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里距离京城还是有些远的, 坐马车也得走上个小半个月,按理说怎么找也不该来这里。zuowenbolan
“听说已经在京城找了许多遍,才开始来其他地方找呢。”
容兰说完又自言自语:“能遇上这么挂念女儿的人家, 也是少见。”
阿橘听了也有点唏嘘, 她们两人自幼是娇养着长大的,都有喜欢女儿的爹娘, 如今感同身受,自然见不得这些事。
阿橘决定回去的时候帮那家人拜拜佛, 丢了孩子, 可真是痛苦。还有那个孩子,也不知道在哪儿受着苦,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一路上都在说这件事, 虽然和她们没什么关系,但是两人都有些难受, 慢慢走回灵溪村, 就看见家里又围了一圈人。
阿橘皱眉看着, 容兰本来还长吁短叹的,看见这阵仗马上沉不住气了, “肯定又是你那个舅妈!她怎么天天找事!”
说着她就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阿橘连忙拦住她,“先看看再说吧,我怎么觉得, 站在中间的人是一个孩子?”
容兰定睛看了两眼,“咦”了一声, “不会是看你家没人,过来偷东西的吧?”
“我家有什么好偷的,”阿橘抿唇笑, 但是心里还有些担忧,“先过去看看吧。”
还没走到地方,就看见王婶拿着个笤帚,叉着腰大声叫嚷:“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偷人家的东西?问了你多少遍都不说话,难不成还是个小哑巴?”
阿橘刚好走上前,听到这话有些着急,不会是真的来偷东西的吧?他们家有什么东西可偷?
她先看了一眼在别人怀里睡的正香的妙妙,又急忙问道:“婶子,怎么回事啊?”
“阿橘?你回来的正好,”王婶喘了口气,和她解释道,“我带着妙妙出来遛弯,还没走出两步就看见这个小子鬼鬼祟祟地翻进你家。”
“我喊了他一声,他似乎被吓到了,摔在了地上,肯定是摔到了腿,不然怎么可能不跑?活该!”
王婶啐了一声,扔下笤帚,把妙妙从别人怀里抱了过来。
阿橘这才把目光移到那个孩子身上,他感受到阿橘的视线,迅速和她对视一眼,涨红了脸,嗫嚅了半晌,却又低下了头。
那一眼也足够阿橘打量他了,他可真瘦,瞧着像是快十岁的年纪,却瘦的脱了相,显得眼睛格外大。皮肤也黑,一看就是风吹日晒过来的,想必是个小乞丐,或者是逃难来的。
临县近些年都在闹灾,若是真是这样,这孩子也算是可怜。
不过若是偷惯了的,她也不会手软。
想到这里,阿橘蹲下身子,和他平视,温声问道:“你几岁了?”
小男孩怯怯地看她一眼,迟钝了半晌才低声回答:“快十二了。”声音也干涩的厉害,夹杂着鼻音。
阿橘吃了一惊,又仔细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居然已经这么大了。十二岁的男孩子,都应该像她表弟阿智那样,还在私塾读书呢,他怎么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阿橘,别跟他废话了!”容兰不耐烦的抱臂看着他,冷笑道,“和小偷有什么好讲的?”
“你爹娘呢?”阿橘没有理会,柔声问他,“我不是要找你爹娘告状,就是想问问。”
男孩这时候才猛的抬起头,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声音哽咽,“都死了。”
容兰原本还有些生气阿橘对谁都发善心,听到男孩说的话,这才觉出些不妥来,和王婶对视一眼,也不说话了。
阿橘心里一疼,她想起了常安和她说的祝问荆的事情,他也是小小年纪就是个孤儿了,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
或许遇见了许多好心人,吃了百家饭,穿了百家衣,才得以活下来,现在能过得这么好,就得益于那些好心人吧。
想到这里,她就有点心软,还没等她开口,王婶就连忙说道:“阿橘,婶子知道你心善,但是你可别对所有人发善心。万一他说的是假的,岂不是帮了恶人!”
“我没说谎!”男孩主动开口,又死死的咬住干裂的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我家就在木庆县,县里发大水,我爹娘和弟妹都被冲走了!”
木庆县就在苍平县附近,近些年来确实有洪水。
阿橘心里一叹,扭头说道:“没事的婶子,我给他点东西吃,一会儿就让他走。”
王婶就不说话了,沉默许久才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你们小姑娘心善,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记得接妙妙啊。”
说完她就抱着还在睡觉的妙妙回了家。
阿橘笑着点头,推开门,把男孩带到树下坐下,又从灶房端出了早上剩的几张饼,还有一小碗黍子粥。
容兰站了一会儿,专注的看了那男孩一眼,还是给他倒了杯水。
“我真的能吃吗?”男孩咽了咽口水,眼里终于不是一片死寂,看着阿橘的目光也带了点渴望。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了。
“吃吧吃吧,都是你的。”阿橘轻声说话,把饭菜推得离他近了一点。
看见这个孩子,就像看见了小时候的祝问荆,阿橘心里更难受了。
他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呆了一会儿,有些局促的抓着好些补丁的衣裳,低声说:“我想洗洗手。”
阿橘意外的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把他带到灶房,舀了一瓢水,让他把手指甲里的泥都洗净了才出来,顺便又洗了个脸。
阿橘这才发现这个男孩长得也算好看,浓眉大眼的,看面相就是个好孩子。
终于能吃饭了,容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得叹息起来,“真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
阿橘连忙捂住她的嘴,说这话岂不是要勾起他的伤心事!
容兰也意识到了,连忙闭上了嘴。
男孩伸筷子的手停了一下,才慢慢夹起了一片黄瓜。
阿橘想了想,又回屋里给他拿了几块点心,“这些你一会儿带走,饿了就吃一点儿垫垫肚子。”
男孩张大嘴巴看她,显然没想到能遇到一个这么心善的人,他慌忙吞下嘴里的东西才开口:“谢谢姐姐!”
容兰见状,也从荷包里翻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他,“藏好了,别被人偷了去。去县里找个营生,也比在这里受苦好。”
男孩迟疑了一瞬,没有接。
“我不能要,”他低下头,声音也不再虚弱,反而带着少年独有的力量,“我自己可以赚钱的!”
“收下吧,”阿橘看他不接,打趣道,“她可有钱了!”
容兰笑着白了阿橘一眼,“对对对,我家的银子使不完,下次来偷我家的!”
男孩涨红了脸接了过来,认真的看了容兰一眼。
阿橘瞅了一眼他受伤的左腿,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她看看天色,祝问荆应该也快回来了。
她没有过多的考虑,就决定把这个孩子留下。若是带着伤走,只会越来越严重。
她也没有开口问他为什么要去他家偷东西,这孩子看起来是个老实的,想必是迫不得已。
“你叫什么名字?”容兰看他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才问他。
阿橘回过神,也看向他。
“我叫王豫。”他放下筷子,老老实实的回答。
“一会儿你先别急着走。”阿橘缓缓开口。
王豫猛地一惊,一脸惊恐,直接跪下了,受伤的左腿压在带着小石子的地上,疼的厉害。
他嘶了一声,冷汗流了下来,还是说道:“姐姐,别把我送到县衙,我以后肯定不偷东西了!”
阿橘连忙皱眉把他拉起来,“想什么呢,我夫君是郎中,一会儿我让他帮你看看,你别怕。”
王豫这才放下心,偷偷抹了把泪,扶着左腿乖乖的坐在杌子上。
容兰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阿橘边问王豫以后打算怎么办,边等祝问荆回来。
等了片刻,祝问荆终于回来了,阿橘连忙迎上去,小声跟他说了王豫的事情。至于他翻墙一事,阿橘一个字都没提。
王豫拘谨的站了起来,小声问好。
祝问荆点点头,“你先坐吧。”
说完他把背篓放在杂物间,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又去洗了手,这才有空问阿橘:“送药了吗?”
阿橘一直跟着他转悠,闻言点点头,帮他把药箱拿了过来,“那家人还想给我钱,我没收。”
祝问荆摸摸她的头发,从她手里接过药箱,“今日猎到了好东西,能值不少银子,都是阿橘的功劳。”
阿橘却不听他拍马屁,直接把他推了出去,“快去给那孩子看看!”
来到王豫身边,祝问荆小心的掀开他的裤管,卷到膝盖上面,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王豫疼的龇牙咧嘴,却又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受着了。
祝问荆赞赏地看他一眼,很快又开始专心处理他的伤口。
阿橘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这得多疼啊,她想起她的脚受伤那次,就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于是她和王豫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去县里找个饭馆打杂就行了,不会盘问你的身份。等攒够了银子,就找一个安身之处。”
赵言点点头,阿橘又讲了许多事,看处理的差不多了,她才跟祝问荆说道:“今日容兰姐跟我说,京城有户人家丢了个女孩儿,正在找呢。”
祝问荆手下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的问了起来,“什么样的人家?”
“听容兰说,是极富极贵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极富极贵,不过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阿橘忽然想起妙妙还在王婶家,忙道,“我去把妙妙抱回来。”
祝问荆看着她走出门,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处理伤口。
阿橘回来的时候,王豫已经好好的站着了,他有些拘谨的说道:“等我赚了钱,一定把治病的钱送过来!”
祝问荆没在意,把东西收拾起来,沉声道:“不妨事。”
王豫没说话,看了一眼阿橘怀里已经睡着的妙妙,认真的说道:“我会每天给她祈福。”
阿橘心头一暖,这孩子倒是个好孩子,就是可惜了,家人都不在了,也不知道他以后该怎么办。
她有些不忍,轻声开口:“要不你在我家住几天,把伤……”
王豫打断她,有些匆忙的开口:“我这就走,太麻烦你们了!”
阿橘也没再劝,嘱咐他把东西都带上。
王豫看着木桌上的吃食,挣扎了一番才拿在手上,认真的看了一眼阿橘和祝问荆,鞠了一躬,才举步离开。
阿橘目送他走远,才幽幽一叹:“真是个可怜的……”
祝问荆一直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阿橘怀里还在安睡的妙妙,心里有些复杂。
他低下头,慢慢压下了眼里的情绪。
吃了晚饭,阿橘断断续续的跟他讲王豫的事情,最后才说道:“常安跟我说,你是孤儿。我就想着,或许你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我就帮了王豫那孩子。”
说完阿橘还有些忐忑,除了同是孤儿的身份,祝问荆却从来没偷过东西,他不会介意吧?
还有常安刚和她说了祝问荆的事情,她扭头就告诉了祝问荆,这样做似乎有点不好。
没等她细想,祝问荆搂过她的肩膀,慢慢开口:“其实常安忘了说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阿橘一愣,静静的等着他开口。她有种预感,祝问荆要说的事情,或许和她有几分关系。
“阿橘,我师父的医馆,名叫善安堂。”
他声音低沉,听在阿橘耳里,却是一道惊雷。
她被这个消息砸蒙了,好半晌她才仰起头开口:“你说什么?”
祝问荆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就是你的医馆哥哥。”
他是医馆哥哥。
电光火石之间,阿橘脑海里的线忽然连了起来,怪不得他宁愿得罪付少爷也要娶她,怪不得在她提到医馆哥哥的时候,他是那种反应,也怪不得,他对她总是不自觉的亲昵。
原来,他一直在耍着她玩?
阿橘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气闷,难道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很好玩吗?
她僵着身子沉默了很久,然后离开了他的怀抱。
祝问荆疑惑地看着她的动作,他本以为她会把他抱得更紧,或者兴奋地拉着他问小时候的事情。
不过无论是什么反应,都不该是现在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怎么回事?
他想抱她,可是阿橘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你就是个骗子!”眼里的泪水再也支撑不住,落了下来。
祝问荆一头雾水,看着她出了屋门,直到消失不见,才猛地起身去追她。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怕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外面。
院子里一片静谧,却有几声低泣声从树下传来。
祝问荆轻轻走过去,果然看见阿橘蹲在大树后面,抱着双膝抹眼泪。
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但是他不能走过去打扰她,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默默的看着。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祝问荆想不通,饶是他熟读医书,会治百病,也猜不透阿橘的心思。
入秋有一段时间了,晚风开始凉起来,祝问荆想上前,脚下又转了个弯儿,回到了屋里。
阿橘早就不哭了,她知道祝问荆就在她身边,所以没有害怕。
但是祝问荆又走了,她茫然无措的看着黑夜,像一个巨大的张着大嘴的怪物,要把她吞没。
她想回去,可是一步也迈不开,黑夜把她死死地固定在原地。她想说话,喉咙却堵的难受,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落了一件衣裳,阿橘瞬间被温暖包围,她回头,看见祝问荆略显紧张的神情。
祝问荆看着她眼角的泪痕,靠近了她几分,想帮她擦干,却又克制的离开,扶她坐在杌子上。
阿橘偏头不看他,未干的泪痕被那微弱的光照着,很快就变得晶莹剔透起来。祝问荆心里一疼,不管不顾的把她扯到自己怀里,吻去她的眼泪。
她想挣开,祝问荆却把她抱得死紧,两人僵持了片刻,阿橘败下阵来,窝在他怀里不说话。
祝问荆轻声开口:“阿橘,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阿橘抿唇,听着他的声音透过胸腔传到她的耳里,一阵酥麻的痒意,她没有开口。
祝问荆也不说话,静静的抱着她,许久才说:“外面凉,我抱你回去。”
说着他就把手放在她的膝盖处,阿橘打掉他的手,从他怀里退开,自己慢慢走了。
祝问荆连忙跟上她,心底松了口气,只要不哭了就好。
阿橘低头,看着他们俩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很快又分开,最后消失不见。
她坐在床上,看了一眼跟着进来的祝问荆,指指地上,“今晚你睡这里。”声音有些干涩。
“为何?”祝问荆挑眉,给她倒了杯水。
“你骗了我。”
阿橘又想哭了,她小心翼翼那么久,好不容易交了心,却换来祝问荆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就是你的医馆哥哥。”
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让人难过?
祝问荆弯腰平视她,“阿橘,告诉我,知道我是医馆哥哥,是不是很失望?”
阿橘讶异的抬头,祝问荆唇线冷硬,似乎只要她点头,他马上就会扑上去咬她。
她沉默下来,怎么可能会失望,甚至他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她是欢喜的。可是很快,又被巨大的恐慌淹没,那点欢喜也消失不见。
她怕,若是这是祝问荆的圈套,那他成功了,她喜欢上了他。
可是她讨厌他的隐瞒,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要瞒她这么久?如果她今日没有提起他的身世,他还要瞒多久?
哪怕他以前稍微透露一点,她也不用每日这么担惊受怕。
阿橘低下头,眼泪颤颤巍巍地滴在手背上,滑出一道水痕。
祝问荆揣测道:“怪我没有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告诉你?”
阿橘没有回答,小声的吸气。
祝问荆知道他猜对了,他站直身子,也坐到床上,缓缓说道:“那时候你才五六岁,五六岁能记得多少事?我自然怕你已经忘了我。”
顿了顿,他又说道:“若我们成亲第一天,我就说认识你,你不会觉得我是个骗子吗?”
阿橘忍不住反驳:“我就是记性好!”
祝问荆见她愿意理他了,又得寸进尺,把她抱在了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间。阿橘没有拒绝,泄愤般地把眼泪都抹在他身上。
祝问荆感受着胸前的凉意,继续说道:“我自己都觉得荒唐,所以就瞒了下来。”
阿橘抬起脸,认真的说道:“可是去山林那天,我都告诉你了,我小时候认识一个医馆哥哥。”
一室静谧,祝问荆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阿橘固执的仰脸看着他。
祝问荆败下阵来,嘴里的话绕了几圈还是说了出来,“我有些羡慕十二岁的自己,被你念了那么多年。”
所以他害怕了,万一她喜欢的是年少的他,那现在的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骄傲如他,他做不到,他要先确定阿橘喜欢的人是谁,虽然这两个人都是同一个人。
阿橘怔了片刻,嘴角忽然扯起一抹笑,歪头看他:“你这是……吃了你自己的醋?”
祝问荆被她眼里的笑意晃了眼睛,他怔了片刻才轻轻点头。
阿橘就笑起来,吻上了他的唇,笨拙的轻吻,末了才轻喘着问他:“还醋吗?十二岁的你,可没有这个待遇。”
祝问荆小心的把眼里的欲念掩去,用手把她唇边的水渍抹去,才慢慢的说道:“不醋了。”
“那我们睡吧。”因为这件小事折腾了半宿,阿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祝问荆马上把手收了回去,站起身去洗脸,等他回来,阿橘已经躺到了床上。
他没有多看,掀开了床边的木箱,把被子抱了出来。
阿橘疑惑开口:“你要和我分床睡?”
祝问荆滞了一下,才开口:“你不是说让我睡地……”
阿橘打断他的话,慢慢眨了一下眼,满脸无辜,“是吗?我不记得了。”
祝问荆压抑住心底的狂喜,刚想掀开被子,阿橘压住他的手,嗔他一眼,“先去吹灯。”
他自然听从,乖乖吹了灯才回到床上,阿橘已经闭上了眼睛,若是细看,还能瞧见她的眼睫正在不停地颤动。
他脱了外衫掀开被子,呼吸猛地一滞,他看见了阿橘最美的模样,在月光下笼了一层莹白的光,脆弱而神秘。
他沉着气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阿橘已经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见他还是没有动作,忍不住伸出白嫩的手,把他拉了进来。
像个妖精。
祝问荆扑过去,又克制的离开,“阿橘,明晚再……”
妙妙还在,他怕动静太大,吵醒了妙妙。
阿橘听到他说的话,直接用被子蒙住了头,“那我们小声一点。”
祝问荆顿了片刻,感受到她的手划过他的胸膛,带来一阵震颤的酥麻。
终于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渴望,翻身伏在她身上,把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的破碎声音尽数留在他的吻里。
终于要结束的那一刻,祝问荆捏着她的下巴,终于把前两次一直想说的话说出了口,“阿橘,叫声哥哥。”
意识开始混沌的阿橘,紧紧地抓着他背上的肉,轻叫出声:“哥哥……”
那声音百转千回,像猫儿一样,激的祝问荆低吼一声,把种子尽数洒向她的身体。
“阿橘,我们生一个孩子。”祝问荆吻去她眼角的泪珠,轻声说道。
阿橘早已沉沉睡去。
祝问荆打量了她许久,看着她还泛着红的脸,心里一阵熨帖。
早晨醒来,阿橘觉得身上有点难受,她刚想起来,脖颈处传来“咔”的一声,忽然酸痛起来。
她没敢转头,用眼睛小心的看了一下四周,没有祝问荆的身影。
又不小心扭到了脖子,阿橘忍不住用手捂着,细细密密的疼,还带着点酸麻,她皱眉把手放下,没敢再动。
没一会儿,祝问荆过来了,看她歪着头可怜巴巴的模样,连忙问她怎么回事。
阿橘有点委屈,还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好像是落枕了。”
祝问荆皱眉看着她,明明该心疼的,可是不知为何,眼里却带着几丝笑意。
阿橘生气了,他不心疼也就算了,怎么还嘲笑她。没等她控诉他的恶行,他就已经轻轻把她的身子抬起来了。
阿橘有点害怕,连忙叫道:“你慢一点儿!”
祝问荆柔声说道:“你别怕,我会慢点。”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阿橘红了脸,呆呆的和他对视。
晨光给他的眉眼染上了几丝柔和的光晕,他的脸忽然就不冷了,和他的心一样热乎。
她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你真好看。”
他的手顿住,过了片刻才说话,“一会儿再看,我先给你看看脖子。”
闻言阿橘就没再说话,依然专注的盯着他看,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祝问荆的睫毛这么浓密呢,她忍不住伸手去摸。
还没等她摸到,他的眼睫就颤了一下,然后用那双温柔的眸子看着阿橘,轻声说话,“晚上再让你玩。”
“……”
她只是想摸一下而已啊,不过看见祝问荆眼里的调笑,她还是很怂的收回了手。
祝问荆在阿橘的脖颈处按了几下,不知道是什么穴位,还挺舒服的。
他边揉边问她,“昨晚有没有不舒服?”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阿橘猛地想起昨晚闹得一场荒唐,有点脸红,讷讷没有回答。
祝问荆也没在意,嘴角的笑不断扩大,末了揉揉她的脸,“好了,你动一下。”
这么快,阿橘意外的看着他,试着小幅度动作,果然不疼了,连忙问他:“你按的是什么穴?”
“大椎穴,”祝问荆指指她脖子的某一处,“就在这里。”
阿橘点点头,很快就掀开被子,还没抬眼,她就感觉到祝问荆的目光变了。
她没穿衣裳,昨晚睡前祝问荆没给她没有穿衣裳!
阿橘连忙裹紧了被子,遮住春光,轻声斥他:“你出去!”
祝问荆遗憾地帮她把衣裳拿了过来,又轻声说了句话,“用完了我就丢下。”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
阿橘红着脸看着他走出去,才开始穿衣裳。梳洗完毕,终于可以吃饭了。
“今日要做什么?”阿橘好奇的问他,看他这么悠闲,想必是不打算去打猎了。
“把獐子皮和獭兔皮鞣制好就行了,”祝问荆给她夹了一块肉,“昨日猎到的,这两个东西值钱,等晾干了,我再去趟集市。”
阿橘点点头,专心吃饭,不过看见祝问荆给她夹的东西,又挫败的叹口气,“怎么又是猪肝,我不想吃。”
“阿橘听话,”祝问荆皱着眉开口,“你要补血。”
好吧,阿橘勉为其难的夹起来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一股怪味道。
祝问荆盛了一碗汤递给她,阿橘咕嘟咕嘟的喝完了,那股子怪味道才消失。
“我什么时候可以不吃这个啊。”阿橘摸摸脖子,有点难受。
她从小就不爱吃这些,爹娘也从来没有逼过她,没想到现在居然她拗不过祝问荆。
“明日就不吃了,”祝问荆温声说道,“以后给你做你想吃的。”
阿橘的眼里迸发出惊喜的神色,“真的?”
“嗯。”祝问荆没再多说话,又给她夹了一块猪肝,“但是今日还是要吃完。”
“……”阿橘只好又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对了,秋秋快成亲了,”吃完了饭,阿橘和祝问荆坐在院子里闲话,“就在后日,明日妙妙生辰,挨得近。”
祝问荆正在教妙妙说话,闻言“嗯”了一声,仔细想了一下秋秋是谁,不过还是没什么印象。
他来灵溪村一年,认识的也就是村里常去打猎的,还有经常生病的人。其他的人,特别是姑娘家,他认识的不多。
不过他记得他和阿橘去打猎那日遇见的三表叔,说是要嫁到南风村的,刚好是阿橘小时候的家。
“正好你去你家里看看,”想了想他又说道,“不如我也去吧,陪你看看岳父岳母。”
阿橘有些黯然的说道:“算了,秋秋成亲呢,大喜的日子,我下次抽空再去吧。”
她仔细想了想,中秋也快到了,到那时再去也不晚。
打定主意,阿橘连忙跟祝问荆说了。他也没反对,只说“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阿橘靠在祝问荆肩上,有些难过,她还没来得及尽孝,爹娘就都走了。
想着想着,阿橘就有点想哭,她连忙把眼泪逼回去,看向正在叽里咕噜说话的妙妙。
阿橘心思一动,“明日妙妙生辰,让妙妙抓周吧!”
她小时候是玩过的,听爹娘说,她抓到的是铜钱呢,只是她都十六岁了,依然没攒下什么钱。想来抓周也是不准的,小孩子玩的东西能做的什么数。
所以还没等祝问荆回答,她就否定了这个提议。
祝问荆好笑的看着她,怎么还是想一出是一出,一团孩子气。
“抓周还是要抓的,”祝问荆敲敲桌子,让阿橘回过神,“一辈子就这一次,不能让妙妙留下遗憾。”
阿橘心想也是,都是图个乐儿而已,怎么她就当真了呢。这才笑了起来,她欢欢喜喜的跑去准备东西去了。
祝问荆看她跑的飞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妙妙今日生辰呢,他哑然失笑,抱着妙妙跟上她,“你别着急,先抱着妙妙回屋吧。”
阿橘想想也是,把妙妙从他手里接过来,冲他一笑,“你快去忙吧。”
祝问荆点头,把獐子和獭兔拿了出来,阿橘没敢看,带着妙妙回了屋。
“娘,”还没等她坐下,妙妙又开始叫了,阿橘笑着捏捏她的小鼻子,“学会了一个字怎么就开始不停地说。”
妙妙没理会她,继续叫。
阿橘含着笑把她放在床上,细心的把被子堆在床边,让她在里面玩,开始绣绢花。
说起来英娘帮她卖的绢花,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过几日祝问荆去县里,肯定得去问问英娘,若是没什么人买,就算了吧。
阿橘揉揉眼睛,认真地绣起来。
很快就到了晌午,阿橘去做饭,祝问荆已经把皮毛鞣制好了,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正炒着菜,祝问荆过来了,看了一眼她炒的菜,笑笑没说话,坐在杌子上帮她拉风箱。
不就是没有按他说的做嘛,阿橘很快理直气壮起来,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她做的饭,祝问荆不吃就饿着。
两个人做饭快,阿橘很快就盛了饭,晌午日头大,三人就在堂屋吃了。
“阿橘,歇了晌之后开始写字吧。”祝问荆忽然想起这事来。这些日子忙,都没来得及教她,今日好不容易有空闲,肯定要教的。
阿橘兴奋地点点头,虽然她是女子,读书写字不为考取功名,但是爹爹说了,女子也得明理。
想到这里,阿橘又说道:“我能看看你的医书吗?”
祝问荆的医书都很宝贵,她没动过,万一不小心弄脏弄皱了,祝问荆肯定会生气的。
所以她没抱太大的希望,随口问了一句。
祝问荆意外的挑眉,马上说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的自然是你的。”
阿橘一想也是,他们是夫妻,夫妻一体,她倒是和祝问荆生分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头扒饭。
歇了晌,妙妙还在睡,两人轻手轻脚的去了堂屋,祝问荆怕她忘了握笔的姿势,手把手的教她,阿橘学的兴致勃勃。
“你说妙妙抓到的会不会是一支毛笔。”阿橘边写字边问他。
祝问荆正在帮她磨墨,闻言认真想了一下,摇摇头,“不如抓到铜钱,日后有银子,不怕受夫家的磋磨。”
阿橘蘸了墨汁,打趣他:“那也得你有银子才行。”
祝问荆用空闲的手摸摸她的头发,“我给你们娘俩赚钱。”
提到这个,阿橘连忙跟他说道:“听我爹爹说,我抓周的时候抓的就是铜钱呢。”
祝问荆笑笑,“嗯,以后你也会有银子花。”
阿橘自然相信他的能力,祝问荆这么厉害,做一个村里郎中太屈才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离开善安堂呢?阿橘犹豫着看他一眼,墨汁滴在纸上,晕染出一个丑陋的大黑点。
祝问荆连忙把那张黄麻纸拿开,这些纸太薄,会被洇透。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祝问荆皱眉看她。
阿橘懊恼地拍拍头,不想告诉他,不过她心思一动,猛然想起常安说过的话,她猜测出医馆小姐喜欢祝问荆。
难道他是为了不娶医馆小姐才来这里的?
可是没有道理啊,若是娶了医馆小姐,那他以后岂不是过得顺风顺水,就不用来灵犀村受这么多苦了。
祝问荆见她还在发呆,皱眉把她手上马上又要滴墨的毛笔拿开,又把她按在杌子上坐下,才开口:“你练字太不认真,今日不练了。”
旁人练字都是越写心越静,她却是出神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阿橘咬唇,看了一眼已经被他拿走清洗的毛笔,没有说话。
祝问荆洗完了毛笔,又回来坐在她身边,正想再开口问她,妙妙似乎醒了,见旁边没人,哭的声音很大。
他也就没了再问她的心思,连忙回屋去哄妙妙了。
阿橘松了一口气,也匆忙回到了屋里。
晚上吃过了饭,阿橘梳洗好了,趁祝问荆还在忙,阿橘拿了拿了一本医书,随意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就皱了眉头,这些字她连蒙带猜能看懂一半,但是说的意思她一概不知。
她看了一眼正在洗脸的祝问荆,眼里的仰慕更甚,对她来说天书一样的文字,对祝问荆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吹了灯,两人躺在床上躺着,祝问荆拿着她的手把玩,漫不经心的问道:“练字的时候在想什么?”
阿橘就知道他要问,呆呆的看了他一眼,还在犹豫要不要问他。
祝问荆却没了耐心,似有若无地挠了一下她的掌心,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想哭还是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