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娘子 第85章 拨开迷雾

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那个少年，每靠近一步，心中的熟悉感便增添一分。站在她身边的周重山用力握拳，欲伸手抓住她，让她不要过去，可他心知事到如今，一切都是徒劳。

深吸一口气后，姚秋儿加快脚步走到他跟前。

当她真正看清少年的面容时，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几乎站立不稳。笑笑见状，连忙跑过来扶住她，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抬头细细打量一番后，姚秋儿视线在周重山和少年身上来回扫视，最终热泪盈眶。

笑笑不知所措地扶着她，也学着她的样子扫视了几回，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难怪自己觉得对方眼熟。

想到这种可能后，她张大嘴巴手指少年一脸愤怒。

“难怪你跟踪我，是不是想跟我套近乎，然后借我的手认祖归宗？”

呵斥完少年后，笑笑将目光转向周重山，“爹，您太过分了，居然...居然背着阿娘...”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但意思很明显，自家爹养外室生野孩子，太渣了，可想到爹娘平日的恩爱以及对自己的疼宠，她又觉得不可能。

可阿娘的反应骗不了人，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少年怔住了，欲言又止地看向她，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被闺女误会的周重山也是百口莫辩，急得头都大了，姚秋儿知晓女儿想差了，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十分肯定道：“他并非你爹的私生子。”

闻言，笑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是就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不少。听到这话的少年和周重山也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从紧绷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那他是谁？”紧接着，笑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姚秋儿眼底涌起一股深深的哀伤，她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却深深地望了周重山一眼，笑笑懂了，于是将视线转向阿爹，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到了这种时候，只怕媳妇早已心知肚明，还有继续瞒下去的必要吗？在挣扎与坦白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周重山深吸了一口气，彷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是我们的儿子。”此时他的声调略显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跟自己猜得一样，姚秋儿瞬间泪眼婆娑，见到婆母后，她有过一些大胆的猜测和疑虑，直到此刻听到丈夫亲口确认，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而站在一旁的笑笑，更是差点惊掉下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和母亲，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秘密。

姚秋儿颤声问道：“我当年怀的是双胎？”

面对妻子的质问，周重山沉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是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姚秋儿思绪回到了那一年，乌穆之主也就是夫君的生父说过，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娃便留下来成为下一任首领。

两口子自是不愿，想逃走可对方拿姚家人及桃花村人性命威胁，无奈只能留下来，那时姚秋儿每天都在祈祷自己生个闺女。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一女后，力竭昏迷的她被灌下参汤，不知自己又生下了一个男婴。

龙凤胎，龙被抱走，凤跟着他们回到了村里。

听完后，笑笑默默流泪，一脸心疼地看向少年。

“阿爹，你为何一直瞒着我们？”

周重山深深吁了一口气，此事妻女知道，只会徒增伤心，这份苦心，他只能默默藏在心底，独自品味那份苦涩与孤独。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这个儿子，为了不让媳妇察觉出端倪，这份深沉的思念被他死死压在心底。

刚回来时，因为太过想念，他整晚都睡不着，于是白天打猎晚上挖山洞，不让自己有一分空闲。

“相公。”姚秋儿看向他，才惊觉他眼中早已热泪盈眶。

她轻声说道：“相公，这些年你独自承担着这一切，过得很苦吧。”

话落，她紧紧抱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要借此传递她所有的温暖与安慰。

刚开始她是很愤怒的，细细思量他这些年所承受的压力与苦楚时，那些叱责的话语却一个字都开不了口。

想到之前遇到周母一事，姚秋儿肯定道：“婆母去乌穆是为了照顾他？”

周重山点了点头。

难怪，一切都有了答案。

周母的去处他心中了然，所以相遇时，没有太多惊讶。

平复了心绪后，姚秋儿再次认真看向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子，看到父子这般相似的轮廓，未语泪先流。

少年很克制，但眼底的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刻，一家四口的心紧紧相连，共同面对这个既意外又温馨的时刻。

笑笑忍不住扑了过去，紧紧抱着他，这是她的弟弟呀，她心里想着，若弟弟在自己身边长大，幼时她一定会带着他去河里摸鱼，去山里摘野果，大了就带着一起去学堂，有好玩的留给他，有好吃的让给他......

自己从小在爹娘身边长大，受尽宠爱，这些弟弟都没有，余生她一定要好好疼他，爱他，宠他。

怀里的姐姐哭成了泪人，少年穆峰伸手在她背上抚了抚，眼睛却一直看向姚秋儿。

对这个孩子，姚秋儿觉得亏欠太多，不知该如何弥补他，排山倒海般的愧疚让她想抱抱对方又不敢。

哭够了后，笑笑忽然笑了起来，“一家团聚真好。”

这话一出，少年神情凝重了起来，想到了封妃一事，“你们跟我一起回乌穆。”

这样做等于抗旨，会挑起大齐和乌穆的战争。

想到这种可能后，笑笑问道：“你是为我们而来？”

穆峰点头，“魏人攻齐想借道，祖父不允，多番打听后，他们知晓了我的身世，于是偷偷潜入齐境打算劫持你们威胁我。”

乌穆人善马，魏人除了借道，还想购置大批战马。

威胁我？

心中喃喃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后，笑笑脱口而出道：“你现在是乌穆的大伦？”

大伦是乌穆对统治者的尊称。

穆峰摇头，但他现在的地位就跟大齐的太子一样。

难怪那天周重山上城楼帮忙，城下的魏人本来打算放弃了，看到他后跟打了鸡血一样，目标出现了，怎能不激动。

“跟我一起回乌穆。”他心里想叫一声爹娘，却始终说不出口。

对他们，穆峰没有怨恨，对祖父，穆峰亦没有。

若自己在爹娘身边长大，跟着他们狩猎或者做生意一辈子踏踏实实挺好，但在祖父身边长大，成为首领拥有不平凡的一生，这样更好！

所以他不怪祖父拆散他们一家。

姚秋儿百感交集，去乌穆的前提是解决掉女儿身上的皇恩，可国君一言九鼎，这该如何是好？

一家四口分别后，心事重重的笑笑被寻来的内侍领着去见了国主。

天子的威严令人肃然起敬，眼前人彷佛是天地间的主宰者，笑笑跪拜过后，齐衍淡淡看向她。

一开始，笑笑并不敢和他对视，但她想解心中惑，于是抬眸看向他。

四目对视，她压下娇羞扭捏努力让自己坦荡自然。

“臣女斗胆想问您一个问题。”

齐衍等着她开口，但问出的话却出乎他意料。

“十四年前，桃花村爹娘新屋的那把火，是不是您安排人放的？”

关于新屋一事，她早就听外祖母说过，一直好奇这事到底是谁做的，今天却隐隐有了答案。

天子没有回答，亦没有否认，等于默认了。

笑笑明白了，“我们一家一直在您掌控当中吧。”

齐衍眸光射向她微微冰凉，笑笑毫不畏惧地迎视。

当年他少年心性，知晓周重山身世后，的确不爽，于是派人将赐给他们的新屋烧了。

当然他的目的只在房子，不在人命。

顿了顿后，笑笑继续道：“您早就知道阿弟和我们的关系，所以下令封妃，将我留在宫中，让他有所忌惮。”

齐衍并非好大喜功的君主，他知道大齐需要休养生息，尽管多年素未谋面，但穆峰知晓姚秋儿一家有危后，立即亲自带人来援，可见是个重情义的，所以他下了一道旨意，让笑笑留在自己身边。

只要对方顾及这份亲情，就不会轻易和魏国合作。

这事对齐衍来说，等于多了一个谈判的筹码有益无害。

笑笑垂眼，之前还疑惑天家看中了自己什么？是花容月貌，还是温柔可爱，原来都不是。

她唇角一动，自嘲道：“我不过是一颗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幸亏自己对他没有什么爱慕之情，否则徒增伤感。

这话已经是大不敬了，齐衍盯着她的脸并未生气，她有一个正确的认知也好，免得产生一些无望的期待。

“我愿意留下，但是，请放我爹娘离开。”他们和阿弟分离多年，如果牺牲自己可以让其团聚，笑笑真的愿意。

齐衍没有答话，显然不同意。

“是怕我份量不够吗？如果加上我们的孩子呢？”笑笑这样说意思很明显，余生她都愿意好好配合。

看着面前眸光决绝的少女，齐衍内心凝重，“你和他不过刚刚相认，就冒出了这般深厚的情谊？”

血缘关系就是这么神奇，将他们一家四口紧紧捆绑。

笑笑迎视他，十分坚定道：“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我已经深深爱上他。”

这般血浓于水的亲情不禁让人动容。

“陛下，”内侍的声音响起，得到天子允许后，内侍才继续道：“乌穆王孙一行人求见。”

齐衍微微颔首，笑笑觉得接下来的场合自己应该回避，可国君没发话，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穆峰一行人第一次主动来见齐衍，见到他身后的笑笑时，穆峰知道对方是故意这样安排的。

他开口道：“乌穆有一礼，欲献给齐主。”

齐衍颔首，会意的内侍立即上前，可当内侍走到其身前伸手欲接时，穆峰错身视线落在笑笑身上，意思很明显，这个礼物他只肯交给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