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周围的小鬼七嘴八舌能不能安静一些……
吵得脑瓜子嗡嗡直响……
“虎守,他们俩看起来像是没有气息了!”
“快去城里找大夫!”
“傻不傻!虎守不就是大夫!”
“休要胡说,”一个好听的声音,有些耳熟,在她身边缓缓说,“我还尚未正式坐堂。”
杏林行内有说法,正式坐堂的坐堂医才有资格诊脉开药,济世救人,其他的顶多只能算是学徒,是万万不可以擅自开方,怕救人不成反倒会害了人。
话音未落,瘫软无力的温南感受到自己紧贴地面的脖颈被外力猛的拉高,滞留在气道里边的水顺势从她的口鼻喷涌而出,呛得她猛烈地一阵咳嗽。
气道的水纵然是已经被排出,但她的意识依旧昏沉,在咳嗽之后,还是头脑迷迷糊糊,身子沉重无法动弹。
“虎守,排水之法好似不行啊?我听说救落水之人要嘴对嘴渡气!”
“渡气我会!我看到渔夫做过!”另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自告奋勇。
“不用!”好听的声音拒绝得斩钉截铁。
一个手掌落在温南的胸骨之间,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似是一记重拳狠狠砸到手掌之上,她的胸骨瞬间承受到那手掌传来的压力,胸口不由自主的猛烈起伏,似乎是得到了鼓舞,更多的空气争相从气道灌入胸腔。
而胸腔得以有空气进入之后,沉睡的所有身体各部仿佛复苏一般,昏沉的头脑也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不过几十秒的功夫,温南便恢复了神智,她睁开眼睛一看,原来自己已经被聂虎守打横抱了起来。
聂虎守正抱着自己往回走。
\"放我下来!\"温南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束缚。
聂虎守没理会她的挣扎,继续大步往前走。
温南又是挣扎了几次,却被聂虎守牢牢固定在肩头,一点都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喂!快放我下来!\"温南急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我现在带你回我家医馆,你若再叫唤我可就要把再你丢回溪水里了,\"聂虎守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语气里透着一股冷漠和威胁。
温南立即安静下来。
聂虎守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你刚才为何要救我?\"温南忍不住问道。
\"救你?\"聂虎守闻言,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变得有些莫测起来,\"这个问题还用吗?\"
\"你果然是居心叵测!\"温南笃定的下结论。稚嫩娇小的脸庞在生气之下像一只炸毛的猫咪,虽然危险却着实可爱。
“也许吧!”聂虎守轻松神秘的笑笑,当他看到温南严肃防备的盯着他,立刻意识到温南把他当成了要处心积虑害她的人,随即呵笑一声,解释道,
“别误会啊!我居心叵测是为你父亲军营之中的军医一职,至于对你……”聂虎守故意停顿一会,温南被提起兴趣而好奇探究的表情让他很得意,故而轻飘飘道,“我没兴趣。”
这说辞倒是跟父亲母亲的说法对上了,从本尊嘴里说出,更增添了可信度。但,他至于这么嫌弃她吗?
温南思考的时候眉头微皱,轻咬下唇的样子尤其娇巧可爱,聂虎守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抱着她的双手更往自己身侧紧了紧,心下命自己加快脚步往自家医馆行去。
聂虎守年纪十六,正是舞象之年,身高脚长,脚程也快,不消多时就已经回到了自家医馆。
聂家世代都是入宫为御医,深受皇家器重。聂家医馆堂高明亮,进门即是一面百子柜,竟没有一个药柜被随意打开而显得凌乱,显然是有专人井井有条打理过。医馆正中悬挂一个牌匾,上书“悬壶济世”,仔细看落款竟是先帝御赐。
聂家现任家主,聂济成,是聂虎守父亲,任职太医院院判,行驶太医院最高职责,自然无暇行医坐堂。而如今在那牌匾下坐堂的,是聂济成徒弟,房启。
瞧见聂虎守抱个小孩进医馆,房启即刻迎上来,他这个师弟平日和任何人都保持距离,不好亲近,今天倒好,太阳打西边出来,竟能怀中抱个男孩子,长着一对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模样甚是可人。
房启看似关切,实则探听八卦一般,脸上带着讥诮的笑容,一会看看聂虎守,一会又瞧瞧他怀中的男孩,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
聂虎守被盯得有些不耐,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似的,语气不善道,“看什么!”
聂虎守这个护食的样子,让房启更加笑得不怀好意,“没什么,就想问问师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经房启提醒,聂虎守才意识到要抓紧时间处理手里的家伙,她未免也太瘦太轻了,抱在手上竟像是羽毛般没有重量。
“即刻烧一锅热热的洗澡水,然后熬一碗姜汤给我,”聂虎守还不忘补充道,“记得熬浓一些,辣到眼睛睁不开那种!”
“聂虎守!”这是什么故意整人要求!身为孩子的温南轻轻锤他的胸膛,他却不以为意,反倒觉得像在挠痒痒。
面对温南的抗议,聂虎守选择性忽略,继续吩咐道,“洗澡水带到兰苑客房,还有聂靖荷,那丫头没有出门惹是生非的话,也一并叫到兰苑客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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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家后宅虽比不上勋贵亲王人家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但其中一小汪荷塘配上旁边的吊脚凉亭,红的黄的鱼儿在其中游弋,倒也显得清秀雅致。
吊脚凉亭之中,一个小小的姑娘正在其中,她一袭红色纱裙,裙摆袖口上是用细线绣上的水仙,梳着未及笄女孩的双丫髻,看起来年纪约十岁上下,圆头圆脑袋稚气未脱的样子,独独那双杏仁一般的眸子,即便是长长的睫毛都掩映不了其中的狡黠,跟她单纯无辜的面容形成巨大反差。
这不,她正恰恰好“不小心”打翻一整盒鱼食,小小荷塘里面的鱼儿却不知饥饱疯狂掠食,撑到肠穿肚烂,也不知道明日荷塘里面又要翻起几条小鱼的肚皮。
忽的,不知从哪里一阵冷风袭来,聂靖荷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浑身一激灵,她扭身看了看背后,确定瘟神表哥聂虎守并不在附近,还暗暗骂自己太过胆小,那个瘟神不过就是眼睛毒了点,脑子聪明了点,怎的就怕了他!她聂靖荷的认知里面就没有“怕”这个字!
“堂小姐,大少爷叫你去兰苑客房。”丫鬟匆匆赶到,对她说。
“谁?”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少爷?他不是才出门?怎么回来那么快?”嘴上虽嘟囔着,手上的伙计却条件反射般,赶紧把散落在地的剩余鱼食扫扫,推进荷塘里面,毁尸灭迹。即使瘟神来了,也抓不到她的把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她惹的货!
“嗯,大少爷带了个浑身**的孩子回来,还特地叫你过去。”
“浑身**的孩子?”聂靖荷杏仁一般的眼睛里边闪过一丝精光,看来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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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事发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聂靖荷必定是不肯轻易缺席的,她差点就要赶在聂虎守两人之前到达兰苑,三人恰巧在兰苑门口撞个正着。
聂虎守也没空多招呼聂靖荷,自己径直抱着温南朝客房走去。
“聂虎守,”被忽略的聂靖荷也不生气,她是眼尖看到了表哥怀里的小人儿,才一脸暧昧的跟在后面喃喃道,“玩湿身游戏这么刺激,还是跟个小孩子,原来聂虎守你喜欢娈童啊!”
闻言,被横抱着的温南探出头,透过聂虎守看向他背后的孩子,是个矮矮小小的小姑娘,未成年的孩子总是脸和身子都很圆润,看起来稚嫩娇憨,可她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与她模样不符,要成熟老练上许多。
聂虎守一直没有搭腔,直到轻手轻脚地将温南安置在客房的床榻之上之后,才转身狠狠剜了聂靖荷一眼,没好气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怕不是又想去磨漆树粉!”
在外人面前,这瘟神都不知道收敛,还敢明摆着的威胁!明知道她对漆树过敏,磨漆树粉会全身瘙痒,且根本药石无灵,只能边挠边等着药效过去,期间的痕痒甚至令她晚上都无法入眠!
“哼!”饶是泥人也会生气!聂靖荷才不想多和瘟神纠缠,转身就想离开。
“去哪?给我回来!”聂虎守却吓住聂靖荷,指着床上的温南道,“给她泡个澡,再换身衣裳。”
聂靖荷白眼都要翻上天,“聂虎守,你家丫鬟小厮还是有的,不要来使唤我。”毕竟她也不闲,还想着能溜出门逗逗街口新养的猫,说是西域来的贡品,毛色似雪般白皙……
“我记得……”面对聂靖荷的拒绝,聂虎守也不生气,只拉长尾音,然后缓缓道,“父亲临去当值前交代你要把张家夫人的茯苓美白丸给搓好,不知道你……”
“不就是伺候泡澡!我做!”之前的言辞拒绝瞬间变成了满面春风,变脸之快,令温南都感到错愕。
聂虎守去内室,试了试沐浴桶里面的水温,确定无误之后才打算离开,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聂靖荷,“手脚快些,不要让她着凉。”
“知道啦,好啰嗦!”温南意识虽清醒,手脚却还是有些绵软无力,只能仍由聂靖荷讲她手扛到自己肩上,让对方除掉自己外衫,还听到对方及其不情愿的抱怨,“聂虎守自己身强力壮的不来做,非得使唤我……”
就在聂靖荷除去温南里衫的时候,她立时惊讶在当场,先前的抱怨与喋喋不休都瞬间噤声了。
女的?这男孩装束的孩子竟然是个小女孩!
聂靖荷嘴巴长得老大,直愣愣的盯着温南的身子瞧。温南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伸出右手,轻轻在聂靖荷下颌上抬了抬,合上她惊讶的嘴巴。
聂靖荷瞬间回神,视线才缓缓上移,仔细看清眼前这孩子的脸,脸型还带着孩童的圆润,但眉眼已经如画般精致,尤其是娇小的嘴唇,虽然此刻有些苍白,却带着嘟嘟的光泽,看着就知道往日的粉嫩可爱。聂靖荷不由得喃喃道,“聂虎守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捡回来你这样一个妙人……”
“你真可爱,我喜欢你!”聂靖荷眼睛不瞬的盯着温南,直言不讳道。
“我叫聂靖荷,你叫什么名字?”
“温南……”被一个长相可爱的孩子说可爱,还真是有些奇怪。
但面对对方的心无城府,温南始终无法戒备起来,意识到自己说错,又忙不迭改口道,“不,温飞鸾。”
聂靖荷也有着七窍玲珑心,她猜到名字后面大概有故事,也不多做纠缠,“嗯,飞鸾,以后我们做好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