一天的久珣终于能够喘口气，于是他揭开打包盒打算享用晚餐，却因为麻辣烫完全冷却顿时没了胃口。他只得去加热食物，想着多少吃点养养胃，在不经意间瞟到了茶几上的保鲜盒。

盒子被一只白色的购物袋裹住，久珣好奇拨开袋口，发现透明的盒子里装的全是海鲜，满满登登挤得一丝缝隙都没有，最上边还卧着一只巴掌大的鲍鱼。

“未免也太大方了吧……”

在收支刚好平衡的普通人看来，对素不相识的邻居出手如此阔绰，根本不像是会住在这种单间公寓的人。虽对新邻居抱有诸多疑问，但在打开盖子的瞬间，久珣就被浓浓的酱汁和海产的鲜甜味道所俘获，最终选择饱餐一顿。

自从收养了那只猫后，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餐了。

那是六个月前的事情，久珣加班到深夜，在回家路上遇到一只被车轮轧断了一条后腿的猫咪。漆黑的皮毛在路灯冷莹莹的光线下反射出一抹狰狞的红，肚子的起伏已弱到几乎难以察觉，若不是它的耳朵动了，还以为是只死猫。

当时久珣认为它已经活不了了，但任由它被过往的车辆继续碾压实在太过残忍，所以找了个纸箱把它装起来转移到了路边。谁知箱子一落地这只猫咪忽然睁开了眼，看到久珣先是慌乱挣扎，后来没力气了又乖乖躺下，两只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它还活着。

即使不养宠物久珣也知道要救治伤成这样的猫咪需要不少钱，最好的处理方式也许就是把它放在这儿，并祈祷其他有能力的人能够及时帮助它。

“对不起。”

明知猫咪听不懂，久珣还是郑重地道了歉。当他转身想要离开，身后的箱子又发出一阵抓挠声——那只猫咪正试图拖着伤残的躯体从箱子里爬出来。

“喂……你不要再乱动了，伤口会更严重的。”

久珣想把猫推回箱子，却被两只爪子死死扒住了手，幸好猫咪没有把指甲伸出来，他才免于受伤。那只猫正将他的手当成借力点，两只前爪用力拖起身体，一条还能动弹的后腿不断蹬着箱子内壁，奋力往外爬。

它想活下去，拼了命也想。

“你这只傻猫，给我安分点。”

这一刻久珣再也没有顾虑，将猫咪抱进怀中直奔附近的宠物医院，并按照广告牌上写的电话将熟睡中的医生叫醒，好说歹说让他赶来开了店门。在经历三个小时的救治后，猫咪脱离了危险，久珣这才倒在医院的椅子上眯了一会，然后继续去上班。熬到晚上下班来看猫的时候，它已经可以趴在笼子里骂其它猫了。

“幸好治疗及时，它的腿保住了，失血也不算太多，很快就可以接回家照料。”医生嘱咐道。

于是一个礼拜后，久珣将猫咪接回了家，在这期间他掏空了平时的积蓄，不仅缴清了治疗费用还置办了许多宠物用品。

养了大约一个月，猫咪的后腿虽然还有点瘸，但可以自如地进食、散步和如厕，久珣便萌生了把它送回医院找人领养的念头。毕竟看着流水般的账单，总担心哪一天自己就得露宿街头。

“你这猫性格不太好，不粘人就算了，人一靠近就又挠又咬的攻击性太强，换了几批领养人都给还回来了。”又过了一个月后，医生联系了久珣。

他想这猫八成是赖上他了，在家养伤的时候也就不爱搭理人，并总是躲开他的手，却从不会攻击他。偶尔，猫咪会若无其事地在他身旁趴下，陪他一起看电视，就算久珣摸它也不会躲。甚至有时候睡醒了能看到枕头边上缩着一团黑色的毛球，他一动，毛球就会立刻蹦起来跑走。

“再找找领养吧，我这确实不方便……”久珣在做最后的挣扎，他绝不能让这个小恶魔再回来榨干自己。

“行……吧，不过就找最后一个礼拜啊，我这边还有其它猫要送过来找领养，位置不够了。”

“好。”

然后没两天医生打电话告诉久珣，领养人找到了，但是那只猫趁人不注意跑了。这样也好，既不祸害自己也不祸害别人，它本来也可能就是只野猫。

生活终于又恢复单调和平静，久珣过了段安生日子。但是某天早上一打开门，就见一团黑色的影子蹲在公寓前的扶手矮墙上，而久珣脚底下躺着一只已经僵硬的死老鼠，肥得跟只猫一样。

久珣选择无视了它。

然而第二天，门口的老鼠换成了鸽子，也不知道是哪位倒霉大爷家的。

久珣选择再次无视。

于是第三天鸽子变成了蛇，一米多长的乌梢蛇，开门的时候吓得久珣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但久珣立场依然坚定。

所以第四天，地上躺了一只肥硕的大公鸡，这次大概是哪个养殖场遭了殃。那只猫也没再蹲墙上，而是杵在门口，一只爪子霸气地搭在战利品上，仰头用红色的眼睛瞪着久珣，仿佛在质问：“这只猎物还不够大？你还不满意？”

久珣彻底没辙了，他思考片刻，捏住猫咪的后脖颈将它扔进了屋子。本身清理猫咪带来的动物尸体就够累的，要是到时候这些动物的饲主找上门来就更麻烦了，每天都这样，他还不如给这只小恶魔喂粮铲屎。

家具一个贴一个，走几步就能到头却依旧感觉空荡荡的房间，因为一只小猫的加入变得充实起来。日子还是那样平静，但不再单调，每天回家时面对的是一只摇晃尾巴盯着入口的猫，而非一片虚无的冷冰冰的空气。

就是那只猫脾气是真差，而且当老大的架势十足。肚子饿了从不会冲久珣喵喵叫讨要吃的，而是跳上猫粮桶用爪子扒两下桶盖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旦没有及时注意到，久珣就会莫名挨上一巴掌，然后目睹它重新跳上猫粮桶蹲下盯着自己。

若是用猫条逗弄它寻开心那准会挨上两下，虽然它从不伸出指甲伤人，但闹腾起来让人无比头疼。久珣只能老老实实地将猫条伸到它嘴边供它享用，这个时候摸它倒是不会挨揍，但会收获一个不屑的眼神。

久珣所居住的公寓周边其实算得上干净整洁，却因为气候潮湿，偶尔会有各种长相诡异的虫子跑进室内。以往久珣都是用杀虫剂解决，后来当这些虫子出现在他附近时，便总会看见一个黑影突然窜出，将虫子一口咬死。久珣曾被一只闯进来的蜜蜂追杀过，在他慌乱地用手护住脸时，那只猫突然飞起来一头撞在他身上，他俩连人带猫摔了个四脚朝天。爬起来时才发现蜜蜂的翅膀已经四分五裂，正直挺挺地躺地上抽搐。

之后猫咪的爪子就肿了。大概是因为伤痛限制它继续闹腾，那段时间它变得非常乖巧，久珣可以随时抱起来抚摸。要放在以往连主动接近都难以做到。当然手法不对依然会被另一只爪子攻击，再附赠一声不满的低沉“喵呜”声。

日子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该多好。

或许前几天他不该对它说要送它去医院绝育，那只猫平时就聪明得很，久珣时常有种它总有一天会开口跟自己说话的错觉。

吃饱喝足收拾好桌面，再洗漱完后已然是深夜。久珣在床上躺下，打算挑选猫咪的照片给邻居发过去，越翻相册却越觉得，那个新邻居跟他的猫相似度高到诡异。不仅仅是黑色的毛发跟红色的眼睛，包括眼神，脾气和气质……平时刷视频浏览网页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各种长得像人的动物，但是从外形到内在上都如此统一，还刚好一前一后出现在自己面前，世界上真存在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也许他的猫变成了人，然后搬到隔壁成为了邻居……不过这种荒唐的念头很快就被久珣打消掉，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按下发送键准备睡觉，立刻便收到了邻居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三个字：赶紧睡。

“……用得着你说？”火大地将手机塞进枕头下，久珣翻个身合上了眼。

兴许是被折腾得太累，久珣一夜无梦，第二天大早是被敲门声弄醒的。迷迷糊糊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就见邻居已经收拾得整齐清爽地立在门口，依旧是那副微微昂首垂眼俯视他人的冷淡模样。他没有说话，伸手指指地面，示意久珣低头。

门口躺着一只死老鼠，还是肥得像只猫。

瞌睡顿时清醒，久珣着急忙慌地出门张望，却没有见到任何小动物的影子。

“别找了，要是在附近早被我逮住了。”男人感到有趣似的地轻笑道。

看见那张找到乐子一样笑得很欠的脸，久珣就不由自主地恼火，质问说：“老鼠该不会是你放的吧？”

听到这话男人的脸立刻冷下来，没好气地答道：“你觉得呢？”

久珣这回算是摸透了，最好不要跟他的邻居开玩笑，因为心眼太小容易生气，还不能吃半点亏。

“算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再去睡会。”

闹钟还没响，久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然而刚转身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还要上班吧。每天踩点去公司，但凡遇到堵车就得迟到，你被扣了多少工资心里就没有数吗？”

劈头盖脸一通数落把久珣搞蒙了，但也就一会的功夫他便反应过来，用力甩开对方的手，压低声音回敬道：“扣的是我的工资，关你什么事？还有，我从来没有迟过到。”他现在已经不想管对方会不会生气，因为他很不爽。总有些人仗着别人脾气好就蹬鼻子上眼，老虎不发威当人是病猫。

没成想心眼细如针的邻居这会竟然没有发火，反倒愉快地眯起眼，露出一个十分美艳且带着邪气的笑容，就像苍翠苗圃中那一丛盛开的火红蔷薇一般夺目。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以久珣的眼光来看，他的邻居也绝对算得上是长得很好看的那种男人。

“你真是有意思，还以为你会气急败坏地骂人呢。”

“很抱歉，我这人特别无聊，想拿我找乐子还是免了吧。”

“话别说这么难听，我是来问你猫的名字的，你都没告诉我。”

这个问题给久珣问住了，他有点难以启齿，可为了提高找到猫的几率只能硬着头皮上。于是他稍作挣扎，底气不太足地小声说：“咪……咪咪？”

“你是哪来的五零后老头吗？”男人果断拆台。

“有，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会取名字。”

“死鸭子嘴硬，哪有什么不会的事情，你就是没花心思罢了，真让人怀疑你到底有多在意自己的猫。”

“你个男人怎么像我妈一样喜欢念叨？”

“我没你这个儿子。”

“你……”

“我什么？”男人勾起嘴角，一脸爽到的表情。

这个人就是在拿他找乐子，久珣十分且非常肯定。他不愿再跟没礼貌的邻居继续掰扯，想甩上门懒得理他，结果还被对方识破意图一脚顶住了门，想跑路都跑不了。

“现在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男人用一副长辈训话的口吻说：“你应该知道多一个人帮忙找猫效率会更高，找到的几率也会更大吧。”

意识到自己太孩子气，久珣便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今天会帮你在公寓附近找找，下班了早点回来。”用极其轻柔的语气撂下这句话，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隔壁。

“莫名其妙的家伙……”久珣嘀咕着烦躁地挠挠头，再也没了睡意。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7点，而且是邻居单方面定下的，一条短信就俩字：7点。在快要下班时于久珣的手机屏幕上毫无征兆地弹出消息提醒。由于不用加班，正常6点下班7点可以回到公寓，但久珣还是迟到了半小时。

天已经擦黑，远远就看到公寓楼下的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双手抱腰一脸不爽。

“抱歉，老板那个女秘书搬不动打印机我去给她帮了忙。”自知理亏，久珣走到对方跟前连忙解释。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男人毫不领情，态度反倒愈发刻薄，说：“嘴里说着找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结果倒在了女同事的石榴裙底下。比起找到朝夕相伴的宠物，讨好女人更重要是吧。”

“……不是，丢的又不是你的猫，你生什么气？”久珣感觉十分费解，被同事耽误时间应该是他更恼火才对。

“啧。”邻居恼怒咂嘴，并没有反驳。

见邻居话被堵死久珣忽然有点得意，以为终于在语言较量上压制了对方一回，毕竟男性通常是种莫名喜欢较劲的生物。不成想他还是大意了。

“你也不想想你迟到了半个小时，我生气难道很过分？”男人眉毛一挑，理直气壮。

久珣顿时哑口无言，他被绝杀了。

“我刚刚也给你道过歉了。”

“呵，道歉就能把我浪费的时间还回来吗？。”

邻居讲的不无道理，但那得理不饶人的架势让久珣很是火大，再说也不是他求着他来帮忙的，有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

“难道就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说话很讨人厌？”久珣也不再忍让，大不了自己一个人去找，他不需要被人当儿子一样训。

“有啊，还不少。”男人嗤的一声笑起来，眉间不屑的神色完全不加掩饰。“都是些不想承认自己是废物的东西，一说真话就狗急跳墙。”

“行，那你走吧，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话一出口久珣终于落得轻松，这种咄咄逼人话里话外全是阴阳怪气嘲讽的男人，他真是受够了。

“给我站住！”男人不自觉得提高了音量，一把抓住久珣的手腕，语气里透着一丝恼怒：“你还真好意思说这种话，自己做错事了心安理得地要求别人用善意包容你，好维护你那脆弱的自尊心？”

“我……”久珣一时语塞，“没有”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人总是下意识认为道歉就可以获得原谅，最后在认知里逐渐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两人间一阵沉默过后，男人最终无奈叹了口气，抬手抚上久珣的脸颊，鲜红的双眼出神地凝视着他。他神情迅速恢复平静，语气也随之温和下来：“你这个样子真的很难让人放心，想自在地活着，就不要把自尊建立在别人施舍的同情上。”

他……他在担心我？久珣不禁在心中发出疑问，同时无情地拿开男人的手，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哼，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有这时间不如去找猫。”

邻居又再度摆出那副高傲冷淡的态度，说完就抽回手独自往街道前方走去，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有跟上他。

目送那个漆黑孤独的背影，久珣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猫，此情此景一如他摸完别的猫回家忘记洗手。一进门就被一顿像吵架似的的“喵呜”伺候，当时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有在意，没多久猫便闹腾起来。故意在他面前把茶杯推下桌子、挠沙发和窗帘、把猫砂扒得到处都是……最过分的是每次搞完破坏还要回头看他一眼，然后优哉游哉地舔舔毛。

久珣那会被气得不轻，怎么训都没用，最后索性不理了，过了段时间猫竟然主动凑过来蹭他。当他以为他们算是和好准备摸摸猫的头，哪想那只猫忽然跳开，然后转身撅起屁股迈着孤傲的步子走了。

后来咨询了其他宠主，说是有些猫咪确实会因为主人摸别的猫而吃醋。不过这说法听起来很奇怪，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明明可以不理那个性格恶劣的邻居，犹豫过后久珣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两人围着公寓稍远的街道绕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准备换地方的时候，邻居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只见他掏出来看了一眼，而后将手机举到了久珣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傍晚拍摄的照片，背景是这附近的社区公园，画面正中间蹲着一只皮毛漆黑的猫，血红色的眼睛正盯着镜头。

“它就在这附近！”

久珣喜出望外，拔腿就往公园跑，不过很可惜他们并没有找到。毕竟猫是活物，不仅会到处溜达，还十分善于隐藏。

“这只傻猫！不想被割蛋也用不着离家出走吧！”希望落空让久珣很是烦躁，那只猫被车撞过一次，他担心它会被来往的车辆吓坏，亦或是再次陷入危险。

“咳咳……”男人闻言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安慰说：“先冷静点，你不至于会幼稚到相信猫能听懂人话吧。它们本来就是很独立的生物，不依附于人类相当正常。”

“也就是说它想要自由？”

“很有可能。但它还是会往你家门口送猎物，说明它并没有忘记你，只是就性格来讲更适合放养。”

“这么说来，我外婆家那只好像也是路过的流浪猫，在家里生完小猫崽就不见了，两年后自己又跑了回来。”

“是这样的。而且我还听过另外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是乡下老头老太太嘴里的故事，他们相信动物只要活得够久就能化形成人。”

“你刚还说我幼稚……”

“我还不是觉得你会相信这种荒诞的故事才说给你听的。”

“……是是是。”

和邻居交谈过后久珣感到一丝释怀，但依然有些落寞，当习惯了陪伴以后，忽然失去时总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仿佛缺少了一块。

“总之现在知道它平安无事就够了吧，如果你一定要亲自看它一眼，我会继续帮你找的。”

虽然性格恶劣，邻居却意外地是个好人。

“嗯，谢谢你。”努力挤出一个不知道好不好看的笑，久珣彻底放松下来，提议说：“去吃点东西吧，这次我请。”

但没成想，一番好意竟遭到了拒绝，且理由十分气人。

“算了吧，你太穷了。”

“啊？你什么意思？”久珣不满地压低了眉毛。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家猫觉得你没有能力养活自己，怕你饿死才跑出来狩猎。”男人眯起眼，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今天早上那只老鼠够你吃一顿的。”

原本对邻居的看法有所改观，还想请客吃饭表示友好，现在火气却突的一下窜了上来。久珣想狠狠地打烂他那张脸，现在，立刻，马上。

“你爱吃不吃。”恼火地咂咂嘴，久珣撂下这句扭头就走。

“看来你很想跟我共进晚餐，求我的话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种初中二年级的小孩才会说的台词，久珣终是没能忍住，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回头骂道：“你脑子没问题吧？”

“怎么？求人办事不应该表示诚意吗？你应该讨好我才对，结果脾气比我都大。”

“还不是你说话太欠。”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论财力你确实比不过我。”

“那也可以换种方式说，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到底有多穷……”久珣突然哽住了，发现自己的确挺可怜的。

“这样吗？”男人陷入了沉思，眉头微蹙一脸正经，就好像真的在认真考虑久珣的建议。“我知道了，按照你的意思，我应该说为了不给你本就捉襟见肘的经济雪上加霜，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你会不会说话？”久珣已经气到没了脾气。

“哼，你会？”男人的脑袋又抬高了些。

“我不想跟你掰扯，一句话，吃还是不吃？”

“吃。既然你是这个态度我当然不会让你好过。”

于是十分钟后，两人进了一间路边的面馆，是邻居选的地方。此时那个男人正在取餐口加小料，完事后连带把久珣的面一起给端了过来。这种人均消费不超过20的地方就是请上十次都不带心疼的，久珣感觉他的邻居似乎有点口是心非。

“别这么看着我，要不是因为饿了不想折腾，你多少得出点血。”男人的态度依旧理直气壮。

久珣突然想笑，他真不知道是谁嘴硬。

拿起筷子想要拌面，就发现邻居正将他碗里的羊肉一点点挑出来送到自己碗里，不一会他碗里的肉就被挑了个一干二净。

“……你不吃肉吗？”久珣疑惑地问。

“每天吃都已经吃腻了，看到就没食欲。”

想来也是，那么一大盒海鲜都可以随便送人，确实不差这几口，但久珣总感觉不大对劲。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怎么说？”男人吃着面，不以为意。

“先是送海鲜，然后帮我找猫，刚刚也没有为难我，现在还把肉都挑给了我，别告诉我只是因为你人好。”

“我不过是想跟邻居打好关系罢了。”男人罕见地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

会有人一边说话惹别人生气一边又想打好关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笨了。就跟那只猫似的，在久珣洗澡上厕所时总是守在浴室门口，心情沮丧时会过来蹭他，还给摸给抱。平时却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脾气不好一碰就揍人，时不时再闹腾两下惹他生气。

“也许我的话会有些奇怪，我觉得你跟我家猫还挺像的。”不知该不该说，到最后久珣还是说了。

“颜色吗？确实挺像。”

“不止是毛发和眼睛的颜色，连性格也……”

男人手中的筷子停顿下来，漆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抬起鲜红的眼睛望向久珣。冷淡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久珣猜测他八成又在生气了。

“你会不会说话？我这叫头发。”男人一本正经地纠正。

他生气了，但生气的点好像歪了。

“原来别人说话不好听你也知道生气……”

“我生气有什么问题吗？我跟你可不一样，没有用任何诋毁的词来激怒你，会生气完全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按照对方的说法，久珣回溯了这两天的事情，发现邻居确实没有骂过人，也没有使用任何不当的词汇攻击他。除了吵架那句“废物东西”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所有措辞都在文明合理的范围内，但组合在一起就是比骂人还难听，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说话方式，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听不听是你……”

“我知道了。”

从坐下吃面开始，邻居的每一步都走在久珣的意料之外，他以为这个人肯定会特别硬气地质问他凭什么，现在却表现得过分“乖巧”。

还没等久珣来得及接话，男人忽然态度严肃，直视着久珣的眼睛，问：“你有多在意你的猫？”

有多在意？这个问题久珣从来没有想过，对他来说养不养猫日子都过得下去，但是养猫的时候确实会感觉生活变得更轻松活跃，不再沉闷孤寂。

“……我不知道。”久珣垂下眼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若有所思。“它在不在我的生活都得继续，但如果能有机会得到它的陪伴，那我绝对不会放过。”

“很好。”男人冷淡的脸终于展露笑颜，那是心满意足的表情。“猫的活动范围不算大，我会多叫点人来帮忙找，运气好的话也许明天你就能见到它了。”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记得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话吗？找到以后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是交易。”

“明白了。”

“赶紧吃吧，早点回家睡觉。”

“嗯。”

从面馆出来已经十点过半，回家收拾完就得马上睡觉，否则上班时间只会变得更加煎熬。邻居倒一如既往地精神抖擞，也不知道他这精力是哪来的。

公寓门口此时空无一人，正困倦着，几声隐隐飘来的猫叫让久珣瞬间清醒。身旁的邻居显然也注意到了声音，立刻调转方向往源头走去。

“在下面。”男人站在1楼的通风井边冲赶来的久珣说道。

原来因为年头久远，通风井的挡板老化锈蚀从墙上掉了下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窟窿。久珣打开手机照明探头看了一眼，底下起码两三米深，猫咪掉进去确实很难爬出来，而猫叫声就是从通风井的另一头传来的。他担心是自己的猫掉进去了，但同时又不禁希望下面那只猫就是他在找的那只。

“你帮我打一下灯，我去给它捞上来。”

久珣刚刚仔细观察过，底下砖墙表面的水泥已经几乎掉完，还碎了不少砖，留下的砖洞刚好可以踏脚，所以爬下去并不算难。所以他将手机塞进邻居手中准备下井，却不想刚钻个头进去就被人逮住后衣领拉了回来，还摔了个屁股墩。

“你老实在这呆着。”

那是命令的语气，但久珣并不需要遵守，所以他也拉住了想要自己下井的邻居。

“下去太危险了，还是我来吧。”

“你来？就你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到时候我还得把你一并捞起来。”

“下面的猫很可能就是我家那只，万一你受伤了我不是要负责？”

“要不是你的猫呢？”

“想找猫的人是我，跟你又没关系。”

“说得好，我要救猫跟你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不能证明下面那只猫是不是你的。”邻居一番理论过后强硬地甩开了久珣的手，之后又压低声音威胁说：“你最好规矩点呆着，别让我动手收拾你，懂吗？”

自以为见识过的人已经足够多，但邻居这种不让管闲事还急眼的久珣是第一次遇上。也许他是个乐于助人又不擅表达的人，可威胁别人时那副凶恶的样子未免也太过霸道，尤其是那双红眸中射出的锋利视线，像极了某种捕食者。形象点来说他就像准备扑向猎物的猫咪，让久珣在一瞬间有种自己是猎物的错觉，身体甚至一度僵住。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蠢的人类，有人给你在前面自愿当炮灰你还赶着亲自去送死。”

留下一句捉摸不透的话，邻居便躬身钻进了一片黑暗之中，久珣这才反应过来要帮他打灯。捡起手机飞快跑到洞口蹲下，发现邻居已经在井底的一堆碎石上平稳落地，接着他的身影再次没入黑暗，没多久就抱着一只胖橘猫回到了光线照射范围内。而那只刚刚还在哭嚎的猫此时像被施了魔法，在他手中不吵也不闹。

见他将猫举到洞口，久珣便伸手接过猫咪放到地上，然后回头握住攀在墙上的邻居的手腕，一把将他拉了上来。

“死胖子，回头少吃点。”搞得一身灰头土脸的邻居面色沉得跟死人一样，红眸恶狠狠地盯住一旁的猫咪，冲它低声骂道：“滚。”

那只猫真就灰溜溜地跑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知道邻居脾气差，但久珣不知道能有这么差，他横竖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脾气差到跟一只猫较真。

“你还好吧。”出于礼貌，久珣随口关心了一句。

“废话。”邻居对此不屑一顾。

于是久珣决定以后再也不关心他的邻居了。

之后一切照常。第二天放在门口的礼物是一条小臂长的咸鱼，圆圆的无神双眼瞪得久珣头皮发麻，有种被人骂了的错觉。他把咸鱼用塑料袋装好带着出门，一抬头就发现邻居正站在走廊上玩手机，注意到他的存在便撇过脸来，冲他露出一个坏笑。

“早。”久珣向邻居毫无感情地礼貌性问了声好，说完就马上转身朝楼梯间走去。这是他上班养成的习惯，所以也没指望对方会理他。

“早。”

淡淡的轻柔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久珣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闷头向前，没有再去看他的邻居。

说来也是神奇，当天下午邻居又发来了消息，依旧简短：7点，社区公园。然后附上了一张照片——公园的草坪里露出的一条黑色猫尾巴。

久珣急切得不行，一下班就往公园赶，并十分果断地推掉了女秘书的晚餐邀请。邻居正在公园的喷泉旁等候，手里拿着一个开了盖的罐头，看到他来了就把罐头放在身侧的矮墙上，随后拉着他一起往矮墙相反的方向又走了一段距离。

两人在沉默中等待着，十来分钟后，矮墙下的草丛有了动静。细长翠绿的芒草叶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在入夜的清凉空气中摇摇晃晃，不一会一个黑色身影从中窜出，轻轻一跃跳上了矮墙。一双明亮的红眸左顾右盼，见四下静谧无人，便走到罐头旁大快朵颐。

借助路灯微弱的光芒，久珣认出那就是自己养的那只猫，漆黑的皮毛和罕见的血色眼眸在方圆十里内恐怕都找不到第二只。

“要下个笼子把他抓回去吗？”邻居轻声问。

“不用了。”久珣答道。

看一眼就足够了，既然在野外生活是它自己的选择，那久珣也无权去干预，它本就属于这片水泥丛林。即使出于安全考虑将它圈养起来，它也总会想要逃跑，无论失败多少次。久珣清楚它是一只意志坚韧的猫，所以当初才会动了恻隐之心，不惜一切代价去推它一把，帮它从死神的手中逃脱。

“你找它不就是想带回去继续养吗？”邻居不解地问。

“原本是这个打算，不过现在我想通了。”

“怎么说？”

“秘密。”久珣轻笑着答道。

“过一阵子要是后悔了，我可不会再管你了。”嘴里这么说，邻居的眼角却流露出难以自制的笑意。“好了，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去吃点东西，这次我请。”

“……没了？”久珣有些诧异。

“有，现在立刻回去收拾体面点，虽说不是多高档的餐厅，但穿着过于随意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你这人真奇怪。”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所以我原谅你了，下次记得注意措辞。”

“……你怎么又生气了？”

“废话少说，我订好座位会把地址发给你，9点见不到你人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听到了吗？”冷声放完狠话，邻居再次撇下久珣一个人走了。

收拾体面，高档餐厅，两个人……久珣陷入了沉思——这是在约会？

但约定就是约定，久珣还是回家找出自己参加公司会议的西装，并好好收拾了一番。一切准备就绪电话却突然响起，是邻居打来的。

“你拿我窗台上的钥匙把玄关门口的猫罐头搬出来。”

“你也养了猫？”

“没，那是我答应给某只蠢猫的报酬。本来是只银白色的长毛猫，最近不知道在哪个下水道里滚了一圈变成黑的了，洗都洗不掉只能剃毛，现在丑得要死。”邻居说着便开始笑。

“喂，你这样幸灾乐祸也太过分了吧。”

“哼，谁让它是只猫却跟我狮子大开口。估计它的主人这会应该到公寓附近了，你稍微等会，他会找你要罐头。”

“知道了。”

挂断电话把罐头搬进屋子，然后又清点好要带的物品一一放进挎包里，久珣终于等来了长毛猫主人的造访。不过打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门口站着一个黑色短发红色眼睛的男子，乍一看久珣还以为是他的邻居，不禁吓了一跳。

“晚上好。”来人十分礼貌地朝久珣微微点头。

这个人久珣见过，正是前天晚上帮邻居搬家的银色长发男人，只不过他今天换了个完全不同的造型，连穿着也是最普通的短袖T恤加休闲长裤。

“你是……”

“抱歉，吓着你了吗？我刚拍完戏过来没来得及卸妆，前天晚上我们见过的。”

“嗯……我知道。你是来拿罐头的吧。”

“是的。”

来人冲久珣露出一个温顺而友善的笑，跟邻居是截然不同的气质，瞬间就能融化人的戒备心，拉进彼此的距离。既然认识如此有教养又性格随和的朋友，邻居却愣是半点好的都没学了去，久珣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看下数量对不对，我去他屋里只看到这一个箱子。”久珣将罐头搬到了门口。

“他还真是小气啊。能不能麻烦你转告他一下，要扮演跟自己完全不同的角色可是很辛苦的，他对自己的性格难道一点认知都没有吗？下次这么点罐头我可不出镜了。”

“……好。”

“啊对了，要不我送你去餐厅吧，那里还挺远的。”

就这样，久珣跟着那人上了一辆豪华的加长黑色轿车，被一个管家装扮唤作“洛伦佐”的老爷子开车送到了目的地。一路上久珣紧张得都没敢说几句话，他只知道邻居的来头似乎很不简单。

金黄的灯光把金灿灿的室内照得金碧辉煌，甚至有些刺眼，仿佛随手就能从家具表面抹下一层金粉。

平时出席活动亦或是上台讲话久珣从来都是不怯场的，但当周围所有人都卖力端着，竭尽全力表现出优雅得体时，他也不自觉地感受到了某种压力。

绷紧身体，久珣跟在侍应生后边走进了金黄色的大厅，压力反倒随着向前的每一步逐渐化为坚定和从容，最开始的胆怯也不知何时消散无踪。

邻居已然在包厢里等候，巧的是他也换上了一身精致笔挺的黑西装，整个人容光焕发，从普通帅哥摇身一变成了一位优雅的贵公子。听到开门声他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然后抬头对久珣说：“你来得挺早。”

“因为你那个朋友开车送了我一程。”

“哦？算是对得起我给他买的罐头。”

“事实上他让我转告你，下次这么点罐头他就罢工。”

果不其然，邻居听完脸色马上冷下来，不满地说：“不就表演个吃东西，倒还讹诈起我来了？算了，回头找他算账。”随后按下桌上的电铃，门外立马就走进来一位侍应生。

“先生，请问有何吩咐？”

“上餐。”

侍应生再度退出房间，没过几分钟就推了一辆餐车进来。他小心翼翼地将菜肴摆上餐桌，随后为两位客人斟上醇香的红酒，说了句“请慢用”，又将餐车推了出去。

“虽然有点晚，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正式认识一下。”邻居说着端起红酒杯，勾起嘴唇露出一抹迷人而艳丽的笑，对久珣说：“我叫佐胤，是你的新邻居，以后会勉为其难地多关照你。”

充满个人风格的自我介绍让久珣忍不住想纠正他，毕竟正常来讲，大家都会谦虚地请对方多多关照。但久珣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选择顺着邻居的意思讨他开心，因为他的邻居就是如此，就该如此，他也乐意如此。

“我叫羿久珣，多谢关照。”久珣也端起酒杯回敬了一个微笑，邻居果真变得更愉快了，他便趁势请求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

“还是把我家那只猫抓起来吧。”

“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邻居微笑着，已经摆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不是。我家猫之前差点死掉是我救了它，现在它活着肯定就会去找小母猫，然后生一大堆小猫。”

“这样不好吗？”

“主要我听医生说流浪猫太多会破坏城市的生态环境，所以觉得给它做完绝育再放归会比较好。”

也不知怎的男人忽然被酒呛到了，只见他抓起餐巾胡乱擦拭两下，而后抬起红色的眼眸瞪着久珣，恶声道：“闭嘴，再提绝育我就先把你绝了。”

看着像猫咪炸毛一样气急败坏的邻居，久珣费解地晃晃酒杯送到嘴边，想不明白他的邻居为什么又生气了。

平行世界的短篇日常小故事，主角cp不变。虽然有点晚，祝大家七夕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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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番外《邻居和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