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骨 第8章 领兵

等尉迟瑶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被尉迟昭抱在怀里。

“阿姐？”尉迟瑶大喜，“你回来了！”

敖风落地，化成了一个眉目锋利却透着憨傻之气的男子。

他露出同样惊喜的神色，小跑着上前，差点被脚上绑着的绳子绊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向尉迟昭行礼道：“主人！”

尉迟昭摸了摸尉迟瑶的头，微微笑道“做神仙没意思，还是当妖来的自在，就回来了。”

“嗯！阿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阿瑶抓着尉迟昭的手，晃了晃，突然笑容一凝，道：“等等，阿姐，你受伤了？”

尉迟昭低头看去，原来阿瑶的手指恰巧抵在了她脉门上。

她笑了笑，拍了拍阿瑶，安慰道：“我没事，小伤而已，撑得住。兄长回来了吗？”

阿瑶听问，担忧的神色立即舒展：“哦对！忘记跟你说了，尊主带兵大胜钟离军，昨日刚回来！”

尉迟昭：“好，我去看看。敖风，你陪着阿瑶，一定要看好她！”

敖风恭敬称是，便又带着阿瑶荡起了空中秋千。

这边，尉迟昭到了北庭王的寝殿，也是她的兄长尉迟霁的居所。

守门的侍卫见了她也是一惊，纷纷跪地行礼。尉迟昭心里想，这些侍卫们一定是觉得自己是忙里偷闲回家探亲来了，有些无奈地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她敲了敲门，许久，才听到一声低沉的男声：“进。”

尉迟昭推门而入，边走边开口：“兄长，我……”

她刚转至屏风后，却见尉迟霁裸背侧坐着，一女子正在给他更衣。

尉迟昭张着的口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转身离开。

她刚调转脚步，便听尉迟霁开口叫住她：“走什么？只是在换药而已。”

尉迟昭再次回身，见那女子正低头给尉迟霁整理衣襟，嘴角抿着，似乎在憋着笑。

尉迟昭叹了口气，仰躺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面前恩爱的两人，抿了口茶懒散开口：“早知道夜姐姐在，我就晚点再来了，阿瑶也不提醒我。”

蓝夜边收拾桌上的药瓶边笑道：“我也是刚回来，还没去见她呢。”

“阿昭，你怎么突然回来？不是说花神不可擅自下界吗？莫说你是特地回来看我的。”尉迟霁收拾妥当，这才分出点目光给尉迟昭。

尉迟昭没有回答，而是转了话锋，向蓝夜问道：“兄长的伤可有大碍？”

蓝夜轻轻开口，煞是温柔：“只是细小的皮肉伤，过两天就好了。”

尉迟昭松了口气，思索了一会儿，把她飞升后听到的、做过的所有事讲了出来。

尉迟霁听后面露怒色，眼神中弥漫着杀意，他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仙京，天神，好一派正道作风！”

尉迟昭见兄长戾气上涌，便收敛了故作轻松的姿态，道：“哥，这个仇我记着呢。这些年我已经用沧浪珩砂重塑好了半颗心脏，撑得住。而且，我在仙京布下了我的流花阵，估计他们正在想办法除掉它呢。还有，害我那人是冲着沧浪珩砂来的，他一定跟师父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待我查清楚，一定回去讨回这笔债！”

她还没说完，就被蓝夜拉起了手腕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长舒了口气，柔声道：“还好，阿昭内力匪浅，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大碍。但还是得快些找到能重塑心脉的灵药。”

尉迟昭又想到一些事，道：“对了，我被暗算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我好像记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还有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萧翊，我记起他的样子了，如果没猜错，当年被师父推下仙京的新神就是他！但是这些记忆太凌乱了，我还得好好捋一捋。”

尉迟霁和蓝夜刚想开口，便听见门外传来侍卫的急报：“尊主，北境军情！”

尉迟霁匆匆接了急报，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对那侍卫吩咐道：“即刻召集诸位长老和将军，入宫商议。”

尉迟昭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尉迟霁把手中的军报递给她，严肃道：“北境守卫营抓了个奸细，从他口中得知万俟正秘密召集大军，怕是又要来犯。”

尉迟昭看着军报，神情也逐渐冷下来。

在北庭边境，战乱如同家常便饭，但北境这一带，自从一百年前尉迟昭带兵大胜之后，便鲜少再有大战发生。就算有，也只是两边摩擦，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而今，北境传来军中急报，恐怕这场大战在所难免。

尉迟昭叫住刚要踏出门的尉迟霁：“兄长，我也去。”

尉迟霁本有些犹豫，但貌似觉得拗不过她，便同意了。

王宫正殿里，一众长老武将锁着眉头议论着。待尉迟昭兄妹二人踏进殿，肃沉的气氛才散去几分。

尉迟霁甫一落座，便开口道：“今日召集大家是想商讨关于北境平乱之事，诸位可有什么想法吗？”

席间走出一位老者上奏道：“尊主，北境多年太平，而今万俟突然来犯，必是韬光养晦了许久，此事不可轻视。老夫以为，需尽快派遣得力将士率兵前往北境，严阵以待。”

尉迟昭攥了攥拳，起身行礼，将忍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尊主，臣自请带兵，前往北境。”

尉迟霁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想法，立即开口驳回：“不可，你身上有伤，我答应让你来，只是让你出谋划策，不是叫你去带兵的！”

尉迟昭还想争取，却有人替她开了口：“少主曾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当年幽帘山一战更是令万俟军闻风丧胆，北庭没人比她更了解万俟军了，的确是率兵的最佳人选，还请尊主三思。”

又有人忧虑道：“可是，少主如今飞升，再插手北庭的事务，怕是不妥啊。”

尉迟昭闻言，转过了身，平静但有力地宣告：“诸位，我已自愿堕仙，具体缘由无需多提，但我尉迟昭此后，与天界再无瓜葛！”

她回身行跪拜之礼，再次恳求：“请尊主准许我率军迎战！”

尉迟霁沉着脸，漆黑的眸子一片沉寂。整个宫殿静得落针可闻，仿佛在等一场宣判。

许久，才听到低沉的嗓音响起：“好。命尉迟昭带领三千精兵，前往北境，明日启程。”

尉迟昭闻言叩谢，她心中喜悦，却也听得出方才兄长的腔调带着愧疚和担忧。

入夜，尉迟昭坐在寝殿的院子里，果然等来了尉迟霁。

“这是蓝夜给你炼的灵丹，记得吃。”尉迟霁把手里的小瓷瓶递了过来，面上看起来很平静。

尉迟昭接过药瓶，把备好的酒递给了尉迟霁，笑道：“喝点儿吗？”

尉迟霁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被她气笑了，但还是接过酒坐了下来：“你啊，哥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闷了口酒，心思沉重地看向幽帘山的方向，缓缓道：“我答应过父亲和洛王妃，要保护好你，可是你每次遇险我都不在，你怪哥吗？”

尉迟昭噗呲笑了出来：“哥，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我要怪就怪那些背地里耍阴招的，怪你作甚？”

顿了顿，她又道：“哥，我这次请命去北境，不是一时兴起，我……”尉迟昭突然停住了话音，话在嘴边，她却突然没有了说出来的勇气。

尉迟霁正听她说着，却没有等来下文。问：“怎么了？”

“幽帘踏梦那一战……我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尉迟昭看向北方，似乎当年那一战的画面就在眼前。

那一日，幽帘山脚战火滔天，北庭军和万俟军纠缠了太久，死伤无数，再耗下去，只怕会是同归于尽。

尉迟昭看着身后疲累不堪的士兵，决定开启荼蘼花阵。

这阵法是当年她母亲留下来的，但此阵凶险，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剧烈的反噬。

但战况危急，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便以血为祭，唤醒了尘封地下多年的花种。

“贫地生香阵，凛风踏梦来。珠钰泥销骨，枯荣不由天！”

随着咒法从她口中飘出，荼蘼花海瞬间破土！浓郁而魅惑的花香瞬息之间席卷天地！

这香气像一双双无形的触手，伸向了对面的敌军！

只见他们一个一个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有的满脸惊恐，有的如入美梦。再接着，那些被花香控制住的士兵全都开始七窍流血，被拽进地底做了养料！

北庭军见状，军心大振，纷纷嘶吼着继续进攻。

可这是尉迟昭第一次使用此阵，那些荼靡花并不能完全臣服于她。是以她只能将流着血的手一直压在法阵之上，才能不被反噬。

而此时，万俟军的统帅突然持剑朝她袭来！

可那柄剑只刺到了离自己脖颈三寸远的地方，便被震了回去！

与此同时，尉迟昭看见一抔魂魄散去后留下的灵灰，随着剑气在自己眼前荡洒开来。

她趁着这片刻的时间断开了荼蘼花阵，斩落敌军首领，才终于打赢了这场仗。

也是在这之后，尉迟昭一战成名，北庭众将领都对她心悦诚服，百姓之间也流传起了她“幽帘踏梦”的一段佳话。

“我不知道那是谁，可能是父亲、母亲，又或者是其他战死的忠魂，总之，若是没有那个替我挡剑的魂魄，我根本活不下来。”

尉迟昭仰头喝了口酒，垂下了头，接着道，“这些年，每当有人提起那一战，我心里并不会开心，他们越是宣扬我的功绩，就越让我觉得挫败。所以我这次才那么想去，不是为了向别人证明，是为了向我自己证明。”

她看向尉迟霁，不知是酒太烈了还是别的原因，她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热。

尉迟霁摸了摸她的头，缓声道：“好，哥不拦你了。但是阿昭，你要记得，不管怎样，哥只希望你能平安，一定保护好自己。”

尉迟昭应下，又道：“我查了这次带兵的万俟军首领，也是个女孩，正是上次被我斩首的万俟冲的妹妹，想必她也期望迎战的是我吧。”

“不管是谁，都不要掉以轻心。要是碰上麻烦，一定不要硬撑，及时传讯与我。”尉迟霁再次叮嘱道。

尉迟昭被他啰嗦得有些听不下去了，打趣道：“知道了大哥！你还是快点定个日子把蓝夜娶了吧！你就不怕她再走吗？”

尉迟霁一口酒差点没咽下去，拍了一下尉迟昭的脑壳，气道：“大人的事小孩儿少打听！蓝夜是去四处义诊，你说的像是她逃婚一样。”

尉迟昭仰头长叹一声：“唉，我只是盼着能有个嫂嫂照顾老哥，有个侄儿接替我这少主之位，我好自在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