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漱在他的袖子里稀里糊涂蹲看,发珠顶尘发闷,耳力高涨,掰指算时辰,他还有多久回馆。
“各位大仙……饶命……”百里浪竖起中指,反指自己,道:“我以一颗亿万万万分的赤诚心发誓,我今后好好做仙…做不到的话…我就沦为贱仙,”他誓言一出,心下犹怕,摇摇手指。
坐在堂下的夏芎芎,冷眼道:“无耻之徒,没脸没皮。”
“来人……”连山埏轻轻抬脚,猛地踹他,将他踹倒在地。
搬刑仙侍欲对他动刑。
夏芎芎觑他一眼,也不知道看到什么,斥道:“你是谁?竟敢在庄里撒野,我们特地押你进来,不是为了和你叙话,你还恬不知耻了的拐人进来…还有脸发誓……自寻死路…你千不该万不该羞辱我们的大小姐。”
百里浪蓦然恳求起来,两手托地作揖,心下不明:“拐人?拐什么人?”
坐在堂上的庄主连山烸忽然出手,炫光一落,百里浪受激仰倒,连山烸出手试探他的身手,胡摸他的根骨,摸出他身上贴着的“桃花运”。百里浪抬起眼睛,眼中疑惑,心里想道,难道庄主看上他的“桃花运”了?连山烸将他的“桃花运”甩在地上,百里浪自觉丢脸,只闻一阵风,连山烸轻轻挥手,他的袖中摔出了一个人。
殷漱没了纳凉的袖窝,旁边围了一圈地仙,她更不想扎堆。
百里浪一脸懵逼地看向殷漱,殷漱被甩出百里浪的袖子,她重重摔在地上,倾头,倾肩,百里浪忙扶起她,认出来了,瞪惊眼睛,道:“小蓑衣仙子,你怎么来了,不会吧,不会吧,你竟然这么关心我!”
殷漱掀了掀袖子,抖落灰尘,道:“我很担心你,就跟着你过来了。”
连山埏瞪着百里浪问:“她是谁?”
殷漱不由好奇,却闻到一种香味,刺激得她狂打喷嚏。
百里浪往前一步,殷漱倒不想弹开他的胳膊,百里浪抢先一声,道:“她啊,我妹儿。”
连山埏道:“既是你妹,不请自来,鬼鬼祟祟,同是罪人。”
殷漱曲身垂眼打量那香气四溢的女子,夏芎芎就许多人在一块儿讥笑百里浪。
周边搬刑具的仙侍要拿两人。
百里浪伸手,挡在殷漱的面前,搂住连山埏的大腿:“大仙饶命,误会,误会,我妹儿关心则乱。”
连山埏叉腰猛地踹倒百里浪,殷漱顶住百里浪的身躯,目光落回他的身上。
南荣朵疾言厉色:“放肆。”
这一声粗野惯吓人,殷漱未有半分察觉到姑姑的仙泽。
夏芎芎抢声一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带人来就带人来的地方?”
百里浪微微抬头,呲起的牙慢慢放平,殷漱蹭着他,像换成一阵风,飘出门去,这回是惹上麻烦了。连山埏的一脚,差点把百里浪的腿踢废,殷漱扶住身前的百里浪,擦了一把他额上的惊汗。
“庄主,他必是借机勾搭大小姐,这种贱仙最会欲擒故纵的把戏了,”南荣朵劝道:“别为了这种贱仙,缘何恁般烦恼,索性杀了。”
百里浪一听就不乐意,努了努颊,张口撑脸,看着殷漱,快声道:“小蓑衣仙子,你先走吧!”
殷漱沉默地看向门口,一面要离去的样子,一面象征性地拍拍百里浪的肩膀,百里浪挡在她的面前,殷漱郑重道:“大小姐的问题,非常棘手,我回馆等你消息,”话落要溜。
“啊?你至少……救我一次吧!”百里浪一听,双手一紧,抓紧衣服:“小蓑衣仙子,你真的走啊。”
“都别想走,”连山埏发飙,百里浪急端边椅,保护自己。
殷漱瞥一眼凶相尽露的连山埏,心底沉叹。
“诸位仙友,诸位大神,我们讲讲道理,好吗?毕竟你们也是仙人,这样会给你们自己造成损失啊,可以吗?”百里浪转眸一说。
连山埏道:“你绝得呢?”
百里浪缩在椅子后面,道:“我们来说说道理,别动手啊。”
夏芎芎笑应他:“你来做鬼,跟鬼说去。”
殷漱一阵咳嗽:“你们也是欢都的仙人,怎能随意刁难呢?为仙者,有所为有所不为。”
百里浪点头,眉目上搭,道:“而且,我刚才不是已经讲过这件事了吗?我非故意得罪大小姐!”
连山埏道:“你的命还是你的吗?”
“小蓑衣仙子,对不住啊,你这一日都没过完,就被我连累多次!”百里浪看着殷漱道。
“浪兄,我们之间说连累就生分了。”
连山埏正要发飙,百里浪瞪他,斜眉一抬,扯扯衣服,以齿跪地。
“来人,上刑,”连山埏道。
百里浪打了个哆嗦。
“是,”搬刑青衣仙侍蠢蠢欲动。
恰遇这时,当直的仙侍从门口哭丧着脸,奔进来,道:“庄主,夫人,大小姐难产………不……大小姐的宠牛难产,大小姐说,她的牛活不下了,她也不想活了。”
南荣朵摇摇头:“阿奈还是这么任性。”
百里浪道:“不就是一头牛嘛。”
夏芎芎道:“怎么办呢?那头牛可是大小姐的心肝啊!”
庄主连山烸抬眸,眼色一沉,晦暗不分。
连山埏的黑眸就要怒出眼眶,道:“正好,来人,将他丢出去做成牛饲料。”
百里浪急道:“等等,且慢,且慢!”
连山埏道:“你死前还有什么遗言?”
百里浪道:“我会接生啊,我可以替你们大小姐……的牛……接生!”
众人看向他:“就你?”
殷漱一脸震惊,百里浪频频点头。
连山庄的牧场,牛棚遍地,大牛棚和小牛棚随处可见,北边不远处的小牛棚养着数头牛,南边的大牛棚养着一只正喘不过气的琉璃粉牛,它是连山奈的心尖宠。大牛棚下的石磨台旁摆着三脚耧,三脚耧上有着两只去不了脏的颤抖的红鸽,红鸽扑向石墨台上的鸽蛋,盘旋而上,盘旋过棚。
牧场清鲜的仙泽,飘飘荡荡,飘向远野,飘回牛棚里的三脚耧,三脚耧左靠斑斑牛槽,牛槽前面就是那头临产的琉璃粉牛。
与琉璃粉牛隔着三四米的是一个绿衫美人,五尺多高,如花似玉,就站在连山奈的身后,她一手捏着兰花指,一手执着梳子,正替连山奈绾发,道:“大小姐,别气了,发型乱了。”
连山奈微仰着头,那女子思量给大小姐换个什么式样的发髻。那女子觑着牛棚外面,深深眯眼,急忙道:“大小姐,有人来了,荷首领真是的,怎么随便放人进来。”
“棠棠,谁啊?”连山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连山奈脸色大变,颇为不耐,道:“轰出去!”
双棠棠扭头,看了过去,扫一眼陌生的百里浪和殷漱。
连山奈心中无名火高了数千丈:“他怎么来了,真是烦人啊!”
“你们去看一下!”双棠棠一边唤边上的丫头,一边抓紧替连山奈端正发髻。
连山奈道:“你们赶紧把他轰出去。”
丫鬟们手足无措。
“连山庄不是闲人能进的地方,”棠棠附说,又望了望前方。
连山奈靠着椅子,气做一团。
琉璃粉牛“哞哞”直叫,好像牛背十分难受哎!
双棠棠低着下巴,想到家中羊驼,未曾投食,出神片刻,连山奈道:“那个贱男人走了吗?”
双棠棠回神:“大小姐,他不光没走,还越来越近呢!”
连山奈气得跺脚,却抬眼一张。
“大小姐,看样子,庄主恩准他过来的,”说着,棠棠替她收髻,双手合着拣髻,做认真状,理完发髻,收起梳子。
连山奈不免又叫丫头赶人:“骚狼,祸我眼睛,你们轰走他,快去啊。”
丫鬟们进退两难。
“他们是什么人呢?”双棠棠思忖着。
琉璃粉牛“哞哞”而叫,连山奈走到粉牛身边。
没一会儿,连山庄的成员径入牛棚,殷漱和百里浪缓缓跟后,她又看见那一头肥壮的粉牛了,她的上神师父曾经苦口婆心劝了重明鸟多次,要吃得壮实一点儿,要多长点肉。殷漱想,当如眼前的粉牛般壮吧!
百里浪一时扯扯自己的衣服,眼里闪转凶兆,就在牛棚闻到浑味,他暼一眼牛棚磨台上的红鸽,那红鸽带着香草的风猛地灌进他的眼中。
殷漱不由感叹,好高壮的粉牛,落地四腿像柱头,粉毛粘腻,想起牛肉面,自觉变态了点,抿了抿嘴。
连山奈走到粉牛的前头,对丫鬟说:“你们快想办法,把它拔出来,你们别光看着它。”
连山奈站在牛边,抓抓牛角:“舅舅,你们怎么把他带来了。”
连山烸道:“治治你的牛。”
连山埏、南荣朵和夏芎芎避往墙角,众人望着临产的粉牛。
殷漱看见那一头琉璃粉牛的后背扎一根粉血淋淋的牛角,生不出崽就要自残吗?她牵开裙角,地上呈泥,退到边上,寻迹而看。
“让一下,让一下,”百里浪知道连山奈要拔牛角,有了主意,走了半步,刹住脚步,弯腰看去,百里浪直起身子,笑了起来:“牛边上的那个女孩,哈喽!”
殷漱浅笑。
连山奈见到他,她两条气丝从脚底板直灌到头顶,烦躁转头,瞥见殷漱,视线相衔,互瞄几眼。
百里浪像含着一口唾沫:“大小姐,又见面啦!”
连山奈按纳不下心中的不快,命令丫头,指轰百里浪。
百里浪张着嘴巴笑,下唇盖齿,慢慢笑着:“没想到吧,我又过来了,大小姐,你不是很牛吗?怎么连一头牛都搞不定啊!”
殷漱甫一出袖,危机四伏。
连山奈两侧发髻的草莓花饰随风气动。
“大小姐,你真的不需要帮手吗?”百里浪走去,连山奈扭头,喝道:“傻逼!你还敢过来?谁准你进庄?舅舅,舅舅……”连山奈凶里凶气的。
“大小姐,你别生气了,”双棠棠安慰着她,那绿衫女子的声音惹起殷漱的注意,殷漱看见她姣好的容颜,尤其是高高的个头,修身的绿裙拖地。
夏芎芎道:“阿奈,你让他试试看。”
“是啊,阿奈,”南荣朵道:“庄主,我且扶你去魔天艇将息,这边有二爷看着呢!”
连山烸道“嗯。”
“舅舅…舅舅…你怎么走了,”连山奈气做一堆。
“庄主,慢走,”百里浪笑着:“我说大小姐,我不过来怎么教你扯牛犊子呢?”
“哼!不需要你帮,”连山奈道。
殷漱也不知道那头牛怎么啦?什么情况,还得再观察一下,不是临产吗?怎么牛角歪了?
“你随便,我什么也不做,”百里浪对着连山奈指着一处田埂,道:“你放生啊,让它自生自灭,地仙妖怪,剥皮抽犊。”
那忽响忽震的声音猛地灌进她的耳中,她还在思量着探探姑姑的踪迹。
连山奈被百里浪气得碎发滑到鼻梁:“哼!不要你管,等我忙完了,我就把连山庄所有家法都给你上一遍,我现在命令你,快滚出这里。”
百里浪道:“你少装了,你不会拔。”
粉牛“哞哞”直叫,连山奈一脸焦急,要问罪仙侍,却听见百里浪嘲道:“不就是拔牛角,这有啥难?”
连山奈甩脸色,黄眉撇急,绕过草砖,走至棚前,轰走三脚耧上的红鸽。
双棠棠道:“大小姐,要不让他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