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中的祝祷 [西幻] 第15章 Chapter 15

周五下午是西西弗那神史。神史课是所有学院的学生都要上的一门通识课，因此安排在了一间圆形的大教室。佩尔到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时间只有不到一分钟，教室里几乎已经全部坐满。她环顾四周，只在第四排右手边看见一个空位。正想走上前去，就看见那个座位右手边有一抹醒目的紫红色，居然是多洛莉丝。

她和多洛莉丝同在魔法学院，又都主修火系魔法，因此很多课是重合的。这几天，她也没少看见多洛莉丝，但她都尽量坐得离多洛莉丝远远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多洛莉丝看见她时，尽管少不得要丢给她一个白眼，但居然也没主动来找她的麻烦。

眼下，多洛莉丝居然没朝她丢白眼，还朝她微笑着招手，活脱脱一朵随风摇曳的鸢尾。佩尔觉得她多半不安好心，于是继续环顾四周寻找空位。

多洛莉丝看见佩尔那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态度，脸上的愠怒一闪而过。但她继续摆出微笑，“佩尔，这儿有空位，我特意给你留的呢。”

周围的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人是谁？多洛莉丝小姐给她留了座位，她居然像没看见一样？”

“不知道，不过好像有一点眼熟。”

“多洛莉丝小姐这会儿居然还好声好气的，不过待会儿她要遭殃了吧？”

“啊，天呐。佩尔，那不是开学典礼上那个‘3S’吗？那天离太远了我都没看清，这会儿我可得好好看看……”

“叮铃铃铃——”

佩尔犹豫间，上课铃已经打响。一个面庞紧绷着的小老头佝偻着背走上讲台，“安静！那位站着的同学，十秒钟之内，找好座位坐下来，否则按迟到一次扣分。”

这下，佩尔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在多洛莉丝旁边坐下。

“佩尔赫斯，又见面了。我们可真是有缘分。”

佩尔默默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们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学院，同一个专业，说不定还有一些血缘关系，能没有缘分么？

佩尔没有回话，默默翻开了课本。多洛莉丝睨她一眼，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托着腮开始听课。

台上的小老头是亚道夫教授，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严厉。他上课虽然不点名，但是总喜欢叫人起来回答问题。要是回答不出来，下节课就得交给他一篇三千字的论文。因此，上他的课之前，所有学生都会好好预习，上课时也不敢走神。

大约是中午吃得太好，窗边的阳光又太温暖，加上亚道夫教授平淡没有起伏的语调，课程开始十多分钟，佩尔就开始觉得昏昏欲睡。课本上的女神像从一个变成两个再变成三个，然后多到数不清。佩尔甩甩脑袋，把即将游走的意识拽回躯体。

第一章的内容她已经预习过了。赫斯提亚是一位高贵稳重的女神，她流传在人间的故事其实并不多。她是泰坦巨神瑞亚和克洛诺斯的长女，也是得墨忒耳、哈迪斯、赫拉、波塞冬和宙斯的妹妹。海神波塞冬和太阳神阿波罗都曾追求她，但她却凭着宙斯的头发启示永不结婚，用她所有的神力守护千家万户的炉火。

西西弗那神庙中的圣火，由十二个赫斯提亚贞女维护。她们必须在神庙中宣誓保持贞洁，否则将受到活埋的处罚。在西西弗那各地，也都设立了用于供奉赫斯提亚的神庙，由贞女来维护。西西弗那人相信，只要神庙中的圣火不熄，西西弗那每家的炉灶就会长明，西西弗那人就会像火种一样生生不绝。

“大家都知道，神庙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圣火洗礼，相信在座的每一位同学都参加过。谁来说说看圣火洗礼的基本流程？”

这个问题对于西西弗那人来说应该很简单，但对于佩尔这个前十五年都生活在那尔迦斯、从来没有进过神庙的人来说，根本就什么也答不上来。她在心里大叫糟糕，趁着亚道夫教授没在看她，飞速翻起了课本。

但多洛莉丝可不会放弃这个让佩尔出丑的机会，大声说道：“亚道夫教授，佩尔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她不好意思举手。”

亚道夫教授的目光转了过来，“佩尔啊，你也是我们这一届的名人了，怎么连举手都不敢呢？来，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佩尔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坐在位置上没动。

“佩尔？”亚道夫教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威严。佩尔只好站了起来，瞬间无数目光在她身上交织。

佩尔手上还想悄悄地翻课本，但课本的边缘却被多洛莉丝的手肘压住。多洛莉丝托着脸，嘴角勾起看好戏的笑容。

短短的几秒钟，佩尔在脑海中想象了一百种圣火洗礼的场景，但是如果她回答得太离谱，她的身份极有可能会遭到怀疑。要是被发现她是从那尔迦斯来的，那她是会被烧死还是会被活埋？

她微微抿着唇，沉默的空气重若千斤。

正当亚道夫教授要不耐烦地挥动手中的教鞭时，佩尔终于开口了，“亚道夫教授，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瞬间，教室里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亚道夫教授扶了扶镜框，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射向佩尔，“佩尔赫斯，我想，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吧？”

“教授，我承认，我还没有预习到这一章节。尽管我能给出一个简单的回答，但是，它多半是不完整的，也缺乏学术上的专业性。我不希望给出一个不完美的回答。”

“我的天，她居然敢对亚道夫教授这么说话！”

“她沉默的时候，我还在奇怪呢，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可能不会！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不愧是3S，思维都和我们常人不一样。”

“感觉她的气场好强大……”

亚道夫教授拍了一下讲台，“好了，安静！”

下面鸟雀般叽叽喳喳的学生们立刻噤声。亚道夫教授看向佩尔，居然露出了一丝欣赏的微笑，不过，面上依然是严肃的。

“很有个性的回答。我认可你对于完美的追求，不过，课程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佩尔赫斯，下堂课交一篇3000字关于圣火洗礼的报告给我，希望我能看到你’完美‘的高见。”

佩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不管怎么说，眼下这一关起码是有惊无险地过了，至于3000字的报告，她也只能努力写了。而且，她必须得尽快恶补那些西西弗那人的常识了，不然以后也一定会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也多亏了亚道夫教授没有追究，不然她可就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好运了。

多洛莉丝的脸都黑了，“嘁，油嘴滑舌。别以为你次次靠着那点小聪明就了不起了。”

“承蒙多洛莉丝小姐关心。”佩尔漫不经心地回道。她的注意力全在课本上，恨不得把上面每一个字都记住。

多洛莉丝碍于上课不好发作，只好冷哼一声，将脸别向另一边。

上一次和佩尔起争执时，佩尔的头巾被扯下，那一头火红的长发在她眼前跃动，她居然产生了一种没有由来的恐惧，四肢的关节都像生锈的铁皮娃娃一样无法动弹。

而且，佩尔头发的颜色简直和她的舅舅，亚历山大祭司一模一样。连亚历山大的亲生儿子小布兰登都没有遗传到他爹那纯正的发色，佩尔的发色，如果是巧合的话，未免也太巧了。她暗中调查了佩尔的身份，却一无所获，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和亚历山大祭司有任何的关系。不如说，她的来历过于普通，以至于普通得有些可疑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佩尔的身份并不简单。能拿到3S，佩尔不太可能是普通人血统。而且，她今天在课堂上的表现也很可疑。多洛莉丝决定决定继续调查佩尔的身份。她偏过头，佩尔正哗哗地翻着课本，专注的眼神中似乎燃起了火焰。淡黄的的头巾包裹得一丝不苟，连一缕碎发都没有露出来。

下课后，佩尔立刻收拾好东西溜出了教室。多洛莉丝看着她像一尾鱼一样消失在门后，轻声自言自语道：“佩尔赫斯，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

周末，佩尔按照约定来到亚德里安的炼金工坊。

工坊中大约有七八个炼金台，此时有一半炼金台上都有人在工作。佩尔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周六早上的八点半，这些人都不休息的吗？果然高工资不是白拿的。

“有新人来了？”一个棕色短发的少年抬起头来，朝佩尔打招呼，“你好，我是埃尔文。”

亚德里安介绍道：“这位是佩尔赫斯，之后也会进入工坊参与课题。埃尔文，你先教她一些炼金台的基本操作。”

佩尔说道：“有劳了，叫我佩尔就好。”

埃尔文朝她点头致意，笑眼如同闪耀的星星，充满活力，“不用客气，你先上工作台来吧。”

佩尔一边走上前，一边暗自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除了埃尔文，这间工坊里还有两个人，但他们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埃尔文左手边的炼金台上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外貌也很稚嫩，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她披着连帽斗篷，一条长长的蝎子辫从右肩垂落下来，白皙的小脸紧绷着。在角落的炼金台上，有一个满脸满手沾满黑油的男生，眼镜片像啤酒瓶底一样厚，一头凌乱的卷发结成一团，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有小鸟从那里面飞出来。

结果，下一秒，从他的头发中，就钻出了一个红底白斑的鸟头。佩尔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揉揉眼睛，却看见那只鸟朝她飞来。这只鸟的翅膀由红、蓝、黄三色的羽毛组成，原来是一只色彩绚丽的鹦鹉。

埃尔文笑起来，“那是布莱恩，他的爱好是在脑袋上养鹦鹉。这只鹦鹉叫小波，它很聪明的。小波，过来，这是咱们的新朋友，佩尔。”

小波停在埃尔文的手指上，对着佩尔叫道：“早上好，佩尔。”

佩尔惊喜地伸出手摸了摸它的羽毛，“早上好，小波。”

结果，小波又重复了一遍“早上好，小波”，惹得他们都笑了。

“好了，回你的窝去吧。”埃尔文一抬手，小波又振翅飞起，像一道彩虹划过空气，回到了它的窝——也就是布莱恩的脑袋。

佩尔把掉下的下巴按回去。亚德里安的工坊，真是人才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