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台边,方一迟和陆惊洵同时看向沙发的方向,沙发上的两人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丝毫不理会他们。
方一迟与陆惊洵说了会话,本来想等她们过来再统一分享线索,可是两人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也没有接收到方一迟的眼神示意。
方一迟终是放弃,他“啧啧”感叹,撞一下陆惊洵的肩膀,顺势转移话题道,“洵哥,关于相亲角的主人,你们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陆惊洵瞥江不言一眼,少见地叹了口气,“别提了,这一站运气不太好,到最后才跟她匹配到进入第二环节,还没来得及去找什么线索。”
“不过,”陆惊洵语调一转,“昨天晚上出现的那个NPC,你们在十楼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他?”
“余光好像是瞥见过一个鬼祟的身影,但没看清他就消失不见了。”方一迟仔细回想,有些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他身上有线索?”
“猜的,不确定。”
“我也觉得他不简单,总觉得每次见到他,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方一迟摸着下巴,自个儿接话道,“他前一秒想接近我们,后一秒又十分厌弃想要躲避开我们。”
“哎,不过,现在进入测试空间,又不能去想去的楼层找线索,这样我们很被动啊。”方一迟嘟囔道。
陆惊洵倒是不灰心,他捋了捋思路,问道,“你们进行第二场测试的十楼,那里有什么?”
陆惊洵这样一说,方一迟站直了些,他认真回忆,说道,“十楼的测试空间是个照相馆,那里面有很多模板照片。”
在获取线索途径极少的情况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方一迟回想他所记得的每一幅画,组织好语言,描绘给陆惊洵听。
经典婚纱照、证件照、以及各种写真,风景图,他们拍照的底版各异,有些加上了年代感的滤镜,有些则运用构图拍得十分唯美。
“对了,”方一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同巴掌般大小的照片,他将照片的正面朝上,用指尖捏起,正反翻转两下,展示给陆惊洵看,“这张照片,眼熟吧?”
只见照片正反面上分别是朵盛开的向日葵和一道色彩明亮斑斓的彩虹,它们霸占整张照片的中央,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却给人眼前一亮之感。
那照片还很新,底版干净,呈米白色,照片过了胶,没有一丝岁月侵蚀的痕迹。
向日葵和彩虹,陆惊洵想起来,在二楼,他暂住的房间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用以装饰的画,其中就有类似于这样的双面刺绣画。
不仅如此,方一迟告诉他,他的房间也有装饰画。
为了验证这个是否是巧合,今天早上,他们还趁着别人离开房间之际,随机进入几个房间看了几眼,他们发现所有房间都有装饰画,也都有一幅相似的双面刺绣画。
但因为他们这些装饰画都大同小异,故而他们当时只当是相亲角主人的格调和偏好便是如此。
如今这张两面也是向日葵和彩虹的照片出现在通关者的测试空间里,必定不是巧合。
这或许会成为一条线索。
陆惊洵将照片握在掌心里,他嘀咕道,“向日葵,彩虹,这其中,到底代表着什么?或者说,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这里的主人喜欢?”
方一迟说,“许晴说,以她多年的阅读经验,若是非要从中揪出点线索来,那她觉得这朵向日葵的奥秘在它的花语上,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象征着忠诚,至于这彩虹,代表着多元、平等和包容。”
“但是,彩虹还有另外一种象征。”方一迟顿了下,他纠结着,面露羞色,偏头向陆惊洵,掩唇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陆惊洵眼眸一抬,他似乎从没往这方面想过,或者说,他此前并不知道彩虹的寓意,所以没往这方面想。
若是这么一说,他们倒是能理解这里的主人为何将向日葵与彩虹放在同一张照片,同一幅画里。
陆惊洵认同了这个观点,他继续说道,“你在电梯里遇到的其他人,他们是否也在测试空间内获得了某些线索?”
方一迟说,“线索可能是有的,只是他们光顾着测试了,所以没留意。”
“这么说,如果相亲角的主人在每个测试空间都给我们留下了线索,那么这个测试空间,应该也能找到什么。”
“听说今晚这里有牵丝戏。”林星和许晴说了会话,见两人在这头聊得火热,她们走过来,许晴插话道,“玄机会不会在牵丝戏里?”
方一迟配合地耸耸肩膀,“无论如何,不想‘打道回大厅’的话,测试还是要继续的,听说这个测试空间是调酒?星姐,你跟我说说,许晴喜欢什么样的酒?”
在他们两两谈话中,四人的信息已经基本互通了,也知道这个测试空间的注意事项。
方一迟言毕,许晴惊,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肘上,“这么光明正大地作弊,你是嫌死得不够快?”
“诶诶诶,谨言慎行啊,”方一迟反驳道,“我这可不是作弊啊,注意事项里说,是向匹配的对象打听才算作弊,没说不能向其他人打听啊。”
“啊,”许晴心虚道,“还可以这样卡bug吗?”
“那是,我们都是遵守规则的好公民,才不行那作弊之事。”方一迟沿掩着唇,故意压低声音道,“星姐,我跟你说,陆惊洵不挑,你随便给他调一杯他都高兴。”
或许觉得行得通,许晴也掩唇对陆惊洵说,“那我也悄悄跟你说,我们大林子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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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闭的空间内柔光四溢,仿佛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不知今夕何夕。
来到这个测试空间的一共七人,偌大的酒肆一下子热闹起来,倒不觉得时间有多漫长。
酒肆内除了各式各样的酒,还有点心、茶水、干粮之类的。
方一迟说,“进入测试空间后,只有等到测试结束方能离开,所以这些东西是给我们勉强果腹的。”
因为测试时间充裕,他们吃了点东西,三三两两在屋子里翻找一遍,累了就在随处可见的软沙发上躺着,渴了就小酌几杯,这样一直等到酒肆墙上的钟表爬过五点,他们才先后进入调酒台调酒。
他们按照要求为对方调了杯酒后,不觉灯光暗了下来,方一迟说这是代表晚上到来,牵丝戏要开始了。
于是他们各自寻了接近舞台的位置坐下,同组的人为一桌,林星坐在桌子的长边上,江不言和陆惊洵则在身旁的短边,这样既不会遮挡视线,又显得不那么突兀。
他们一桌在正中间,一左一右分别是许晴组和周正组。
灯光再次暗下来,叫他们仅能隐约看见眼前的酒杯,除了林星面前有两杯酒,他们每人面前都有一杯酒。
调酒环节完成,牵丝戏登场。
只见兀地从四周打下一束强光,聚焦在舞台中央,屋内的风铃不由自主地摇曳起来,传来清脆空灵的“泠泠”声,气氛莫名地有些诡异。
几秒后,舞台突然传来“咔”的一声响,但见舞台缓缓降下去,在灯光的映照下,又从舞台底下缓缓升起两个纸片人。
那纸片人有半米高,皆是戏服装束,手足和身子是以几块纸片拼接而成,无丝线牵引。
伴随着风铃自动演奏起来的音乐,那两个纸片人机械且僵硬地摆动身子,开始演起来。
“除夕节夜,佳偶初见,月下共饮,奈何美酒醉人,良辰消逝,惜别伊人,只愿天赐良缘,再与君逢。”
配合着两个纸片人的动作,悠长婉转的唱腔四起,在安静的酒肆内悠扬回响,如同丝丝看不见的柔线在他们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周正和他的匹配对象在台下,不由得同时耸了耸肩膀。
“别怕啊,”周正出言安慰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女人,“这牵丝戏,又名傀儡戏或木偶戏,一般会有人在幕后操控这纸片人,不然它也舞不起来。”
他故意压低声音,“而且,咱们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及精神科医生,要做好表率,在孩子们面前,不能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周正口中的孩子们:?
几人缓缓扭头看他,竟出奇地一致。
许是周正觉得自己这话被窃听了去,自己这与他的气质全然不符的温柔体贴的形象不好在孩子们面前展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道,“你们也别怕啊,这都是假的。”
据周正介绍,与他匹配成功的年轻女人,是他先前的一个师妹。
毕业后,他们已有几年不见,如今他们同为精神科医生,加上本来就认识,所以对彼此有些了解,这才幸运地匹配成功了。
虽然目前周正仍然不太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但他分得清轻重,他唯有先走出这里,才能有机会去调查,去搞清楚这一切。
正说着,唱腔的回响停止,众人齐齐抬头看去,见两个纸片人站在舞台两侧,停顿片刻后,牵丝戏开始进入下一段唱词。
“寒风已去不可追,昨日柔情,化作相思泪,为何一别两心远,为何天不赐你我再相见,只落得我空守愁肠,思悠悠来无人怨。”
方一迟听得云里雾里,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似的,他扭过头来,指着纸片人,一脸无辜地调侃周正道,“周医生,为啥我看不到操控纸片人的丝线啊?我感觉它是自己舞起来的。”
“不可能。”周正下意识反驳,但想到对面的师妹,他放软声音,赔着笑道,“是吗?你再仔细看看,可能是光线太暗了,所以才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漂亮女人幽幽来了一句。
方一迟压下嘴角,努力憋笑,他茫然道,“是吧,周医生,他真的是自己舞起来的,你说,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我感觉这里阴冷阴冷的,就好像有东西一直绕着我们飘啊飘。”
周正紧张地扶了把眼镜,他尴尬地清清嗓子,妥协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时候,别说这么吓人的东西。”
方一迟得逞笑了下,这时候唱词止,几秒后,他们耳边又响起了与第一段一样的唱词,台上的纸片人乐此不疲地再次重演刚才的场景,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林星察觉到其中的端倪,她说,“品酒赏戏,或许我们得喝酒,才算是完成测试。”
郁闷了半天的江不言终于寻着由头插话了,他兴致冲冲地端起林星为他调制的酒,“早就想尝尝了,林小姐精心调制出来的酒,必定醉人。”
精心调制?想多了,她不过是随手抄起个杯子,再往里面倒了些颜色相近的酒而已。
一向了解林星的许晴听到他这话,暗暗无情地嘲笑起林星,并一副准备看好戏的姿态盯着江不言这位勇士。
林星脸不红,心不跳,再次坦诚道,“我不会调酒,所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林小姐太谦虚了,你亲自调的酒,我必定细细品味。”
陆惊洵见此,也不认输,他眼疾手快,端起酒杯就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陆惊洵险些没一口喷出来。
只是碍于形象,他强忍着怪异的味道和强烈的灼烧感,将酒艰难咽下,而后,他连连咳了好几声不止。
许晴憋笑道,“味道不错吧?”
陆惊洵抚顺着自己的胸膛,艰难竖起一个拇指,“……好喝。”
江不言觉得陆惊洵并非雅人,所以不会品酒,只知囫囵吞枣,才做如此夸张反应。
他端起酒杯,并不急着一口闷,而是做足了品酒的流程。
他先慢慢摇晃酒杯,观其色,色偏淡,想必此酒入喉如冷冽甘泉,闻其味,酒香浓郁,沁人心脾,而后品酒香。
他轻抿一口,烈酒刺激舌尖,在口腔内翻滚。
然后他下意识地一口把酒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