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津北坐起来按开灯,望见的就是身侧人脸耳通红、短发湿乱的昏迷模样。
他托着周许的后颈将他抱起来,给他量了体温,擦了四肢,贴了退烧片。
周许终于被他折腾醒,迷糊睁眼看见陈津北,他就往人家怀里钻,边钻还边皱着眉难受地说自己渴说他想要喝水。
那会他的嗓子已经烧哑了,陈津北只看见他唇动了动,凑近去听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但陈津北看着他干裂的嘴唇能猜到,他倒来杯温水本想给周许润润唇,但周许像是久经干旱,甫一碰到水就撑起身体扶着陈津北的手喝完了那杯水。
杯口稍大,周许又是仰躺的姿势,那杯水他喝一半,另一半全撒身上了。
陈津北给他擦了下巴和颈间洒的水,低头问他:“还喝吗?”
或许是夜色渲染,陈津北的声音轻又低,蕴着耐心和纵容,是种从未示人的温柔。
但周许听不见,他抬手扯着陈津北的衣领,只闭着眼皱着眉往人怀里钻,往人身上贴,像是鼻腔里浸满陈津北的味道就能缓解疼痛。
周许倒扣着睡在陈津北怀里,陈津北轻揽着他,另只手始终控在周许后脑,他微垂着眼,轻轻以掌心理着周许汗湿的短发。
周许是个健康好动的,又被照顾得好,他是很少生病的。
但每次生病,必定得折腾好几天。
爸妈见不着人,干爸干妈偶尔出差,始终陪在他身边的,时时刻刻都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陈津北。
别的小孩生病了,会随着本性寻找妈妈的安慰,但周许只找陈津北。
他太依赖陈津北了。
握着陈津北的指尖、靠在陈津北肩头、埋在陈津北怀里,都能给他莫大的、不可替代的安全感。
上高中以来周许就没怎么生过病,但或许是他去外地面试时昼夜颠倒的作息,或许是他刚下飞机没顾忌骤降的温度穿太少,也或许是给他接风洗尘那晚他喝多了冰镇饮料,总之,这场来势汹汹的感冒,延续了整整一周。
白天的时候周许只是咳嗽头晕,但一到夜里,必定发高烧。
去医院全面检查过、挂过液体也吃过药,但不管白天状态多好,每到夜里,周许又会复烧。
折腾到最后,他自己都没脾气了。
他捧着杯热水,在模糊升腾的水汽里,边喝边瓮声瓮气地问陈津北:“你这两天是不是都没睡好?”
怕工作的干爸干妈担心,怕年老的外公外婆着急,这场病,他们谁都没说,只在班主任那里挂了个假。
所以从头到尾,只有陈津北在照顾他。
白天他状态不错自己在家睡觉,陈津北还能去学校上课,但晚上他发烧,陈津北也必定睡不了。
这会陈津北靠着站在桌边,低头在看种药的说明书,听见周许的话,他终于抬了眼睫。
他说:“没事。”
周许偏头枕着自己的手臂,自下而上去看陈津北的脸,接连几天的高烧将他的声音烧得黏黏的,他慢吞吞地叫陈津北的名字,说:“我们大学必须在一个城市念,我们还出来住吧,找个房子住一起。”
他深谋远虑似的:“不然以后你一个人生病了,都没有人照顾你,孤零零的,怎么办?”
他说:“我们住一起,我可以照顾你。”
陈津北收起了说明书,按照纸张痕迹折叠复原,他顺手兜了把周许的下巴,将他的脸都抬起来了。
“对你的学习上点心,”陈津北垂眼看着他:“等你考上再说。”
周许抓着陈津北的手不让他收回去,仰着脸问:“考到一起,就住一起吗?”
陈津北又捏了把他侧脸的肉,像是把玩某个物件般随意,他看着周许张合的嘴唇间偶尔露出的洁白牙齿,说:“考上了才有后面的。”
陈津北端着周许刚喝过的药碗出去洗了,周许趿拉着拖鞋跟着他走。
“考上了你就跟我住,都听我的安排吧?”周许紧追着问。
陈津北拧开了水,胳膊肘格开了凑过来的周许,没让他碰凉水,他微侧眸瞥一眼周许,口吻里莫名带上点笑:“怎么?你有钱能租房啊?还是自己能挣到钱?”
周许坐在他侧后方,两手托着脸:“周家珍有钱,他说他的钱都是我的,我先用他的钱。”
他咳嗽一声,接着说:“但等我工作了我就能挣钱了,以后我挣的钱你都能用。”
话说到这,陈津北突然问他一句:“这次出去面试,跟你爸妈说了吗?”
平时的考试成绩周许的爸妈当然分不出闲暇来关心,但这次毕竟关乎到他的未来选择,周许理应跟他们知会一声。
“我妈打电话了,她说不管我想做什么都行,”周许不太高兴的模样:“其实她就是不在意、不上心,她还说今年春节有时间,要接我去她那。”
周许彻底趴到桌面上:“小时候我还信她这些空头支票,但这次我直接拒绝了,我说我不去。”
“我爸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说让张助理全程安排接送我,还问我面试的老师和意向学校……他生怕我不行似的,”周许厌恶地皱了皱眉:“说要联系相熟的人,还让我去跟人领导吃顿饭,最后我把他手机号拉黑名单了。”
平时的周许什么都跟陈津北说,半点不留私。
但这一次说到这里,周许藏了点东西。
他将周家珍的号码拉入黑名单,不止因为周家珍要找助理来包办他的事,还因为周家珍说了陈津北的不好。
当时他出发去外地面试,路上周家珍几个电话啰啰嗦嗦说让他去找张助理,但不管周家珍说什么,周许都一句:“陈津北给我安排好了,我不去。”
他几次这样堵周家珍的话,没注意到电话对面周家珍不正常的沉默,最后周家珍像是找了个安静地方,他说:“小舟儿,你也大了,别万事都赖着别人。”
就是这一句话,给周许点炸了。
“我不赖他我赖谁?赖你吗?”他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冷声问,引得旁边的乘客都转过脸来看:“那你在哪儿呢?今年马上就到头,我见过你一面吗?”
“见天的把你那助理弄过来,那助理是你替身吗?他是我爸还是你是我爸啊?”周许罕见地咄咄逼人。
挂完那个电话,周许就将周家珍和他身边人的电话都扔进了黑名单。
陈津北将碗擦干放进橱柜里,过来时拍了周许耷拉着的后脑勺:“回房睡觉。”
周许磨磨蹭蹭转过脸来,只伸出两臂朝向陈津北,那像是个小孩撒娇要人抱的姿态。
他小时候对着陈津北和干妈常这样干,有时是站在床上伸展双臂跳进陈津北怀里,有时是在地上耍赖蹭一身泥要陈津北抱才起来。
他自己身上弄得脏兮兮,硬要让泥污也蹭脏陈津北的衣服,有时陈津北抱着他会往后仰头躲,他就用两只脏手紧紧抱住人家的后颈,笑嘻嘻跟人家碰额头。
陈津北跟他差不了一岁,但陈津北是哥哥的概念刻骨,陈津北总能轻松将他托抱起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这会陈津北居高临下,望着他这个久不见的动作,微挑眉梢。
他靠着桌沿问周许:“你多大了?”
周许依然不吭声,也不回答,因为他知道陈津北会顺他的意。
只要他没惹陈津北生气,陈津北总会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陈津北低头看着他,半天没个动作,周许怕他走,抬腿想拦住他的路。
但他刚将腿.抬起来,陈津北已经俯身。
熟悉的淡香扑面,陈津北两手提着他的腋下,像是并没使多大力,轻松就将他提抱起来了。
周许手臂搂住陈津北后颈,腿也顺势圈住了陈津北的腰,他将脸埋在陈津北的衣服上,只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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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返校那天尤其冷。
照例是陈津北先醒先起,周许困得闭着眼睛坐在床边套袜子,陈津北路过他时将他的外套放到他手边。
吃早饭时周许还睁不开眼,他头发有段时间没剪,埋头喝粥时发尾都要掉到碗里去了。
桌对面陈津北看不过眼,抬手撑住了周许的额头:“就这么困?”
“好久没这个点起了,”周许嘟嘟囔囔的,他这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始终在请假,确实挺久没早起了。
陈津北收回手,问他:“那上课怎么办?”
周许瞄一眼陈津北的表情,说:“我就今天早上困,明天就不困了。”
陈津北将煎蛋夹到周许碗里:“别磨蹭了,快吃。”
陈津北把控时间确实精准,周许到教室时,离早课将将还差两分钟。
同桌陈浩源还没来,周许将书包卸下来,边把书往桌篓放边想着,陈津北每天早上起那么早,还能准备两个人的早饭,要不是他这个拖油瓶,他也不用每天踩点到教室了。
早读铃响过五六分钟,班上的人才稀稀拉拉到齐。
陈浩源坐过来的时候带着外面的凉意,他看一眼坐在位置上的周许,装模做样地一揉眼睛,挺惊讶地“哟”一声:“这谁啊?”
这周有点忙,隔天更一下下,顺便存存后面的稿,下周再多更,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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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