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回神,脑海中缠绕不清的思绪慢慢解开,继而变得越发清晰。
她回想起云织说过的话。
“那天十里长街,户户张灯结彩,男人八抬大轿将女子娶进门,宴请宾客,好不热闹……”
林星喃喃自语,一边念叨着云织对怪事发生那天的描述,一边环顾四周。
她忽地定住眼睛,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眼前这场景,就是无脸女第一次杀人那天前夕。”
三人顺着林星的视线环视一圈,放眼望去,街道两边户户喜庆非凡。
三人皆惊愕。
陆惊洵说,“你的意思是,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是无脸女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而梁家这对新人必死无疑。”
许晴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昨天我们见云织的时候,她就是身穿喜服,如果她真是无脸女杀人事件中的受害者,那她……”
岂不就是梁家要娶的新妇?
更进一步说,难道现在进行时的时空里,云织已经死了,而他们看见的,是鬼?
“目前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想要知道真相,得亲自去看看。”林星转而问道,“有拿到喜纸吗?”
下一秒,陆惊洵“咻”地一下用指尖携着喜纸递到林星面前,他得意地挑挑眉,像只想要极力引人注意的开屏孔雀,“自然。”
好像就等林星这句话一样。
林星看了眼两手空空的方一迟,问道,“就一张?”
陆惊洵骄傲地点头如捣蒜。
方一迟难为情地笑一下,吐槽道,“我服了,那人说一人只能拿一张,我刚想拿,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个糟老头,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我怕他突然散架砸到我,就特么躲了半秒,那人就把最后一张喜纸给老头了。”
“早知道老头有这待遇,我非得比他还颤。”方一迟愤愤不平道。
“不要紧,一张就够了,因为喜纸持有者,可以带亲眷赴宴。”林星说,“今晚我们就去一探究竟。”
“而现在,我们也不能闲着。”陆惊洵对上林星的眼睛,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先开口道,“分头行动?”
“可以啊,那我——”方一迟点着指尖在三人身上来回寻了一遍,最后指着许晴道,“那我跟她去打听打听这户出手阔绰的梁家,以及梁家要娶的新妇,许晴,你同意吗?”
许晴当机立断道,“可以,大林子,那你和陆惊洵一起行动,怎么样?”
许晴面色认真,不似是为了故意将两人凑一对。
因为她知道,虽然她和林星年轻且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也略懂些防身的拳脚,但是在力量上,她们并不占优势。
如若遇到强劲的敌人,方一迟和陆惊洵勉强是个能用的沙包用以抵挡一二,让她们逃跑或寻求帮助,而不至于被一锅端了。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能不让自己受伤,就不要受伤,在通关保命面前,不必瞻前顾后。
更何况,在这短暂的寻找线索途中,许晴发现,至少表面上看,方一迟和陆惊洵还算是个正常人,有担当,有分寸,有脑子,逻辑清晰,遇事冷静,能提出实际的建设性意见。
许晴暗暗庆幸,她看着林星,其余二人的目光也放在她身上,都在等她点头表态。
林星目光躲闪,说道,“我没问题。”
“那就这样说好了,”陆惊洵高兴地抿抿嘴唇,说道,“大林子,我们先回云织坊吧。”
方一迟和许晴有眼力见得很,见此,他们亦开始行动,他们往街道走去,很快就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了。
林星和陆惊洵则往回走,因为人多,两人只能靠边走,陆惊洵在外侧,林星在内侧,有时候被没长眼的行人推搡着、挤着,陆惊洵也不往里挪一点,就任由他们撞上他的肩膀。
林星看见了,就往里,再往里,并忍不住说道,“你懂得变通些,不就不会被撞到了。”
陆惊洵以为林星这是在嫌弃他与她并排走,想提醒他要么在前,要么在后,但即便如此,陆惊洵却不恼,反而理直气壮道,“我就爱这样走。”
林星叹气,“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必隔我这么远。”
林星抬头看去,陆惊洵正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不远不近,在繁华的街道上却像隔着条银河,而行人想从他俩中间穿过,又略显狭窄,想把陆惊洵挤开,陆惊洵定如泰山。
简直有故意阻碍交通的嫌疑。
林星此言一出,不知道是不是某种默契,两人对上目光,陆惊洵显然是愣了一下,解读信息完毕,他眼睛一亮,立马笑着不客气地往左平移了两步。
距离一下子缩短了,站在陆惊洵身侧,当他的影子落在林星身上,林星竟有种他可以充当遮阳伞的感觉。
林星身形还算高挑,即便是松垮的休闲衣裳,往她身上一穿也能隐隐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只是陆惊洵比她高些,她平视过去暗暗比了一下,自己能与他的脖子齐平,两人站在一起,倒显得林星多了几分娇俏。
林星其实并不是小鸟依人的傻白甜类型,在现实世界,她是个不慕名利,只求安稳度日的城市牛马,所以尤爱随手将长发卷成低丸子头,至于松散下来的发丝,则顺手挂在耳后。
她自谦自己样貌平平,实则是个出众的美人胚子,五官端正,明眸皓齿,皮肤白皙,且身形比例也是极好,她举止得体而随性,仿佛在哪都能让人一眼看到。
因为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林星并不喜欢仪仗或依靠别人,纵使现实里追求者众多,她还是习惯一人独来独往,所以直到目前为止,唯许晴一人能与她并肩前行。
而如今……
她身边似乎多了条总是晃晃悠悠地跟着她的小尾巴。
两人的距离在一点点缩小,陆惊洵的手有意无意地轻轻擦过林星的肩膀,重叠的影子淡淡的,在地面上缓缓平移,在外人看来,两人颇为般配。
许是心中紧张,陆惊洵抬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尖,轻咳一声道,“等会儿小心行事。”
林星说,“好。”
-
片刻后,两人走到距离云织坊只有几步之遥的巷子口,从他们的位置看去,两边是高高的府邸灰墙,虽有些阴凉偏僻,但对有些破旧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云织坊门口,却是直视无碍。
仔细瞧着,这云织坊与她出门前看到的并无太大的不同,只是不见歪歪斜斜地横在门上的“云织坊”招牌,而稀稀拉拉地长在墙角蔫蔫地垂着脑袋的杂草倒是与出门前看到的如出一辙。
或许是它过于偏僻和荒凉,以至于这座坊子被时间遗忘了,纵使过去一年,也并无什么变化。
又或许,春去秋来,荒草生生不息,一岁一枯荣,去年长在那里,现在也同样长在那里,坊子还是那个坊子,只是一个荒凉,一个更荒凉罢了。
林星往前探了探身子,陆惊洵伸手拦了一下,说道,“我先进去,如果这里真的存在两个时空,那么纵使我们站在彼此的对面,也是看不到的。”
林星抬手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那表的秒针在缓慢地爬过圆形的表盘,而此刻的时间显示为八点三十二分。
林星说,“我们出门时是七点十分,走出巷子口花费不到一分钟,吃包子花费八分钟,剩下的都在街道上闲逛。”
她抬眸,“也就是说,如果这巷子连接着内外两个时空,我们走过巷子的时间流速是正常的,内外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和昼夜规律也是相同的,你进去后,记得观察时间上是否出现了变数。”
陆惊洵扬了扬同样戴在手腕上的表,忙点头道,“好。”
林星说,“还有,如果我们的推测成立,这个小镇除了云织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时间线是现在进行时的,也就是说,至少在我们的通关过程中,小镇现在进行时的世界被副本屏蔽起来了。”
“五分钟后,我会带个NPC与我一同前往,如若他不能与我走进云织坊,或者在进入巷子后消失了,也能证明的确存在两个时空。”
一来,如果时空相斥,NPC是不能像他们一样跨越时间进入云织坊,二来,如果时空相吸,NPC在迈进现在进行时的时空时,只会回到被屏蔽了的现在进行时的小镇里,因为在他们来到云织坊时,除了云织,可没有任何其他NPC在现场。
“这倒是个更客观的好办法,就这么办。”陆惊洵连连给林星点赞,又说道,“那我先进去了。”
林星点头,陆惊洵乖巧地挥了挥手,又迅速将手背在身后装作正经的样子。
他走两步,暗暗回头看了一眼,才坚定地走过眼前的巷子。
林星目不转睛地盯着,耳边是行人的喧嚣,可林星只听见陆惊洵“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而后,陆惊洵走过巷子的半程,刹那间,像是有道透明的时空门横在高墙之间,陆惊洵一踏入,时空门像平静的水面往两边漾起淡淡的涟漪,顷刻便将陆惊洵吞噬得无影无踪,不留一丝痕迹。
它就像白昼里的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若不是察觉出端倪,则让人察觉不到分毫它的存在。
林星稍稍眯起眼睛打量,试图从中寻找到陆惊洵的影子,然而,就像他们猜测的那样,莫说是影子了,从这头看过去,只有一座云织坊孤零零地立在那头。
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三分钟过去了,按照时间推算,如果不出意外,陆惊洵应当已经推开云织坊的门,并站在门口张望,或者试图做些什么查探林星是否能看见他了,可如今那头的云织坊没有任何动静。
林星稍稍平静了些,手表的秒针在一点点爬着,很快,五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林星知道,他们的猜想至少成立了一半。
她按照原计划,在街道上随机撞了一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NPC,并随便编了个巷子那头有人表演胸口碎大石的理由,那NPC就热情地与她一同前往了。
果然,一生爱看热闹的国人,无论在哪里都是爱看热闹的。
再次来到巷子口,林星指着那头说,“就在那边。”
那NPC高兴地“哦”了一声,呲着大牙迫不及待地往巷子走,林星与他并肩而行,并偷偷观察周围的变化。
当她循着陆惊洵的脚步,再次来到吞噬陆惊洵的时空门前,她一只脚迈进去。
或许是知道了时空门的存在,林星顿时感觉到身边仿佛有隐隐的气流往两边散开。
关键来了,林星脸上挂着笑,故意顿住脚步,眼神寸步不离地盯着NPC。
只见那NPC抬脚,像是着急看热闹似的,他迈出一大步,伴随着身体前倾的动作,下一秒,只听见“Duang”的一声,NPC的脑袋与空气相撞,却仿佛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厚实的墙壁上。
那NPC也是个纯人.机,他迈不过去,就开始像程序断了信号产生错误一样,开始不停地往前跨,每跨一次,他的脑袋就撞一次,每撞一次,他就再跨一次。
林星尴尬地扯扯嘴角,忍不住“呵呵”笑了一下。
她将NPC稍稍往回带,敛了敛表情,她担忧问道,“大哥,你是不是迷路了?”
信号恢复,NPC机械地转了两下脑袋,他看向林星,一脸茫然,仿佛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继续茫然地环顾一圈,而后尴尬地挠挠头,指着刚才他走来的地方道,“我没迷路,我要在那里逛街。”
林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微笑道,“那你去吧。”
NPC愣愣点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