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花的话将几人吓了一跳,姚秋儿俏脸一白,赶忙走了过来,然后蹲在她面前,“小花,你这是听谁说的?”
原来今早朝食时,小女娃听自家爹娘说昨儿村人的议论使姚秋儿动了胎气,所以夜里偷偷请了郎中来看。
马家爹娘就她一个女儿,所以说什么也从不避着她,马小花好奇问了几句后就明白了。
姚母气得发抖,这简直太荒谬了。
察觉到气氛不对后,马小花连啃黄瓜的声音都小了不少,要是看到了水生想杀人的目光,估计她直接就吃不下了。
“娘,昨晚阿爹去请郎中这事可有谁知?”
“不知道他路上有没有遇到村人,大晚上的又下着雨,谁会那么晚还在外面没着家?”说完后,姚母忙让水生去叫姚父回来。
见水生出门,马小花也屁颠屁颠想跟上去,姚秋儿拉住了她的小手,朝她勉强笑了笑,“水生很快就回来了,小花,姐姐有个问题想问你,这事你娘从哪里听来的?”
这时,姚家屋外传来了一道洪亮的声音,“花花,娘去镇上买东西,你去不去?”姚母眼前一亮,连忙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姚父回来后,马小花和她娘已经走了,姚母也不见了。
没多久,姚母端着一个大瓷碗回来了,里面放着一块白嫩嫩的豆腐,姚秋儿忙接过,然后倒了一碗水递过去,“小花娘说她是听村里卖豆腐的李婶子说的。”
李婶子本名姓李,大家都这么叫她。
等喝完水,姚母继续道:“今儿一早大嫂就去了李家豆腐摊子嚼舌根。”
李婶子是桃花村出了名的碎嘴子,很多村人都喜欢一早去她那里买新鲜豆腐,张氏故意借她的口弄得人尽皆知。
见到姚母来问,一开始李婶子还装傻不说,等姚母买了一大块豆腐后,终于撬开了她的嘴。
姚父朝隔壁看了一眼,“昨晚我出门这事只有大哥知道。”
姚母气急,“张氏肯定是从大伯口中得知的,秋儿是她侄女,病了请郎中,不来关心,反倒乱嚼舌根,水生,你把瓷碗洗干净还过去 ,路上慢点走,别摔了。”
再生气,姚母也没忘记叮嘱水生将碗还给李婶子,村人买豆腐一般会自带一个碗,也有忘带的,就从李婶子那里借一个。
水生应了一声,就捧着被姚秋儿洗干净的瓷碗出去了。
“秋儿,你喝了药后好点没有?”姚父见她一言不发,遂关切地问了一句。
“爹,你放心我好多了。”
“你歇着,晌午饭娘来做。”平日里,姚家父母要下地,家里的饭食都由姚秋儿准备,昨晚她发热,姚母不放心才没出门。
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出了自己心头的疑虑,“爹娘,也许这这两桩闲话都是大伯娘传的。”
这话说完后,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因为她打心里希望不是那个男人做的。
“大嫂她,”姚父欲言又止。
姚母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咱把她当大嫂,她呢?私会,怀孕,这样造谣,即使秋儿嫁过去,一辈子的名声也毁了。”
姚母越说越气,姚父讨好的搬了张椅子让其坐下,闷声道:“她为啥要这样做?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教唆?”
母女两对视了一眼,一时无法回答,姚秋儿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难道伯娘是受人指使?
一家三口的对话在缄默中结束。
水生去李婶子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人一狗,见到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但男人高大健硕,自己实在打不过,于是他将目光放到了小黑身上。
“呀呀呀”土路上,一条黑狗被男娃一顿胖揍,发出了凄惨的叫声,他的主人抱着黑狗痛不欲生,泪流满面......
当然,这只是水生的想象,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小黑记性好,看到他老远就摇着欢快的尾巴跑了过来。
水生朝他呲牙,满脸写着莫挨老子,小黑也学他的样子呲牙,然后马上收敛,朝他身上窜。
水生无语,这傻狗还以为自己跟它闹着玩呢,既然如此就给它点颜色看看。
硕大的瓷碗架在了小黑头顶,男娃一脸威严的开口:“别动。”
小黑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诚惶诚恐地瞅着男娃一动也不敢动,水生终于咧嘴笑了,但害怕瓷碗被摔碎家里得赔钱,他很快又将碗拿开了。
不能报复主人就伤害他的狗,水生想着又将小黑尾巴扯了扯,“张嘴。”
小黑依旧乖乖张嘴,按他的指示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大尾巴。
见状,水生更开心了,然后冷着小脸下达了一道恶声恶气的命令:“就这样,不许松口。”
周重山过来时,水生鼻孔朝天,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扬长而去。
这两天看到他的村人都会交头接耳,那些荒诞无稽的议论他自然也听到了,所以男娃的心思他也能明白,只是到底善良,对付不了他也舍不得打狗,捉弄一下就心满意足了。
归家后,水生笑呵呵说着自己路上遇见了周重山和他的狗,然后骄傲而又自豪地说道:“我狠狠揍了它一顿。”
姚秋儿眼眸睁大,不可思议而又稍显急迫道:“你揍了周大哥?”
男娃摸了摸鼻子,视线扫来扫去,终于慢吞吞地解释,“他的狗。”
听到这话,姚秋儿忍不住笑了,姚母也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之后,周家这边迎来了一个稀客—张氏。
收钱就得办事,人家给钱的目的就是让周重山娶姚秋儿。
张氏本以为周重山会趁着这波流言逼上姚家,结果他人如其名,像座大山一动不动。
“周兄弟,你和秋儿的事村里都知道了,你咋还不上门?难不成你打算让女方家来求你提亲?”
听到张氏这样说,周母忙打算插话,但被男人一个眼神就止住了。
自从上次她去了姚家被周重山知道后,男人只是告诉她,若再敢去就断了每月给她的恩养钱,周母这才歇了心思。
“是谁让你来的?”周重山冷着脸说话时平添了几分煞气。
张氏后退了两步,有些没底气地开口:“我好心来说道,你不感激,还责问。”
周母再也忍不住,“是姚家让你来探探口风?娶自然是可以的,但这彩礼,”
不管有没有彩礼都进不了自己口袋,张氏无所谓地接话,“彩礼有没有都好说。”
不同于周母的兴奋,男人犀利的眸光打在张氏脸上,“你能做别人家的主?”
听到主人口吻不善,小黑秒懂,该它出场赶客了。
张氏哑口无言,然后一只跟主人心有灵犀的大黑狗从角落处窜出直扑而来,吓得她赶紧跑了出来。
周母喜滋滋的瞧着他,“你还等什么,赶紧托媒人上门去啊。”
回答她的只有小黑的“汪汪”声,周重山则陷入了沉思,觉得张氏太不对劲了。
想到周母说上次去姚家时,正好碰上了张氏,对这门亲事,她似乎比自个亲娘还积极,她肯定有问题。
小黑大脑袋在主人腿边拱了拱,宽厚的大掌在狗头上揉了揉以示奖励,小黑满意的吐了吐舌头。
又过了几天,姚秋儿终于恢复如初了,她的阿娘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这些年她们一家不知听了多少闲话,就连外祖家都指责她和阿姐,所以她的内心比一般女子更加坚韧。
姚母知道小女儿的性子,表面柔弱内心坚强,所以从不担心她会以泪洗面消沉度日。
“爹,今儿我来舂米。”这是个力气活,大部分人家都由成年男子胜任,姚家也不例外,但姚秋儿为了洗去自己身上的污言秽语,将这活计揽了过来。
明白女儿想法的姚父没有拒绝,只是和妻子一起默默将舂米杵等物件搬到了院子里。
舂米就是将干燥的谷子放入石臼里,然后挥舞舂米杵用力砸方能捣去米壳,这样舂出来的壳就是米糠,可以喂给鸡鸭,当然在饥荒年代,人也能吃。脱壳后剩下的糙米,可以用来煮干饭或熬粥。
“水生哥哥,你家怎么是秋儿姐姐舂米呀?”马小花等一众村里的小伙伴在水生的带领下来到了姚家。
按辈分,她唤姚秋儿姐姐没有错,但她应该喊水生叔叔,可大家都太小,所以家里长辈也懒得纠正。
水生没有直接回答,只心疼地说了一句:“家里没米了。”
一臼米舂下来,姚秋儿早已累得汗流浃背,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但还是朝小家伙们笑了笑。
机灵的水生带头喊了一句“呦嘿”给她鼓劲,小跟班马小花二话没说,双手成喇叭状,跟着他一起用力喊,其他孩子也跟着喊了两声。
“你声音怎么这么小,连小花都比不上。”水生指着一个胖墩大声说道。
胖墩小脸红了红,“谁说的,俺嗓门最大。”
“才不是,水生哥哥和我最厉害。”得到夸奖的马小花可不服输。
“你那是小鸡嗓,俺嗓门比唱戏的都高。”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水生见差不多了,提议道:“我们比比,大家一起喊呦嘿,看谁的声音最高。”
于是小伙伴们一起使出吃奶的力气呐喊起来,在一声声清脆的童音中,姚秋儿觉得浑身又有劲了,继续卖力舂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