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交头接耳,评头论足,这连山奈将来要继任连山庄的庄主之位,传闻连山奈的阿娘是欢都第一美人,连山奈的阿爹是欢都桃花庙的仙官,两人无论性格还是仙力都十分般配,仿佛是注定的神仙眷侣。只是,当年魔神之战,她的阿娘和阿爹都战亡了。后来,听说连山奈的外公和外婆思女过渡,双双离逝。当家庄主连山烸是她的大舅舅,一直培养她,对她有很高的期望,那连山庄的二爷连山埏是她的二舅舅也格外看重她,把她当作小祖宗一样的捧着,怕她不高兴,怕她无法忍受修行的苦。
整个连山庄的地仙无一例外都想方设法讨好她。
十里八乡的仙友妖怪都不会轻易给她难堪,除了外地来的小卒百里浪。众人围观之余,得出一个结论,这个连山奈到底太过年轻,仙力不强,看来连山庄要败在她的手中喽。
只见连山奈翻身上牛,三头牛发出哞哞的声音,连山奈右手倒竖四爪挝子,睁着月牙眼,左右一视,左手绰溜牛绳子,轻巧地立在牛头上,挑衅地看着百里浪,百里浪绰一只秤杆,暼一眼吓破胆的大头杞杞,杞杞觉得百里浪会输给连山奈,勒紧裤带,想递给他,又不敢近前。俄而,牛头上连山奈怒目横挝,厉声大喝:“骚狼,上次你惹怒我的牛,今天这一次,我就要跟你决一死战,”她的声音宛如巨大铃铛,又快又脆。百里浪一听,也不战栗,急令她下地,说:“来,我的首级就在这儿,你有本事,就砍我啊!”
说时,百里浪回顾左右,殷漱往人丛钻,重挑角度。
言未已,连山奈睁直月牙眼,喝骂道:“你是个大傻逼,你是个浑身长满屎的外地货,还是滚出欢都吧,这儿才不是你的窝。”
百里浪见连山奈如此护牛,如此气愤,颇为高兴,他才不打算退。那连山奈喝声未绝,飞快下地,手中四爪挝子飞快飙出去,一道光焰祭出,百里浪手中秤杆一抵,玄光尽消。
围观众人受惊。
连山奈不由自主咽了咽,挝头吝啬,几招凶暴,整个围观的人群都滚动起来了。
百里浪有了主张,将他浅金秤杆化作一只凤翎,连忙刺向连山奈的眼睛,连山奈倒于牛下,一时弃挝落绳。
百里浪闪身将她敲昏了!
倏尔,人群底下闪过快影,有客出群,跃至身前,接住连山奈的挝子,百里浪看见来人,不由气愤。
众人潮涌声崩。
“有人来了,不要乱说话!”
那男人定了定神,他是连山庄的守庄“连府兵”首领荷硕,荷硕看一眼渡厄星君,对他谦恭有礼,日正当空,他疾步而走,扛起昏倒在地的连山奈就回连山庄了。
三头粉牛“哞哞”跟上荷硕,一同回庄。
百里浪和杞杞开始收拾摊子。
渡厄星君看见殷漱细细端详自己的眼睛,眉心悠悠,见她被人群挤来挤去,遂挨近了,袖香袭来。
下一刻,渡厄星君慢慢说道:“几个时辰下来,也看够了,须早作休息。”
这不,殷漱打量着他,眼色映闷,他虽道貌,可不能确定他就是善仙,鉴善之事且按下不提,以后再做处理,先赶他回去,于是,她说道:“渡厄星君,听闻天规很严,你快回神族,休要耽搁了,我也不想把你搅到欢都的事情里去哦。”
渡厄星君眉眼绕笑,说道:“你忽然在欢都冒了一个尖儿,还想看什么精彩的表演,我一并同你看了,好生送你回去,我落个干净。”
殷漱面目呆板,一言不发,装没听明白似的。
休想我不费吹灰之力赶你回去,是吧!想摸清我来欢都的目的,是吧!偏不让你知道!看上去,他正经老实,可是肤浅内敛的男人听女人哄上几句,脸就会红啊,就会按步就做,他却硬赖这儿!
她故意一说: “我来欢都,自然有我要办的紧事,这件事只能暗查私访!”
渡厄星君:“你且说来听听。”
她吞咽一下,立刻制言:“两人行走,招眼耳目。”
“招眼?”渡厄星君说,“谁在街上踟蹰徘徊,不去客栈?”
殷漱:“……”
这不,她开始思索起来,正面迷惑敌人不行,那就只能改变战术。殷漱硬着头皮,双指弹一弹,极快地就空拔尘,捏作珠泪,塞进自己的眼眶中,本就只有一只右眼睛,另外一只左眼睛还是重明鸟的,偶尔还有点排异,新装的左眼珠还要蓄养百年。
她含着假泪的眼眶,暗暗称烦,眨巴眼泪,轻轻递眼色给渡厄星君,恳恳说道:“我离开西荒大洲来欢都找一个人,这一路上,你不是说边族异动,若是那异动之族暗怀鬼胎欲来西荒挑事,夹击西荒,怎么办?不如,渡厄星君先回神族,取道之时,照拂一二?”
渡厄星君静静看她落泪,不拂不动,面容肃肃:“上神浮厝,如此神明,吾之修行,在他之下,岂能涉务。”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无须担心!”
她心中一沉,油盐不进啊!
她踹了踹不及地的裙角,围观打架太久了,站累了,便急转过头,本想离开,那人群中帮着杞杞收妥摊子的百里浪一下子就看见她,上前招呼:“嘿,这不是小蓑衣仙子吗?你怎么来欢都啦?”
殷漱抬眸,细细一想,忽然想起了一丝别尘的往事。她尬笑,糟糕,遇见她不想记得的三分熟的熟人,说来话长,当年,好在她机灵,曾扮作东荒小草仙欲往沧溟学艺,本想拜入祁阖仙尊座下,差点成为他的师妹,却没通过祁阖仙尊的考验,转而改道学于离荒。
“你认识他?”渡厄星君蹙眉一问。
“小蓑衣仙子,你怎么还是这一副穷酸样?”
殷漱干笑。
渡厄星君马上就知道自己问得多余了。
殷漱叹气,她附耳于渡厄星君,低声道:“当算认识,我与他往来的少,平素想攀附神女的不胜其多,大抵见过几面,我就给忘记了,他也不知道我真实来处。”
渡厄星君配合她点头。
殷漱差点成为百里浪的小师妹,倒没缘分,遂挤出一点笑意。
“嘿,小蓑衣仙子,你怎么不认识我啦,怎么说,我也是给你行过方便的。”
殷漱缩眼:“你们男人不都见忘的吗?怎么独独不见你记性差啊?还记得我啊,渡厄星君,我来介绍一下,沧溟大洲第三弟子,百里浪。”
百里浪龇牙咧嘴地笑:“不知这位印堂发亮,仪容端庄的仙友,如何称呼?”
渡厄星君这才说道:“烈山氏,扶颛。”
我这姑父也忒实诚了,与我姑姑倒也般配啊!
“你就是渡厄星君,哎呀,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灌耳不如见面啊,嘻嘻,”百里浪整张脸庞都笑了起来,眼中疑惑顿消,转之崇拜。
周边女客仙都充满期待地朝渡厄星君看去。
杞杞已重新布置摊子了,他又搬出一些仙盏来卖了。
殷漱想啊,流浪中最安定的时刻,便是眼下,最能抬高自己身价的便是带有一个声名远播的姑父,心底一乐,在周边仙官敬服的目光,微微抬笑:“渡厄星君,我这个半分熟的仙友对你很倾慕啊,你是不是酌情称几斤仙盏回馈一下他,满足一下迷弟。”
“吾亲临此地,他还不知足?还不自在?”
还挺自信!也是,他命当如此,他就如同神族中一只最金贵的金雀,必不会受气,怕是连神族最卑微的坐骑都会无缘无故舔他两下吧!
殷漱羡慕一升,渡厄星君并不理她,她正色道:“你要是长了一副蔼然可亲的温暖面部,又有一腔似火热情,就更伟岸可爱,更讨女人崇拜了,”她说着,比划起杞杞敦厚的脸:“你看他,保守的,憨憨的,多圆润啊。”
渡厄星君一本正经道:“此人看起来,爱博专一,敲而不厌,将来必有出类拔萃之处。”
百里浪一听,急忙抬起窄袖,拿着一只不短不长的金秤杆自捶胸膛,一脸期待问道:“仙君,杞杞就是这样,那我呢?那我呢?嘻嘻。”
渡厄星君下意识看他一眼,暼他手里的金秤杆,这个……他一时语塞,未及反应,想了想,说:“仙友,将来大器晚成。”
“既是大器……为何晚成啊?早成…不行吗?晚到何时才成?”百里浪随即嗟叹!
殷漱看见百里浪的眉眼紧紧发愁,满足笑颤了。
渡厄星君,为人古板,缺乏热情,他见她抿嘴而笑,一时明了,权衡一下,闭言不发。
百里浪愁后,觉得些渴,也有点饿,他和杞杞摆摊的时间,倒是顾不上喝水,打了架后,更口渴了,他到现在连口水也没喝,真是好口渴啊,回去定痛饮几坛桃花酒。
殷漱转头:“百里浪,你怎么不在沧溟大洲修习仙术,跑这儿作摊童。”
百里浪笑笑:“云游四方!”
不过,生意上门,岂能不宰!
站在摊前的百里浪,转头就忘了渡厄星君口中的晚成之事,眉开眼笑地说:“小蓑衣仙子,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馆独创的比虾皮软滑的仙盏,没有毛刺,保准你买回去后,每一口茶都芳香入脾,魂想飞,魄想散,我的仙盏摸上去就有灵芝纹,茶有灵芝,盖有灵芝,芝芝不相同,小蓑衣仙子,可要买一只啊!”
百里浪推销自己的盏品,他说着话,仙器出摊,呈到她的面前,还是一对奶黄色仙盏。
“小蓑衣仙子,不满意?”百里浪见她不为所动。于是,他戳了戳杞杞的厚肩,杞杞从摊子下面的布箱里摸出一只宝盏,通体金箔的宝盏,宝盏中的宝盏,宝盏里最闪亮的东西。
殷漱走到摊子前面,打量一眼他手里的宝盏,宝盏里面盛着一只观音舌参。
自从小白蛛吸了第一口生息,殷漱隐隐觉得它有些微动,魔物就是魔物,此观音舌参倒是个宝,容易招惹妖鬼之气,倒适合她供养小白蛛。
你别看百里浪执着地推销自己宝盏里的宝贝,他可舍不得卖,吝啬着呢!丢半颗灵石也不甘休,那是要他的命!
虽然搬出宝贝,要担风险,却也是能吸引客人的目光。
周边仙妖和怪人纷纷投目,开出高价。
百里浪当即端着手中的宝盏,步行人前,遇人见仙,显摆宝贝。
价格一路高涨。
周边吵吵闹闹,渡厄星君拔腿欲走,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等她,不料,转身以后,抬起一脚,踩疼百里浪的脚趾头。
“哎呀……仙君,可有住处,不如住到我的馆子,一晚只收五百块灵石。”
渡厄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