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阁·三生事件簿 第19章 3.番茄先生是只熊

花君的歌声戛然而止于正门开启的那一刻，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没错，但······无论再怎么看也都只是一个年纪约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而且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玩具熊。

见花君呆立在门侧，小女孩便径自走入店内。

“晚上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七莫宁脸上的笑意比平时更深一分，他看到小女孩总是不停地转过头去看仍旧站在玄关处一脸哀怨的花君，便又十分贴心地追加了一句：“不用理会那个人，更年期正常现象而已。”

小女孩迷惑地眨眨眼睛最终选择将视线收回，然后指着怀里面——脑袋后挂着一顶草编贝雷帽，脖颈处系着一条蓝底向日葵方巾，豆豆眼外加深棕色大圆鼻子的玩具熊，乖巧地介绍道：“你好，我的名字叫做和风鸢，这位是番茄先生。”

“哈哈哈哈，番茄先生？”莫名戳中笑点的花君，恰到好处的从打击中回过神来，毛绒绒的棕色玩具熊名叫“番茄”就已经很奇怪了，居然还被尊称为“先生”，属实惹人发笑。

和风鸢见花君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便把玩具熊举过头顶大声辩解道：“这是它自己告诉我的，是真的。”

嗯？玩具熊还会说话？

花君俯下身子，眼前是放大版的滑稽熊脸，一人一熊对视片刻，最后花君忍不住捏了一把它圆滚滚的鼻子，发出搞怪声：“啊哈，熊先生你好，你的名字为什么叫做番茄呢？”

玩具熊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花君更是肆无忌惮地使劲揉了揉它的头，故作不满道：“真不乖，都不回答哥哥。”

“你不可以欺负它。”花君的恶作剧引起了和风鸢的不满，她撅起嘴巴，小声嘟囔着把玩具熊收回紧紧地抱在怀中。

七莫宁难得表示赞同，且从旁颇有深意地好心提醒道：“花君，随意质疑少女的心思可是会吃苦头的。”

“怎么可能。”花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随即打了一个冷颤，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他机械地回过头去，恰巧看到玩具熊的眼中有凶光闪过。果然是做了亏心事，动物园什么的暂时还是不要去了吧。

“好了，”七莫宁适时地两手一拍，“言归正传，还是让我们听一听小鸢来此的目的吧。”

和风鸢点点头，放下熊先生，然后从随身的斜挎包里取出一个紫楠木盒子，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白玉镂空香炉。

白玉质，色泽纯净圆润，玉质坚密，洁白如雪。兽耳三足，子母盖口。盖面透雕凤鸟缠枝纹饰，盖钮透雕灵秀花卉，高贵中不失秀逸，精细中透着雅致。浮雕双龙耳，耳垂玉环，细腻生动，巧夺天工。炉身扁圆腹体，三朵鸢尾蔓延周身，呈迎风之姿，显怒放之态。是谓，中有兰绮，朱火青烟。

古代皇室贵胄专享之物——记载着往昔繁华的白玉香炉直至今日仍旧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咦，这里刻的是······名字？”保存完好的白玉镂空香炉雕刻在基座内侧留白处的落款竟是“荧苕”二字。

按说，不同时期的香炉各具特色，是以款式和质料作为重要鉴别依据，炉底更是雕刻铭文年款以为时代印记后世传作，故而鲜少以名字作为落款，倒也是它的特别之处。

和风鸢的目光跟随着花君手上的动作，同样停留在了白玉炉底部，她像是回答了花君的疑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荧苕，定是它的名字，亦是它的不同之处。”

七莫宁示意花君将白玉香炉放到桌子上，询问道：“小鸢可知它是何年代制造的？”

“并不清楚，”和风鸢缓缓地摇了摇头，“只是大概知晓它是出自于某个朝代的末期，具体是何年月就不知道了。”

七莫宁围绕着宛如新物的白玉香炉走了一圈，而后对坐在不远处的两只灰炉炉说道：“你们来试试。”

两只灰炉炉闻声走到白玉炉前，先是相互对望了一眼，紧接着年幼的灰炉炉从身后的布口袋里抓了一把灰尘撒向香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灰尘就在距离炉边几厘米的地方突然就停了下来，径直撒向地面，之后试了几次都是相同效果。最后，两只灰炉炉干脆一起抓住袋子边缘，将灰尘尽数倒向炉身，结果依旧如此。

“果然是这样。”七莫宁若有所思地看着摆放香炉的方向。

这一次花君并不急于求证，显然此刻他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小鸢，你都不惊讶么？”

“为什么要惊讶呢？它们跟我的番茄先生比起来并不算什么呀。”和风鸢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还不忘和两只灰炉炉打招呼。

又是番茄先生，花君默默无语地瞥了一眼熊先生，后者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柜台上面。

七莫宁向窗外望去，天如墨染，想着时候不早了，便对和风鸢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小鸢明日再来可好。”

和风鸢点点头，道：“那这座白玉镂空香炉呢？”

“白玉香炉暂且留在店里，待明日我再与你细说。”七莫宁想了想又展露出比平时更深一层的笑意：“对了，如果方便，希望你能把这只玩具熊也留下来。”

嗯？不会吧？七莫宁竟会对所谓的“番茄先生”感兴趣？花君嘴巴微张，惊讶之色溢于言表，疑惑的眼神在一人一熊之间来回摆动，仿佛他们早已达成了某种秘密交流。

“你要番茄先生？”和风鸢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嗯，没错，”七莫宁点头称是，“我对它也甚是好奇。”

和风鸢小手握紧随身包带稍显犹豫，目光在熊先生和白玉炉之间来回徘徊数次，方才咬咬牙下定决心，道：“倘若缭乱阁能够帮到我们的话，番茄先生暂时借给你也无妨。但只是暂时，暂时的。”

看着不断强调“暂时性”的和风鸢，七莫宁微微一笑向女孩保证道：“好，一言为定。”

我们？花君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直觉告诉他真正需要帮助的兴许并不止是和风鸢，这鼎白玉香炉似乎······

“喂，”七莫宁望着窗外和风鸢的车逐渐远去，说道，“人走了。”

嗯，嗯？花君刚想应答，却发现七莫宁的话本就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几乎是在七莫宁话音落下的同时，番茄先生拉耸的熊脑袋迅速抬了起来，玩具熊奇迹般的有了生命。

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花君，番茄先生转了转胳膊，又伸了伸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柜台上面盘膝坐下，有意无意地念叨着：“累死了，要是现在能有一杯可口的热茶，我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随意质疑少女的心思可是会吃苦头的”，糟糕，没想到少女的心思这么快就灵验了。完全来不及做心理建设，花君就已经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果然是做了亏心事，动物园什么的不用去，玩具熊就真的会说话了。

“烫死了。”番茄先生凶巴巴地对着毕恭毕敬为自己奉茶的花君不满道。

“哇，对不起，番茄先生，请你不要打我。”花君出于本能地迅速用手中的托盘遮住半张脸，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熊先生是一个武力值拉满的存在。

“小子，谁说我叫番茄先生了，不准这么叫我。”熊先生语气不善地放下手中茶杯，以一种相当滑稽却又恶狠狠的表情瞪了一眼花君。

“拉切司，你是如何想出‘番茄先生’这么有趣的名字来，看来在起名字方面你有着相当引人瞩目的才能呢。”七莫宁恰到好处的解救了花君，难得换了一个调侃对象。

被称为拉切司的熊先生瞟了一眼七莫宁，古里古怪地说了一句：“就算是你，也不能这么叫我。”

“嗯？”七莫宁新奇的表情不亚于发现某种新品种的糖果，他不由自主地贴近拉切司的熊脸仔仔细细地审查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原来如此，这下有好戏看了。

拉切司被七莫宁看的很是不安，气势锐减的他不自然地扭动着胖胖的身躯，意有所指道：“好了，还不是因为要是被你知道了，就等于全世界都会知道，尤其是他们。”

七莫宁挑挑眉，不置可否。

“可我仍旧好奇，究竟是何缘由让你成为了人类少女的玩具熊？自那之后，‘和平年代吾族不愿再与人类为伍’，不就演变成你数万年以来的口头禅了？” 七莫宁饶有兴致地盯着低头假装对茶杯花纹产生浓厚兴趣的熊先生拉切司，俨然一副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的架势。

“原来你不是人类。”花君恍然大悟。也对，人类怎么会变成玩具熊呢，变成玩具熊的人类又怎会开口说话呢。

“拉切司属灵兽一族，而且还是最高级别的长老。”七莫宁为花君介绍道。

“长老？那他岂不是个老爷爷。”花君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不出意外地换来拉切司的一记白眼。

“唉！”拉切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虽不情愿但还是絮絮叨叨地讲起了事情的经过：“记得不久前，我同往常一样劝说艾伊路放弃那个人类女孩，尽快选择一位美丽强壮的灵兽与之相配，早日诞下子嗣以慰先王之灵······结果可想而知，我们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王又是难得的同我争吵······”

“然后，我便是负气出走来到这边散心，好巧不巧偏偏就遇见小鸢在巷子里跟几个小男孩争吵，为首的小胖子还走上前去抢她怀里的玩具熊，争夺间，玩具熊脱手飞到不远处的泥水里，小鸢也不慎滑倒在地，看着一身泥泞满是狼狈的她，我忽然就想起了艾伊路颠沛流离的那些年，不知是否也曾被这样欺凌过······”

“总之，就是有点看不过去，但又碍于身份不得随意插手人类之事，就此化身进入到了玩具熊的体内，好好地教训了几个人类小鬼一番。哼，一想起那时他们几个害怕的样子，就觉得十分滑稽好笑······”

说着，拉切司不忘伸出圆润的四肢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可很快熊耳朵就又垂了下来，闷闷不乐道：“可哪知，在这之后我竟不知为何会被无端封印在了玩具熊的体内出不去了。”

花君试着想象了一番当时的情景，一只躺在泥污中的玩具熊，骤然间表情恐怖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个泥脚印，身上还不断地流淌着污水······可怜的孩子们，幼小的心灵就这样被一只玩具熊摧残了。

不过，整件事听上去倒是蛮诡异的，灵兽族的最高长老竟会被封印在了玩具熊的体内，会是巧合么？七莫宁和拉切司的短短几句对话，似乎包含了不少信息，“尤其是他们”，“那次以后”，“数万年以来”，“艾伊路”，这几个关键词引起了花君的注意。

“所以？”花君眉头轻挑，面露疑色。

“所以······”七莫宁眉头轻挑，转身望向窗外星星点点夜色渐浓，道：“艾伊路是灵兽一族的王，因为种种原因他爱上了一个人类的女孩，并且有意要让女孩成为灵兽一族的王后，而作为族里的最高长老拉切司是断然不能同意的，执意拆散他们的理由无外乎，在他们的世界里人类总归是短命又弱小的存在。”

一番看似解答又好似完全没有抓住重点的答案，反倒是花君意料之中的回答。所以，姑且没有必要在此刻追根刨底。

“凡事皆有因果。所谓界限，是要先去打破才会立定。如果一味地停留在固有的世界里，也就意味着无法遇见另一个世界的关系。”七莫宁从盒中取出一颗糖果递给拉切司，白色丝线缠绕而成的银丝糖，伴随着他耐人寻味的声音，化作千丝万缕的银线消失在拉切司的手中：“一念之间，触发因果，待时机知其因，封印即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