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这个臭丫头,蛮横无理,莫不是想趁老爷不在家就来气我,你这双狗眼到底不把我放眼里。”
刘氏底气不足,连说几个“岂有此理”,更多的害怕这个丫头破罐破摔,手被她死死抓着不放。
未成年之前,沈诗琪见到她头都不敢抬一下,十分害羞。哪像此时,宛如一只刺猬似的针对她,偏偏是头一回,她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敢明目张胆地怼她。
老爷没在,好歹沈府一大家子是她当家。
利箭在弦上,张开待发的紧张时刻。
躲在门后的沈柳走了进来,安慰刘氏:
“娘,你别生气,我劝劝妹妹,她一时鬼迷心窍护着婢女。”
“妹妹还是先松手,我娘没有怪你,下人不懂规矩,妹妹难道你也不懂?全是春梅个人的错。”
沈柳缓缓地扯开她的手,态度温和。
“不是她的错,有其主必有其俾。”刘氏揉着疼痛的手腕,来一下马威。“今个儿起,我可把话搁这挑明,你是沈家小姐,鬼上身也好发癫也罢,仅此一次,我大人有大量,看在你姐姐的面上不追究你的无理取闹。若是我发现你做出伤风败俗的事,可不像婢女好命,留有全尸。”
沈诗琪目光游离态,“姐,你没经历过死亡,不会感受到这种恐怖。”
“对呀,我娘不希望你走野丫头的后路。”沈柳脸色猛然一变,虚情假意道。
沈诗琪沙哑地声音道,“请你们出去好吗?让我一个人待在屋里。姨娘,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明日我负荆请罪。”
刘氏率先一哼,甩了甩手,扬长而去。
沈柳又安慰几句,“人命微薄,你也算好主子,春梅做鬼依旧会感恩戴德。”
“啧啧…春梅在丫头里边,样貌排得上名号,这年纪轻轻死的可惜,我要是她的主子,便还她自由身,有私情的汉子随她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是她的命,不必伺候。”
“…”
沈诗琪听她带刺的话里,隐痛的心沉了下去。春梅老实本分,没听她说过有喜欢的人,有的话,她早就这么做。
伤心欲绝的她一直发呆呢,沈柳叫着:“妹妹,我先离开了,你节哀顺变!”
所有的一切恢复平静,沈诗琪隐忍的情绪一点点爆发,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捂着嘴,她低声哭泣,滚烫的泪水掉落在草席上。
沈诗琪的视线逐渐模糊不清,她一只发抖的手再次打开尸体,哆哆嗦嗦地又盖好。
“春梅,你这丫头爱干净,我去打水给你洗净身体,等我回来。”
她哽咽难语,嗓子里好似堵了一根榴莲,艰难险阻,一句话说不明。
沈诗琪用袖子摸了一下脸,提裙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进来,提了半小桶温水。
她不顾地上灰尘多,瘫坐在地,用毛巾浸湿,给她擦拭身体,盯着赤红的伤口,沈诗琪的眼泪“啪嗒”无声胜有声,缓缓地流个不停。
上半身洗干净,她拿来一套新衣服给她穿上,鼻涕眼泪迷糊脸,并说:“死丫头,这件衣服你最爱穿了,我为你穿妥妥的。”
同样的做法,沈诗琪整理她的下半身,洗漱过程中,将春梅翻身,干燥的案板上特别的一处湿哒哒的粘稠物。傻子都知道是何物?顿时,沈诗琪泣不成声,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惜。
她愤怒道:“这个不要脸的畜生!!!我饶不了你!”
终于在她的处理下,春梅完好无损,沈诗琪费出吃奶的力气把她抬在凳子上,尸体是僵硬的,坐不直又倒地,她变得束手无策,在隔壁凳子歇了会。
突然想起来一个人,摸出随手随带的暗哨,轻松一吹,哨子口发出刺耳的声音。
转瞬,门外有人敲门,成熟男子的声音道:“少夫人,有何事?”
沈诗琪意外,冲忙胡乱将花脸抹了下。
“观察四周后,你再进来!”
永远是一身黑衣,男子虎背熊腰一个箭步走了进来,他正是少主的手下梁铜。
他看了一眼,满满半桶水都是暗红色的血水,出于对少主的交待,问道:“少夫人哪里受伤?”
沈诗琪疲惫地说:“我没事!”
梁铜一眼发现倒地不起的姑娘,多年身为刺客拥有丰富的经验,他得知这位姑娘已死。
“这位…”
沈诗琪恳求道:“你能帮个忙吗?把她背上,我跟你去埋葬她。”
“少夫人,这当然可以,只是白天府中人来人往不好行动。”梁铜挠着头,“你看晚上行不行?我在来一趟。”
“也只能这样了。”沈诗琪默认,取出一件衣服给她遮住身体。
“在下告辞!”梁铜向她辞拜。
没等沈诗琪回头,屋里连个人影都不见。
这天晚上,沈诗琪把婢女埋在城外山林里,给她立了一块墓碑,她跪在死者面前,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一些什么话,梁铜没偷听,敏锐的耳朵隐约听见细声细气的哭调,他背对沈诗琪,难以置信他多么吃惊,少夫人竟然是有情有义的性情中人,孑然一身且冷漠的少主得此姑娘夫复何求?
第二天拂晓,沈诗琪睡醒后,迷糊地问:“春梅,什么时辰了。”
半天无反应,头脑一点点缓慢地发觉,这个屋子只有她一个人,春梅已去世。
一个人其实挺无聊的,沈诗琪懒懒地起床,做什么事情都没精打采。
她走到铜镜面前梳妆打扮,沈诗琪像是受到惊雷轰击一般,一下子就站起来,又缓慢坐下,仔细地看了看。镜片的姑娘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昨天哭得太多,眼睛都红肿。
“啊!丑八怪就是我!”沈诗琪自言自语,嘴里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以这个样子,在化点美的特殊妆,去会会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渣渣。”
梳妆台摆放一件春梅的冥牌,沈诗琪打开抽屉,取出三根香,点了火插进小香灰坛里,十指合十又拜了拜。
她从容地出门,要去给刘氏请罪。
每过一处宅里的丫鬟小厮用恐怖分子袭击的眼神看她,沈诗琪见谁都打招呼,即便害怕小姐的样子,下人们也要恭谨地尊称一声:“小小姐,你早!”
刘氏住在北苑,虽隔着一座院子,可就是这两座院子,隔开她们的关系,除非有大事,沈诗琪极少数时间去她那。
她经过园中院,院子大得离谱,一簇簇有情树位居中间,落叶复合,树冠开展;小枝有棱角。托叶线状披针形,较小叶小。合欢花色彩艳红多彩,其花如丝,清香扑鼻。
这是沈诗琪唯一认识的一种植物。合欢花象征永远恩爱、两两相对、是夫妻好合的象征。寓意挺美的! 花圃里种满其他品种的花,她不认得名字。
刘氏的门面房已敞开,有一道屏风,隔离了卧床休息区域,沈诗琪从外边瞧进来,正前方摆放了一套梨木圆形桌凳。
她停下脚步,站门槛石喊道:“姨娘,你在吗?”
略熟悉老妈子的声音回:“哪位?”
迟钝的步子一出现,张嬷嬷这么一瞟,“妈呀!小小姐?你这副鬼样子吓死老奴了。哎呦妈呀!”
“我的婢女死了,没人伺候我梳妆,我笨手笨脚就化成这样。”沈诗琪委屈道。
她的脸涂了一层很厚的粉,苹果肌抹了一圈胭脂,红白配的样子如白无常,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
刘氏从闺床起身,特意清嗓子“嗯哼”了一声。她步步走来,身材丰满,风韵犹存,穿得抹胸长裙,胸前独领风骚,刺绣是一朵火红似阳的大牡丹。而外只套了一件飘逸的沙衣。
“姨娘,抱歉啊,吵到你了。”沈诗琪低头礼成。
“你这幅样子,活见鬼了吗?”她坐在圆凳子上,抿了一口茶,手足皆是风情万种,眼神柔媚。
“姨娘莫见怪,我的丫头刚死,我手笨不会画。”
许是她刚起床,面容和蔼可亲,言语虽严格但也不刻薄:“平日就知道玩乐,现在知道没脸见人,有空多学学你姐姐,知书达礼。省得魔怔鬼样一无是处。”
沈诗琪欠身道:“知道了,姨娘!”
张嬷嬷伺候她,往空杯里倒茶。刘氏垂眼,眼里的丝丝冰冷慢慢回落,她衡量许久,说道:“蠢东西死有余辜,让张妈配一名丫头伺候你。”
沈诗琪的脑子停了半秒,才知道她说的蠢东西是春梅。思想冷静地不动声色,骂人的话也就只有她姨娘有能力。
“这多不合适!”她半分没思考拒绝。
刘姨娘命令的口吻道:“有甚不合适,想我沈府的小姐连个丫鬟都没有,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张妈,就这么定了,先领小姐出去,玲儿心灵手巧,选她就行了。”
沈诗琪不敢违背,先应承:“多谢姨娘!还是你考虑周到,那我先走啦,不打扰你休息。”
刘氏高调地哼一声,扭着细腰往屋里走去,沈诗琪悄悄地看了一眼,她掀开珍珠帘子,脚下飞快地踢走黑色物,第一眼印像好似男人的布鞋,又好像是一条黑色腰带,它滚在床底一下子没影。
沈诗琪在心底琢磨着,没瞧见脚下的门槛,绊了一下向前倒去,她惊慌失色:“张妈妈,接我一下。我的眼睛疼!”
张妈子笨重的身体倒地,沈诗琪压在她后背,身下的人唉唉叫:“小姐,我的老腰,哎呦喂,断了哟,你赶紧起来。”
她麻溜地起身,眸子闪动一缕缕顽皮的神色。搀扶张老妈走,不停地说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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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莫见怪(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