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连山奈双手叉腰,不觉失口道:“让他滚啊!”
连山埏听得,凌厉的目光剪着百里浪:“来人,拿他。”
殷漱观此势头,大有绵延不绝的征兆。
百里浪道:“大小姐…你不救你的宠物牛了吗?它难产啊。”
“你少嘴贱......”夏芎芎抬声地说:“这用你说。”
连山埏走去一步,掰过百里浪的手腕,百里浪连忙扭头,连山埏出掌覆住百里浪的一对胳膊了:“你想拖延什么?”
百里浪摇头:“我怎么想拖延呢?这不是担心大小姐的心情嘛!”我想脱离啊。
连山奈气得眼肿恼火,瞪他一眼。
远去摩天艇的连山烸回头,看一眼百里浪的不正经,拧着眉头,南荣朵关切:“庄主,阿奈的不是什么大事情,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您处理,昨日掌都来了,要找您商议“奉神节”的事项。”
那两只红鸽可怜巴巴地飞回牛棚,闪动翅膀,停在三脚耧上,始终牵挂自己的鸽子蛋。连山奈又气走一只红鸽,它扑着翅膀,旋出棚去。只见一枚红羽迅速飘落,经风一吹,飘进牛棚,贴上殷漱的肩头,她轻抬指头,炫光一聚,弹走毛茸茸的小羽毛。
连山奈脸色见气,就到琉璃粉牛的身侧,替它按摩牛肚皮,还想着把那地痞流氓轰出牛棚呢!
且说南荣朵随连山烸走到魔天艇,连山烸发愁,南荣朵分付仙侍:“安排茶来。”仙侍揖道:“是,”随后安排酒食果品去了。南荣朵与连山烸都没提连山奈,直到仙侍捧茶,两人吃了三杯茶,连山烸看着南荣朵两眼落泪。连山烸道:“如何这等哭?”南荣朵道:“庄主,我说这话,您莫生气,我要过去绿槐村三日,我不过去,爹又说我的不是了,他老人家身体不好,快不行了,他日日盼雷劫,可把他愁坏了。”连山烸道:“夫人自放心去,瘟水舍还能做什么蹊跷的事。”南荣朵道:“我爹如何有今日,都怨瘟水舍啊,每个月必须缴会钱,我爹又心疼又不舍。”连山烸道:“是我纵容瘟水舍,招致今日的麻烦,你们都当怨我。”“这不是庄主的错,”南荣朵道:“庄主如何不烦恼,欢都终会被瘟水舍的四处作怪所累,庄主不免牵连无辜性命,才隐忍多年。”连山烸道:“我命自不重要,唯有尽快铲除瘟水舍,阿奈方能好好接管连山庄。”“是啊,她几时能择佳婿?”南荣朵道:“适才见夫君,留意着他,莫非夫君考虑起他。”“倒也不是,”连山烸道:“且不论沧溟大洲的形势,若将阿奈暂时交过去,不知能不能避风头!”南荣朵道:“庄主,那“奉神节”的事情还是交给……”这时,仙侍捧着果品而来,南荣朵仔细收话,看向天边,而天边下的牧场,殷漱看了琉璃粉牛半晌,连山奈气话不断。
天空中粉金色的阳光撒进牛棚,在棕色的地砖上金光闪闪,不断着亮牛槽。在粉金色的阳光照耀下,百里浪的眸子熠熠生辉,他那两颗黑炭浑眸,闪着黠色,打量着连山奈。连山奈用厌厌的目光直盯着百里浪,百里浪收缩目光,不躲不闪,好整以暇昂头看她。
殷漱的视线从小羽毛的影子上,转回来,又停留在琉璃粉牛的背上,那牛角到底是怎么扎上去的呢?
百里浪跳起来:“大小姐,那不是普通的耕牛,这牛命关天,你不抓紧救它,它可就活不久喽。”
连山埏凶喝他:“不得无礼!”
殷漱附耳低声问:“百里浪,你是哪时修来的治术?”
百里浪笑道:“小蓑衣仙子,不瞒你说,一来我接了祈阖老头给的任务,二来我也要发财,那赚钱的几般门道都研究会了,嘻嘻。”
夏芎芎道:“我们阿奈愿意救就救呗,反倒是你,死期将至。”
“让他去死,”连山奈道。
“想杀我,是吧,可以啊,来吧,”百里浪一面看着殷漱,一面对她说道:“妹儿,你别害怕啊,我能死在大小姐的手里呢!也是一种特别的荣幸,这样子呢,大小姐才会泄愤,才不会为难你,我任何疼痛的感觉都不如那头受伤的牛啊,你说是不是啊,谁都能看出来啊。”
殷漱点点头。
连山奈哪里肯容他,眼中越怒,便叫二舅舅捆走百里浪,连山埏命令仙侍捆走他。
牛棚外面的仙侍举着铁链过来,惊动磨台上的另一只红鸽,红鸽扑到地上,扑倒草叶,好多草叶飘到它的羽颈。殷漱跟着轻轻抬脚,吓走红鸽了,方才捏诀,借由小羽毛去探姑姑的踪迹,这种薄术不知道能探得几分?她已经十分小心翼翼了,出神之时,只听到百里浪赞道:“好链子!”
殷漱见仙侍拿着铁链套住百里浪的手,铁链太重,他双手托起铁链子,晃了晃头。
双棠棠道:“大小姐,看他也是一片好心,不妨让他试一试。”
“他不安好心,”连山奈冷声。
“我好不好心,你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我不知道牛角是否压迫背里头的血管,反正呢,它的牛角再不拔出来,它就会出血挂掉,还有啊,我先告诉你,你不快些拔牛角会造成感染,它还是会挂掉,它横竖都得挂掉,倒不如让我试试拔拔看,对不对啊。”
连山埏道:“阿奈,休听这厮胡说,拖出去。”连山奈看他一眼,只顾着心疼琉璃粉牛。
百里浪连忙道:“大小姐,若我侥幸活不下来,还有你的仙牛作伴,可怜的牛啊,发疯乱跑,开膛破肚,是它的宿命喽,”他看向前方,吓着连山奈,连山奈听见琉璃粉牛委屈的“哞哞”。
夏芎芎冷着脸。
其余丫头,面面相觑。
百里浪继续道:“再不救呢,要出岔子。”
连山奈道:“你们一帮人,愣着干嘛,快想办法。”
此刻,双棠棠并几个丫头,担心不已,想劝大小姐,又不敢劝,个个闷头,不发一言。
百里浪道:“大小姐,你要是配合我,我保证它顺利产崽,你不知道什么产崽吧。”
连山奈轻轻撇头。
“大小姐,你想训诫我,可以晚点啊,要是顾此失彼,它可生不如死,”百里浪道。
“你…你…!”
双棠棠道:“大小姐,不妨事,他救不了你的牛,你就一刀砍了他,也是他自作自受呗!”
“所以说,我帮它生出来,我们恩怨分销,如何啊?我要是救不了它,我哪里也跑不了啊,我能跑到哪里去?”百里浪笃定地说,“我是沧溟弟子,我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仙族,你们还是地仙呢?我来欢都,还买了你们的地皮呢?多照顾你们的生意啊!你是连山庄的大小姐,我犯得着跟你作对吗?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连山埏喝道:“休得无礼!”
百里浪咧嘴,龇出两颗结实的大门牙。
夏芎芎道:“阿奈,他今日既到这里,救不了琉琉,自寻死路,一发成全了他也好。”
连山奈点头,道:“我就给你个机会,我告诉你,你要是害了我的牛,我让你五识分尸。”
“我治你的牛,昔日旧账,一笔勾销,一言为定!”
连山奈道:“你龇牙干什么?还不做来!”
双棠棠道:“你还废什么话?快啊!”
连山奈嘴唇翕动,眼底蕴恼,压下火气,双棠棠走了过去:“行啦,行啦,快点。”
“说话算数,这么定了,反悔就是狗生的!”百里浪伸着食指指着她。
“你烦不烦啊,”连山奈跺脚摇头。
百里浪道:“我不光烦你还要烦它!”
连山奈顾不得旧账,终于点头,就给他试。
周边几个丫头低声嘟哝着什么。
于是,百里浪抬起手腕,开始热势,他摸上插进母牛后背的牛角道:“还不错啊,活蹦乱跳。”百里浪握住牛角,毫不犹豫便将一根足足二十厘米的牛角,脆快拔出,那牛背呈出碗口的血洞,血洞往外冒白沫,连山奈担心小牛的生命体征。
百里浪昂着嘴唇,转转眼睛,道:“你们看,它应该没有伤到内脏或者血管,接下来也要小心地处理伤口,处理不当,还是有感染的风险。”百里浪从兜里拿出“桃花运”的帖子往牛背的血洞上贴,贴得很准。那琉璃粉牛“哞啊哞啊”表痛。百里浪用“桃花贴”包起拔出来的一只牛角,走到一边,塞给殷漱:“小蓑衣仙子,你先保管它。”殷漱回神,接过牛角,点了点头,她眼中一闪,经由小羽毛探看连山庄的朱甍碧瓦,奇柱高院,千万株柏,瑶草喷香,她的视灵着实感知不到姑姑的踪迹,莫非姑姑没来欢都?那岂不是白来?
连山埏看着百里浪,直摇摇头,夏芎芎也分外嫌弃他。
“喂,你还磨蹭什么?”连山奈问百里浪:“接着做啊。”
百里浪闻说,双手互搓,走近粉牛,看看牛头,拍怕牛角,摸摸牛臀,马上来劲。百里浪举掌施术,手里变出糖丸,走到牛头边,他先给琉璃粉牛喂下一颗糖丸。
那连山埏看了看,只想拿棒将他打将出去。
于是,百里浪走到牛尾边,半蹲下身,看它牛尾里的洞洞,他瞄一眼连山奈,觑一眼众人:“为牛助产,先给它饱餐一顿,它吃下糖丸,牛眼圆圆,牛耳精神,牛脚壮实。”他斜眼瞥一眼连山奈,继续唬她:“牛皮俱硬,牛奶滋润,牛骨鲜美,九鞭泡酒。”连山奈听着不舒服,百里浪故意晃到她的面前:“就是不能吹牛逼呢!”
百里浪将那沾上牛毛的手背往自己裤腰上擦了擦,继续道:“大小姐,你别着急,为牛助产,还差一样东西,你们快把牛笼头拿来,”
“喂,拿牛笼头干嘛啊?”连山奈抬起下巴,看着他说。
夏芎芎命仙侍取来牛笼头,仙侍递给双棠棠,双棠棠用手帕包着牛笼头递给百里浪,道:“牛笼头来了。”
他一手扯掉双棠棠的手帕,将牛笼头举到连山奈的面前,道:“怕脏就不要进牛棚。”
百里浪道:“老牛生产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我们要尊重它,它本来就很困难了,我们要给它一个安静的环境,”百里浪举起双手,看着周边的人:“助它产犊,”说时,还对着老牛鞠了一个躬。
百里浪拿牛笼头:“大小姐,你会吗?”
连山奈轻轻后退一步。
百里浪认真地说着:“看来,由我效劳,”连山奈捋一下自己的耳发,又看向百里浪。
百里浪演示起来:“给它套牛笼头,它就不会误伤自己,难产结果无非就是,老牛保不住,剖开牛犊子。”
连山奈握拳,晃晃拳头,很想揍他:“是吗?……那你套好了吗?”
“顺利产犊,很容易啊,”百里浪把牛笼头套住它的嘴,道:“还差一副脚镣。”
仙侍道:“大小姐,脚镣来了。”
连山奈皱鼻瞪一眼仙侍,看向百里浪:“喂,你干嘛,”连山奈紧紧握拳,瞪大眼睛:“搞什么,”百里浪用重重的脚镣铐住牛蹄:“嘻嘻!保护它嘛!”百里浪感叹。
连山奈一脸不信,嘲他一眼。
百里浪站在牛屁股后,弯腰一看,伸手按住琉璃粉牛作颤的牛尾。
他摸着牛尾,连山奈摸着牛头,两人隔牛相对。
百里浪一觑一摸,心里起伏,他走至牛身,揉住琉璃粉牛的肚皮。然后,百里浪轻轻一推,推着抽动的牛肚皮,连山奈脸色担忧,殷漱靠向墙角,众人避在一堆石磨边上。
“快点!”夏芎芎喝斥百里浪:“别想干耗,手麻利点,人模鬼样,小心你的命!”
百里浪道:“知道啦,别急嘛,”他伸手摸牛肚子,眨着滑鱼目,微慌微紧。
这时,靠墙的两个丫头嚼着他的举止:“棠棠,他会不会啊,是不是骗子啊!”双棠棠说:“大小姐也是不相信他的吧!”丫头说:“就看他怎么出洋相吧!”
那百里浪上前查看牛肚子,半蹲身体,蹲在琉璃粉牛的肚皮前,摸了摸牛肚子。那地砖浊草贴住他的脚后跟,他瞄一眼旁人,走到牛头旁,侧脸帖牛耳,颇为怜悯,絮絮叨叨:“牛啊,牛啊,我豁出去帮你,你也豁出来配合我!”
然后,他站到牛后,弓着腰,伸出双手,挽袖搓手时,搓出挑衅的声音。百里浪两手一探,摸进粉牛的洞洞,胡摸一阵,摸着摸着,他发现异样,拔不回来,他就继续摸,摸到牛崽,一番笃定,他使出手劲掰正牛崽的位置,琉璃粉牛“哞哞”直叫,受了大气,百里浪满头裹汗,后背全湿。
众人旁观他,倒不帮忙,殷漱也不知道怎么帮他。
良久,百里浪面色一笑,总算掰正牛崽,他双手一拔,不停地往后拽牛崽,嘴里哼哼,母牛嗷哞。
连山奈打量他,目光飘去,视线困他,粘着琉璃粉牛后的他,他可真用力啊,会不会伤害它啊,她心惊肉跳,真想带着琉璃粉牛逃出牛棚。
百里浪伸手用力攥出牛崽的腿,将牛崽的两只后腿往外拖。
琉璃粉牛受发出尖锐的哞声。两只灵敏牛耳不时摆动,左右一扬,那牛鼻子“呼哧”地响,一只牛角滞在空中,一只牛尾湿沉湿沉的沉下去。
琉璃粉牛的牛腿杂乱无章掐在地上,它周身粉色牛毛,四处抖落,粉毛落地。腹部在颤,牛腿在颤,越颤越抖,琉璃粉牛的牛毛突然变长,粉毛长出两尺长,粉毛密密下覆,蓬生如帚。
双棠棠跟丫头,鼓励着它:“琉琉……使劲儿……使劲儿……”
“大小姐”百里浪道:“还不过来帮忙啊!”
连山奈第一次听从他,走了过去,帮他攥崽:“你们都过来啊!”
殷漱左眼的视灵终从小羽毛处慢慢回来了,颇觉无奈,跟拔牛去。众人交头,上前帮忙,排成一条队,共扯牛崽,前者抓衣,后者搂腰,众人往后拽,往后推,往后拔……他高声鼓励着琉璃粉牛,卯足力气,屏住呼吸,牛棚里喊浪翻涌,众人随着他的喊声,用力的,慢慢的向后扯牛崽。
牛鼻孔挣出粉烟,牛尾间的洞洞掉出粉珠,一块一块像方粉碧玺珠,不断迸出,百里浪吃惊,睁大眼睛,价值不菲,直想捡珠。殷漱一望,虚转发珠。百里浪伸手攥着牛尾洞洞里的半截牛腿,他用力往外扯,众人也往外拖,随着一阵“哞哞”的,他们终于把它给拔出来了。众人排山倒海摔成一堆,累倒在地,仰头发汗,地上堆着方状粉色碧玺。
殷漱起来,一身浑味,拍拍裙子,见那百里浪终于将那两条细巧牛腿,从牛的产道中直拔出来,此刻,他喘啊喘啊。
连山奈低头,眼中酸楚,稀泪咕咚,松弛下来。
百里浪抱着小牛犊,满脸冒汗,身体后仰,小牛犊瞪他,向它卖萌。
连山奈沁满汗珠,就地起来,先走到琉璃粉牛的旁边,拍了拍它:“你们还不快把它的牛笼头和脚镣的拿掉啊。”
“是,大小姐。”
然后,连山奈又从百里浪的怀里抱回小牛犊,摸着牛犊子,过了一会儿,她把小牛崽当手风琴拉扯,身后的琉璃粉牛看懵了!没有一口草是白吃的!
它有不高兴,也不敢蹬飞主人。
殷漱仿佛在琉璃粉牛的眼里,看到一丝担心,一丝焦虑,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连山奈抱着小牛犊,看着百里浪,并不打算道谢,反而向身侧的双棠棠,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双棠棠道:“璃璃,怎么样?”
百里浪坐起身,微微抬头,微微嫌弃,还在喘气。
连山奈问:“你说呢?”
百里浪道:“好听啊。”
连山奈“嗯”一声,她抱着牛犊子走了!
百里浪问:“大小姐,我可以走了吗?”
连山埏凝眉,道:“滾吧!”
“好!马上滚!”百里浪慌里慌张,道:“诸位仙友,小仙告辞!”百里浪转身极快,顺带捡起地上的碧玺珠,吹一口气,塞进腰兜,自后门取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