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夕怀孕已有三个多月, 胎像基本稳固,害喜的症状也在慢慢恢复,每天不仅能在院子里四处散步,做做衣裳, 还常常亲自下厨做些糕点佳肴, 气色比之前好多了。zhongqiuzuowen
魏眠常常带着魏姝来蹭饭, 沈晚夕一高兴能做好几个菜, 院里的下人也跟着大饱口福,大伙儿吃得高兴, 伺候夫人也更为小心, 更加卖力。
那边云横军务愈加繁忙,一头扎进了城外益州大营,几天才能回来一次, 每次来去都极力缩短路上的时间, 只为了能多陪她片刻,回到家中见小娇妻被照顾得很好, 云横也稍稍放心一些。
只是每次走之前仍不忘吩咐下人好好伺候, 不容半点疏忽, 众人皆点头应下。
都知道夫人是世子爷心尖的宝贝,少一根头发丝都不行,谁敢麻痹大意?
院中的刘姑姑比赵姑姑年岁略小一些,但也是从云横幼时便进府伺候了, 瞧见世子爷来去匆忙的样子, 不禁感叹道:“世子从前就这般拼命三郎的模样,比侯爷和大公子在军营的那会儿还要忙碌一些。”
虽只是闲聊的话,赵姑姑却悄悄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噤声。
沈晚夕也听到了这话, 不自觉地想到大哥大嫂来。
都说大哥是突然病逝,可沈晚夕隐隐觉得同云横有关系,那日他喝了酒,还被父亲叫去书房整整一夜未归,很是蹊跷。
当然她没有多问,直到后来听闻大嫂的父亲和表叔因梧州一案被诛九族,再联想起当日芙蓉园发生的一切,她自然而然便将这两件事挂钩,若是大哥真与云横在梧州遭遇的大火有关,那他害的不单单是云横,而是数千名将士的性命,大哥应当为此付出代价。
沈晚夕不知其中那些曲折,只是可怜大嫂年纪轻轻便跟着去了,也心疼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云横什么都没做错,却受了那么重的伤,虽未丢了性命,却也失了整整五年的记忆。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男子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是将士建功立业最好的年华啊。
人生短短数十载,有几个这样的五年呢?
她更心疼云横。
***
四月底,益州大营来了一位特别的使臣——崇州侯之弟赵津。
中军大帐灯火幽微,案下几个将领看到世子爷微微眯眼,黑眸中泛着冷意,手里摩挲着一只似乎是崭新的仙鹤香囊,良久道,“请进来吧。”
崇州赵津的来意,云横心知肚明。
或者说他从回益州开始,就已经在等这位使者的来临。
说到使臣赵津,便不得不提崇州与并州那千丝万缕的关系。
去岁并州侯病危之时,世子谢邵恰好不在城中,自小就被这个兄长压过一头的三公子谢铎也蠢蠢欲动起来,其母正是崇州侯的妹妹赵氏,谢铎便欲借母族派来援助的亲兵争夺并州侯之位。
并州已有世子,且谢邵之母为正室,正室死后才将谢铎之母扶正,谢邵与谢铎虽同为嫡子,但在宗族长辈面前,两人地位还是有所不同。
何况谢邵自小文武全才,然谢铎各方面都稍弱一些,也没有谢邵更得人心,自然遭到了州郡重臣的一致反对。
时间这么一耽搁,那边谢邵已从商州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并州侯更是在死前当着群臣的面传位给了谢邵。
谢铎在势力和能力上都不及兄长,他虽背靠崇州,可崇州势小,甚至不如谢邵夫人沈氏的娘家沧州。
谢铎自知兄长不会放过自己,于是连夜带着母亲赵氏趁乱逃至崇州。
谢邵本因继位一事忙得焦头烂额,这时候边关又传来灾民□□,谢邵无暇顾及,才让谢铎逃了一马。
那时云横用雪灾赈济一事挑起了并州与济州边境的争端,并州以为是济州故意挑事,济州没做过自然不肯承担罪名,双方陆陆续续一直打到今春三月冰雪消融,各有伤亡。
两州将领都不愿再劳民伤财,最终协商抓了几个传播谣言的流民头子严惩了一下,战事就算是结束了。
边地战事一了结,谢邵的并州侯之位也渐渐稳固下来,他这才理会到自己这个妄想篡位的三弟,当即派出高手前往崇州追杀谢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崇州侯因外甥被并州新主追杀,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两州本就是靠赵氏和谢铎来维系邦交,如今老并州侯一死,谢铎又夺位失败,双方可以说是完全撕破脸了。然崇州势弱,兵马上不及并州,崇州只能寻找更为强大的外援。
地处崇州西南方的益州兵强马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早在两个月前,益州二公子回城的消息便已在云境各州传开,起初人们对此还甚是讶异,死于天火之下的益州二公子失踪五年后还能毫发无损地回来么?
益州侯怕不是思子心切,老糊涂了!
直到四月底二公子被封为世子,整个云境更是八方震惊,众人也不敢不信了!
无论是与其对战交手过的,还是素未谋面的,都听过这益州魏钦的鼎鼎威名,年纪轻轻便将益州推上了整个云境西南霸主之位,还亲自带兵直捣黄龙灭了胡人,免边境生灵涂炭之苦,这等英雄气概谁能不服?
知道这中军大帐内坐着的便是那骁勇多谋、威风凛凛的益州世子,纵是平日里从容淡定的使臣赵津此刻也不禁心潮起伏。
帷幔半开,赵津缓缓走进,恭恭敬敬俯身作揖。
云横抬手道一句“使臣免礼”,请其于席间落座,赵津再次躬身道谢,态度十分恭谨。
待坐定之后,赵津方才抬眸正视这位年轻英俊的益州世子。
烛火暗影之下,只见那人端坐案前,浓眉深目,身姿笔挺,周身气势冷冽凛然,便是静静坐着不动也是一派俨然威仪的气度,偌大的中军大帐恍若无人冰窖,令人不禁有些胆寒。
赵津早前便听闻益州世子不喜拐弯抹角,便直说了自己的来意。
崇州侯外甥谢铎遭兄长谢邵追杀,侯爷大怒,欲出兵助其重夺并州侯之位,奈何并州势大,只得向邻近的益州借兵攻打并州。
只是赵津等了许久都未等到魏世子的回答,只是见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脸色微沉如水,唇角携着一丝森然的笑意。
片刻,云横搁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缓缓勾唇一笑:“使臣想借多少兵力?”
赵津抑下心中起伏,拱手坦然道:“八万即可。”
十万崇州大军,再加上八万骁勇善战、以一敌十的益州精兵,赵津有信心可以攻破并州二十万大军,甚至更多。
只是眼前这魏世子眸光幽深,喜怒难辨,赵津心中不禁疑惑道,八万是多了,还是少了?
然云横并没有容他多想,直接道:“五万。”
赵津稍稍愣了一下,五万……也可,当初益州出兵平乱之时屡屡以少胜多,能以五万大军将敌方十万大军打得丢盔弃甲,仓皇而逃,兵力的确不容小觑。
云横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什么,唇角一弯,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硬:“五万人马,由我亲自带领,使臣可能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