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樱桃 第14章 万方达闻 十四

越是临近中午，天上的太阳越烈，东郊校场中，南梁国的蓝白玄鸟旗与大昭的玄色龙纹旗在风中呼啦啦地响着，四面激昂的军鼓声一阵高过一阵，宋聿看着许汮嘴唇动了动，目光也随之凝重起来。

虽然耳边尽是军鼓声，但他看懂了许汮的唇语，许汮分明在骂他“白痴”，脸上轻慢神情与昨晚一般无二，令宋聿咬牙切齿！

随着军鼓平息，宋聿反手抓起一柄长枪，枪尖红缨舞动一圈后紧紧立在了少年身后，这时一直站在擂台下方的长孙垂走过来道：

“此次比武，不限时间，不限兵器，直到对方认输或是脱离擂台即可。”

澎湃激昂的军鼓声再次响起，宋聿紧盯着许汮，赤袍鼓动。

“别说我欺负你，你也挑一件称手的兵器罢！”

然而许汮却依然用那种游离于凡尘俗世的淡漠的神情看着宋聿，直到军鼓声息，才冷冷道：“你认输罢，我们没必要比这一场。”

宋聿一听，原本压制的火气不断往上冒，他最讨厌许汮这幅不屑于一切的表情了，他囔囔起来：“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怕了？我刚才就给过你机会了，现在又不敢跟我打，还妄想要我认输，门都没有！”

说罢竟得了许汮的一个白眼，真是没礼貌！

擂台下，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这两人，不单单是因为宋聿小王爷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大家想看看这位南梁国的储君是否想传闻中那么厉害。

“这场比武没有意义。”许汮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他来洛中只是想要参加万方达闻，在平定白濮后拿到那枚能够调遣大昭任意兵队的应天兵符，这场比武在他看来，完全一场闹剧，只会浪费他的时间。

“怎么会没有意义！”宋聿摆出的架势早就被气歪了，他紧紧握着手中长枪，“我，宋聿，今天就要在这里打败你！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害怕，不管你有多厉害，就算你能一下子拧断我的脖子，我今天也要让你见识一下，在大昭到底是谁说了算！”

气温逐渐升高，宋聿额角淌下了细汗，许汮淡淡地等他吼完，这才说道：“你既然如此作想，那便过来罢。”说完随手就从旁边捞起一件武器，竟也是一杆三尺红缨枪，顿时引得朝日格图和另外几名世子的哗然，不是说只擅长骑射？难道他连长枪也会？

“跟屁虫。”宋聿不爽地冷哼一声，不待许汮反应便抖动长□□出，下一刻，两只银色枪尖在半空中碰撞，发出一声短暂的争鸣。

没到想许汮不仅会使长枪，还用着不赖！

宋聿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依旧淡漠，仿佛这一击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可是明明自己的手都麻了！想到两人之间的差距，虽然不得不承认，但宋聿依旧将手中长枪一收一放，随后整个人如同鸿雁般飞到许汮侧方，那柔韧的枪杆也像落叶般扫来。

他这一枪是陈落山最初教他的招式，最重要的便是快与轻巧，就如同两军对垒，以己之长攻其敌军薄弱的地方，让敌人措手不及！

朝日格图第一次见如此灵活的招式，甚至对他这种见惯了粗蛮比武的北漠人来说，竟觉得这一招有某种神女之资。

银色枪头在烈日下熠熠生辉，站在擂台下方的长孙垂神情也越发凝重，看着宋聿如鸿雁般的身姿，不由得疑心起宋聿是否真的如宫人所说，这十多年来从未学过任何武功。

昨夜宫门落锁前，长孙氏祖孙三代终于在内监的劝说下离开了皇宫，长孙垂看着自己年迈的父亲一步步地走出宫门，夕阳洒在父亲鲜艳的官袍上，如同被血染了一般。

他在那一瞬间，特别想去问问自己的父亲，如果他同意了流着卜禺氏部落的血的宋聿参加万方达闻，那十五年前，他那为了大昭而战死在奇吉尔湖的长兄又算什么？！

那年他也不过十来岁，看着长兄阔别家人，留下了长嫂与阿景这对孤儿寡母，卜禺氏的血是那么的野蛮的，即使他们长孙家获得再多的荣耀，他的兄长也再也回不来了……

枪与枪的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声响，电光火石间，宋聿手中的枪杆犹如蜻蜓点水在许汮的枪杆擦过，长枪本就不能作为金近身兵器，宋聿一击不成，立刻往后跳起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此时此刻，整个校场，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了，朝日格图不明白，为什么如此轻盈的一招，竟连许汮的半片衣角都碰不到，这令他不由得为宋聿捏了一把汗。

随后，无论宋聿用多快的速度去攻击，许汮始终都能将他轻松挡下，在宋聿绕着许汮使出了第三招后，他开始微微喘气起来，可许汮却如同一尊石碑，任由他的风吹雨打都不动分毫。

时间越久，宋聿能打败许汮的机会就越少。

“认输罢。”许汮对着宋聿道：“你不可能赢过我的。”

“要你管！”宋聿累得脸通红，气息不稳地又刺出一枪这一枪就连朝日格图都看出来不行了。

然而许汮像是不愿再与他纠缠，连挡都没挡，只是扬手轻轻一挑，宋聿手中的长枪便被挑飞出去！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坐在御座上的宋晃眼神微暗，甚至将更多的目光投到了许汮身上。

许汮一身冷傲，他要告诉宋聿，宋聿的攻击在他眼里，弱得根本就不必去挡，之前的每一次格挡，都只是在像宋聿传达一个讯息，那就是他们之间的力量悬殊。

“小王爷，你不如保存实力……”朝日格图一嗓子，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他从小生长在北漠部落，无拘无束惯了，一时之间也忘了大昭的规矩，面对站得离他最近的长孙垂严肃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格外不好意思地退了几步。

其实朝日格图说的并没有错，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无论是谁都得暂避锋芒，之后再伺机而动，不仅仅是在擂台上，在战场更该如此。

长孙垂注视着宋聿，他忽然想看看这个体内留着背叛者血的少年会如何去做……

校场虽然空旷，但在宋聿看来，自己却是被围得密不透风，他低着头，汗水顺着少年的下颌与鼻尖滴落，在深棕色的擂台上落出一小滩水迹。

所有人都等着他认输，在还有机会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觉得他该保存实力到下一场。

许汮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见他一脸苦大仇深地抬起头，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然后稳稳扎下马步道：“再来！”

此时此刻，许汮淡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耐烦，但令他没想到是，宋聿见状竟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等他无意识地皱起眉，才发觉眼前这个人真的有点烦。

“你不出招，那我可要继续了。”宋聿说完，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冲向许汮。

长孙垂错愕一瞬，这小子赤手空拳地去对付手拿长枪的许汮，难不成是个傻子！

显然许汮比他要稳重许多，只是抽出枪杆去敲宋聿的后腰，想要叫他知难而退，然而却在枪杆碰到宋聿的那一刻，他自己却腰身一紧，竟是宋聿像摔跤般拽住了他的腰带？！

“你也空手罢！”

宋聿仰脸对他咧嘴一笑，猛地旋身，一指戳在了许汮后腰的穴位上，许汮身形一顿，突然扔了手中的长枪，双手举起宋聿将他往外丢了出去！？

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宋聿被摔得龇牙咧嘴，一抬头就看见许汮铁青着脸，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道：“你挑飞了我的兵器，我也让你扔了兵器，我们平手……”

不待宋聿说完，许汮一脚踢飞长枪，手抓枪尾就直刺而来，宋聿只得低身一滚，大声叫道：“你出招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没有修养！”宋聿哇哇大叫，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被他踹开花了，他围着擂台躲了两圈，许汮却跟个索命鬼一样，也不要他认输了，一把提起他腰带，将他举得天旋地转后啪叽一下就丢出了擂台，扬起黄土半尺高……

我不认输！！！

宋聿脸埋在沙子里，怎么也想不通许汮为何还这么能打，老瘸子明明教过他，只要用力戳对方腰阳关，对方下肢定然瘫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