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车窗被敲了两下。
刚刚还形似咸鱼干的赵冬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身贞子,趴在车窗边幽怨地看着谢景和正在朝谢景靠拢的白夜,“你们两个真的是够了啊,赶紧收拾好,要干嘛回家干去。”
“……”谢景解释道,“没什么,你别误会。”
“老大只差把你别裤腰带上了好嘛,得了,得了,咱也不是啥小气的人,抽空请市局门口大排档吃顿饭就行了。”
白夜抬手握拳掩住唇笑了起来,谢景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惊讶地小声说,“诶,你肩膀上是什么?”
“什么什么啊?”赵冬冬扒拉自己的肩膀的衣服看,啥也没有看出来。
“不是这边,是你右边,好像是那个蛆是不是?我看着挺像的。”
赵冬冬,“……”时间仿佛停滞了两秒,反应过来,赵冬冬当场一蹦三尺高,“啊啊啊啊!!!!救命啊!!给我扒下去,快给我扒下去!”
谢景嫌弃地退了几步,“我也怕,你找蔡蔡法医帮你去。”
赵冬冬浑身一激灵,慌不择路地朝蔡蔡法医跑过去,“老蔡,救我,我身上有蛆,嘤嘤嘤……”
“很好笑?”谢景嗓音紧绷,眼神瞄向白夜,淡淡道,“你不觉得被人知道是一件很让人烦恼的事情吗?”不止是烦恼,这个词他都用轻了。
“不觉得。”白夜无所谓的耸肩,“反正我堂堂正正,我也不怕谁在背后嚼舌根。”
堂堂正正?
又是这个词,谢景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这是畸形病态的。”
如果是以前听到谢景这样说,白夜肯定又要气炸了,但是现在两个人才刚刚说清楚,白夜也不太想给他灌输自己太多的想法。他微微撤开了一点安全距离,以至于不会让人觉得有胁迫感,“怎么说呢,他们能看出来,这个也不能只是怪我,谢景?”白夜看他,“有时候你表现得其实也挺明显的。”
谢景一愣。
白夜笑了笑,“其实上次去你江洲接我的时候,老杨他们都看见了,也只有我当时扶着雷珩那个傻逼没有注意到。他们本来以为你会自己过来的,但是就看见你蹲在那里。后来也问过我,有没有见到你。”白夜神情微妙,“我给他们直说了,你说你是来接我的。”
白夜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含笑的音节,“当然,主要责任是在于我,我对你的上心程度,超过了市局里面的任何一个人,所以他们会有所察觉,这个不稀奇。”
谢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一言不发。是了,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喜欢这种东西,就算是闭紧嘴巴,也是会从眼睛里面跑出来的。
“哦,对了!”白夜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队里面应该是老杨最先猜到我和你关系不对劲的,他给我说过,第一次带你出任务的时候,在楼道下你就一直盯着我看。”白夜说着又上前了一步,刚刚才退却的压迫感再次袭来,“嗯?那时候在看我干什么?”
谢景第一反应就是,卧槽,杨卫你没事瞎说什么啊?!
谢景勉强笑了声,“没看什么……”但是没什么用,他声线犹豫,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没看什么是什么?”白夜那双好看的眼底浮现出半笑不笑的,混合着温柔的微光,但是他唇角挑起的弧度,又是带着那么一点挑衅的意味,简直是让人恼火又发不出气来。
谢景偏过自己的头,选择沉默。
足足过去了十多秒,就在谢景以为白夜已经放弃的时候,却听到不急不缓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看雷珩,毕竟如果真的是喜欢同性的话,雷珩这家伙看起来确实是比我有吸引力多了。”
“你……”谢景冷不防咳了起来,“咳咳咳咳……”他捂着自己的嘴巴,连脸颊都泛红。
“喜欢的话你也可以去试一下,不过可能希望渺茫,雷珩这个家伙挺直的,很难掰弯。”白夜理智中肯,“不对,他这个家伙看起来压根不存在掰弯的可能性。但是我觉得,如果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努力追求一下也不是什么问题,反正失败乃成功之母。而且,万一你要是成了呢?雷珩他家可是堰江首富哟。”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他这么厉害呢,看来选他真的还挺明智的啊。”谢景滚坡下,顺着白夜的意思。
“是啊,他家什么金融互联网,房地产都搞,最近特别流行的那个TLK战术竞技类游戏就是他家联合什么工作室出的。你们应该会有接触吧?”
那个游戏?谢景倒是知道一点,但是听说太费钱了,他就没什么兴趣,他向来对游戏不上头,嗯,对需要花钱的游戏不上头。
白夜一副挑衅的模样,真的是让人越看越上头,“……”谢景上前揪住他的领子,“够了啊,说一两句得了,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啊!”
“那我能怎么办啊,你无法给我回应,只要求保持现状,对于我而言,这是一件很没有安全感的事。”
我给你安全感,那谁又给我安全感啊?
谢景妥协了,他放开手,把白夜的领子理好,“那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不介意别人如何猜测我们的关系,也不介意我们之间如何亲密,但是我们就只是上下属关系。”谢景挑眉,“明白吗?”
他把上次去白夜家,这家伙给自己买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白夜确实是按照自己的码数买的,他穿着看起来比自己要合适多了,“好了,这边估计也快收拾完了,赶紧回市局吧,不是答应好了,这个案子结束给我休假的嘛,到时候我给你炖大骨汤。”
白夜看着跑去帮忙装车的谢景,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套,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叫做不介意别人猜测关系,也不介意亲密,但是只能是上下属关系?
这他妈的难道不是炮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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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2:13,特情队大办公室。
“好了,朱勇交代了,他的犯罪情况和朱建宾交代的没有什么区别,就是地点不一样罢了,是在一个废弃的车间地下室里面,在此期间,由于多次给受害人服用安定类药物,再加上施虐时一直都是蒙住被害人眼睛的,所以被害人刘佳丽无法指控是谁害了自己。”杨卫把那个地下室的照片放在桌上,“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但是确实还能检测出受害人的皮表组织。朱勇确实是因为听说了自己儿子把那个潘娇娇给强/奸致死后,想出这么个办法帮他逃脱罪责,他原意甚至想的是去闹一场,让受害人家里面受不住,然后再赔偿一点钱,就这样小事化了。不过虽然最后没有化解,但还是赔钱获得了谅解书,相对的刑罚也会减少,他自己也可以不用担罪,还真的是想得美滋滋,打得一手如意算盘。”杨卫语气不无鄙夷。
谢景恍然想起,好像自己当时去中山分局找白夜的时候,就遇上了在刑侦大楼闹起来的朱勇夫妇。
杨卫摸了摸下巴,“不过要认真说起来,这一家子简直都不是人,那张培菊也没啥好可怜的,虽然没有犯罪,但是简直就是一点悔恨之心都没有。钟洁你有没有印象,当时询问她的时候,还诋毁受害人来着,说是贪图他们家的钱。但是为了帮自己的儿子拿谅解书,又是在受害人面前一直哭惨,还说什么以后自己的儿子出来了,会好好补偿的,也只有刘佳丽这样……”他挠挠头,感觉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吴钟洁点点头,肯定了杨卫的说法,“傻姑娘呗,反正我上她家去问情况的时候,是被气得不轻。”
白夜捡起桌子上的照片看了看,“行,准备分离卷宗,刘佳丽这件案子,跟受害人家里通知一下,准备结案吧。至于朱建宾这个案子,还有人没有落网,得准备下一步行动了。”
办公室众人一时响应,又重新投入到新一轮的工作中去了。
谢景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去饮水机倒水喝,“对了,你吃药了没有?”他看了看坐在位子上没动的白夜问到。
“没有。”白夜站起身,“你很困?”
“只是现在进展挺顺利的,觉得放松了一点呗。”但其实谢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一切确实是有点太顺利了,可是一时之间他又说不上是哪一点不对劲。
“不困就和我上法医室一趟。”
谢景手里捧着刚拿出来打算给白夜倒杯热水吃药的一次性杯子一下子光荣牺牲了!还吃个屁的药,病挂了得了。
不对,不对,呸呸呸,不能乌鸦嘴。
出了门,还没有到法医室,内勤女警抱着资料,一脸愤恨,跟在吴钟洁身后咬耳朵,“吴姐,你说他们现在哭有什么用,早些时候不动歪心思,不就没有这些个事情了嘛。”
“你懂什么。”吴钟洁拍了拍她的额头,“别乱说乱讲的。”虽然郭芹是狠心了一点,但是吴钟洁站在客观角度分析,她做得其实也并不是太过。毕竟作为一个母亲,在知道自己的女儿对于父亲有那样的想法后,肯定心里有说不出的苦的,再加上被田富刚这人钻了空子,犯错也还能理解。
“我就是觉得稀奇,那你早的时候要是不想着卖女儿,那会有后面这些事情,我就是看不惯这种假惺惺的爹妈。”
“唉!你啊——”吴钟洁叹了口气,她们这些内勤小姑娘没有跟进案情,基本情况也不了解,吴钟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两人一抬头,白夜谢景一前一后的出现在走廊门口,白夜那张没有任何感情的脸上泛着寒意,冷漠地看着她。
内勤女警登时觉得汗毛倒竖,“……”
吴钟洁习以为常,“特征速写做不出来,郭芹说的是那女的没什么明显的特征,给照片她能认出来,叫说特征,她说不出来,现在人在法医室外面哭呢。”
白夜点了个头,“好,我知道了。找几个人安抚一下,别让在这里闹起来了。”
吴钟洁拉着女警胳膊,“行,走吧。”女警赶紧忙不迭地跟着吴钟洁走了。
“诶?”谢景拽了拽他的袖口,“你没事别老马着一张脸,你看刚刚把人小姑娘吓得。”
“她比我还大,哪里是小姑娘了?”
“……”他妈的难怪你单身!
公安局的法医尸体解剖室光线充足,通风良好,正中央是一个铝合金的解剖台,四周墙壁贴着两米高的白瓷砖,地面也是专门准备的方便清洗消毒的水磨石,照明设施,紫外线灯,自来水管,排污口一应俱全。
一具被塑料薄膜裹着的尸体放置在解剖台上。
白夜边戴手套边问,“这种塑料薄膜是不是类似于盖大棚的那种?”
“哟,白队来了啊。”蔡蔡法医站在解剖台前一回头,“估计是吧,我不是听说那犯罪嫌疑人家里面是开厂的,有这种东西也不稀奇。”
白夜,“嗯。”了一声,斜觑谢景一眼,“你不用过来了,反正也帮不上忙。”
“……”说得像是你帮得上一样?
三分钟后——
“滚滚滚,给我一边凉快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你别以为你是支队长,我就不敢撵你了。这是我地盘,赶紧给我出去,还想不想要报告了!”蔡蔡法医双手扇着,像农村里面追鸡一样,把白夜往外面轰。
谢景习惯性地想笑,但是还是忍住了,站在解剖室外间门口抖得像筛糠一样。
谢景脸颊有些发热,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我可什么都没有听到。”
妈的,白夜磨牙,今天丢脸丢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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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阁,富北路国贸置业大厦B栋二三层,本店提供酒、甜品、饮料、小食,订台需提前一小时预订,特殊请求请咨询前厅经理。”
肖江辉作为一个早就已经成家立业极少出入这种场合的居家好男人,简直感觉起鸡皮疙瘩,“什么极乐阁?净整些花里胡哨的。”
赵冬冬一脸哟哟哟,“姐夫,要不要跟着我上去享受一下,你不懂,这个是情调,晓得伐?”
“赵冬冬,你信不信我找你姐告状?”
“告什么状,我这是正经执行任务。”
肖江辉往后座一扫,“队长,我看要不然还是换人吧,趁现在他还没有进去,还来得及。”
白夜其实也担心赵冬冬行动力,但是眼下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他去吧,反正以他的实力,没问题的。”
赵冬冬竟然一时之间分不清白夜这个是夸赞还是啥啥别的意思。
极乐阁。
别说,赵冬冬刚刚进门的时候,还是觉得整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占了两个楼层,但是二楼的环境是成环绕式的,一楼比较开放,正中央有舞台,现在正有穿着和风服饰的女子拿着小扇在表演。而且背景音乐也不是那种一般夜店类比打桩机,灯光柔和轻浅,舞台四周的卡座,各自约好的朋友在觥筹交错。
赵冬冬不无感慨,“怎么说呢,我突然觉得朱建宾说得挺有道理的。”
白夜,“嗯哼?”
“这里简直不像是一个酒馆,而像是正在准备拍卖的大型盛宴。”
白夜眼皮一跳,“那你自己悠着点。”
女人的高跟鞋敲打在坚硬的地砖上,她的体态婀娜多姿,步步生莲,“先生,请问是卡座还是包间?”
完了,赵冬冬主动请缨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经常跑去酒吧蹦迪,可是这里完全不是蹦迪的架势啊,他怎么操作?而且他什么台都还没有订呢。
但是这里还是服务至上的,女人眼波流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是还没有预订吗?”
“是是是。”赵冬冬忙不迭地点头,“朋友介绍过来的,说是这儿可以提供一下特殊服务。”
女人挂着温柔的笑容,唇边还有浅浅的梨涡,看得赵冬冬有点心软。看,这才是女人,队里那个算什么嘛,还被誉为什么特情队第一美女,那是因为队里面压根就没有几个女的好吧!
女人偏头一笑,“没有哟,我们这儿就是酒馆呢,需要我为您安排卡座吗?但是一般需要预约,您可以先在吧台等候,有位置我会联系您的。”
赵冬冬嬉笑道,“这话说得,客人这么多,哪能记得住我啊?”
“记得住的哟。”女人浅浅一笑,“如果记不住的话,一回生二回熟,先生多来几次我就一定记住了。”
赵冬冬拿出出门晃荡的架势,“那行,黑桃A白金拿一瓶,我去吧台了,直接送过来,有位置联系我。”他丢了个wink给女人,倒是挺像那么一个出来混日子的富豪小开的。
“经费是组织出的?”谢景特别好奇的凑到白夜耳边问。
“不是,正常行动经费不会超过两千。怎么?”
“那刚刚他还点那么贵的酒?”
肖江辉一摆手,“嗐,你担心他,赵冬冬家里有钱着呢,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其实分分钟能回家继承家产的那种。”
白夜倒是觉得挺意外的,“你对这些还有研究?”
“以前不是——”谢景话语戛然而止,他舔舔嘴唇,移开自己的身子,转头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以前?
白夜偏过视线,由于谢景是偏着身子的,这个动作让他深陷的锁骨在外面打进来的灯光下显得清瘦而明显,他的视线有些涣散,似乎是沉溺在了什么场景中思绪飘忽着。
谢景整个人无声地呼了一口气,猝然转头望来,两人目光隔空对视
“你看我干什么?”他这话听起来有点恼怒的意思。
白夜紧紧盯着他的瞳孔,似乎是想要透过那瞳仁里闪烁的微光窥探到这个人口中所说的以前的。
他到底是在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