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小竹马 第13章 第 13 章

黝黑昏暗的家里空无一人，眼前的枯井是温南仔细思索过后唯一的希望，她顾不得刺梅在脚上作祟，跌跌撞撞奔过去——

朝井口下边探头，果然不出她所料，虽然只有微末光亮，她也能窃喜，毕竟寻常的井下必定黑漆漆一片，绝对不可能有一丝光亮。

温南朝井下轻轻咳嗽一声。

里面一盏如豆的烛火即刻微微晃动，像是猝不及防，呼吸紊乱似的。很快她就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尽管是轻柔又步履匆忙的节奏，但听着脚跟落地的声音更多，不像是江湖之中的练家子，估计不是她的侍女柳儿就是她的母亲梅君。

果然如同温南猜测，温柳儿一身男子装束，却难掩小女儿的兴奋雀跃，看到她更是喜悦溢于言表。“小姐回来了！”

“胡闹！”背后传来母亲梅君的呵斥，“家里的温南小姐在庙里，你哪只眼睛见她回来？”

自觉说错话的柳儿赶忙闭嘴，朝温南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去将军面前打小报告，将军夫人只是轻轻呵斥可以一笔带过，但在将军那关却未必能善了。

赶紧跳到井下，温南搂着母亲的手臂，用最黏腻客人的声音撒娇，“是柳儿胡说，母亲别往心里去。”

温南最会拿捏她母亲，知道她宠溺孩子，稍微撒娇就能蒙混过关。她以为这次也同往常没区别，却不了母亲神色严肃，拉开她缠着的手臂，甚至还躲开一臂的距离。

母亲梅君还不忘说教，“男孩大了，要学习利益尊卑，连同亲生母亲，也要保持距离。”

温软的语调实在是让温南重视不起来，她哈哈一笑算是打了圆场，就配合地朝母亲作揖，“既然这样，那么请问母亲大人今晚是要考验孩儿吗？怎么躲到枯井里了？”

经过提点，梅君才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事情一般，一把拉着温南的手就往枯井深处走去。

骤然被拖拽，温南脚步跌跌撞撞，在梅君身后扮做凄惨又撒娇的叫唤：“母亲大人，您是要把孩儿带到哪里去？”

枯井空间本身就不大，温南很快就发现母亲在一扇看着像是监牢的门前停下脚步，之所以说是监牢，是因为大门不是全部封死的，而是在门的位置，是粗壮的铁栅栏，看着就是像是关押犯人的囚笼。

温南惊愕的抬眉，她先前都是在地面上帮忙，完全不知道枯井之内竟然内有乾坤。好奇的朝里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里面关着一个人，手脚都用铁链锁着，头发乱糟糟的，看得出来应该是被关了许久，没有打理的头发已经长到遮住眉眼，在阴影之中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

头发有些花白，看样子年龄不小，温南打量着他，她也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打量着自己。

监牢内的人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气，“行，我答应了！”

“太好了！小……”若是没有梅君眼神的制止，温柳儿几乎又要说错话，连忙改口，“少……少爷。”

何时那么好？温南看到梅君和温柳儿脸上难以言喻的高兴神色，心里猜想，难道是父亲又升职了？

还没等有人给她解开心中的疑问，梅君和温柳儿两人蹦蹦跳跳出了枯井，将她一个人扔在原地，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喂……”就连她出声挽留，两个人都置若罔闻。

“你是不是很纳闷？”被关着的那位嬉笑着出声。

不似初见时候的声音，此刻倒像是三岁孩童的声音在同她说话，温南反复确认屋子里再没别人，才勉强让自己相信，小孩子的声音竟然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发出来的。

“我叫詹罡，你爹说只要我把本事教会你，就放我回家。”

呃……父亲是个南征北战为国效力的将军，她从来没想过父亲会在自己家里囚禁一个人，而且看样子时间还不短。

“那么，我需要跟您学什么呢？”温南朝他恭敬拱手，既然是父亲指定的老师，哪怕是身陷囹圄，也必须获得应该有的敬重。

詹罡咧嘴，在幽暗光线下，笑容阴险又邪肆，让人不寒而栗。“不知道公子想学些什么了。”

温南纳闷，她第一次跟这人打照面，压根对他就不了解，就光听到他在打太极，言下之意总不能是，他会的很多，但只需要随便教个不起眼的，他就能堂而皇之的回家了吧！看那锁着手脚的架势，可不是一般囚犯的待遇，温南眼神冷肃的盯着他，不敢松懈半分。

“你刚才那个小孩说话的声音挺有趣的。”

詹罡低下头，幽暗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然而温南全然不惧，在监牢外面的人是她，失去自由的人是他，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即便是真动手打起来，谅他武功再高，也得先花时间破了眼前铁门再说。

瞧着温南淡定的神色，詹罡悻悻的收敛表情，从袖中投掷出一枚暗器似的东西，在幽暗的夜色之中发出银色的光芒。温南眼疾手快，就在那东西准备打到面门的时候，被她袖风一摆，轻巧化解了凌厉的力道。

那东西在安静的枯井中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玩意罢了，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詹罡嗤笑她小题大做。

温南才不理会他，弯下腰，很快在地上找到那枚东西。外形看着像个哨子，身量又比哨子小上很多。

“舌下哨，含在舌下，多尝试几次，就可以找到发出不同声音的方法。”詹罡揶揄地补充说，“就是用的前辈很多，你自己掂量要不要放到口里去。”

“……”

温南拧眉，他不提便罢了，提出来就觉得哨子上满是口水，怎么那么让人恶心反胃……

嫌弃的就想随手扔掉，却听到詹罡哈哈一笑，又问，“小子，你手上抱着的木匣是何物？”

“朋友送的小玩意。”

“小玩意？”詹罡说，“打开我瞧瞧。”

要是柄绝世好剑，她肯定一早就拿出来炫耀了，里面分明是软趴趴的东西，实在难拿得出手。温南朝他白了一眼，不情不愿地打开木匣。

取剑不会用，实在太丢人，她索性将木匣摊开，扔在监牢门口，“你自己来看。”

要他真是世外高人，那必定目力过人，即便距离很远，也能看清楚，用不着她自己丢人现眼。

事实也的确如温南所料，詹罡只在远处的床上，遥遥朝温南方向看了一眼，说：“何以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是个好东西。”

“……”一句诗，怎么能判定为好东西。温南怀疑地挤眉弄眼。

詹罡看出她的质疑，又说：“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复直入弦，可屈置于盒中，纵之复直。”

温南错愕，“意思是这东西可直可弯？”

点点头，詹罡称是，“你这朋友不是简单的朋友吧！送的还是名家腰带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软剑往往都是力量不足的女子所佩戴，对战时用巧劲化解蛮力……温家小子，你朋友嘲笑你柔弱如女子呢！”詹罡笑她。

被嘲讽的温南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从心底生出一丝感动。她先前还当聂虎守专门送个没法使用的剑是有意消遣她，没想到他竟深谋远虑，考虑到她身体力量不足的原因，特地送把趁手的兵器。

真是小看了聂虎守，还以为他仅仅是一个出生杏林还尚未坐堂执诊的半吊子大夫。

温南提起犹如灵蛇盘踞的软剑，挥臂在虚空之中婉转微震，软剑在她手中灵蛇复活似的，抖露出漂亮的剑花，果真出自名家，真真华丽非常。

“温家小子，别得意太早。”詹罡轻哼，泼她一盆冷水，“软剑不是随意挽个剑花好看就行，对敌之时第一要紧的还是实用。”

刚提起的兴致瞬间被浇熄了三分之一，温南听到詹罡继续说，“你想用好软剑，必须过两关，第一掌握好软剑的发力方式，它和普通长剑不同，光靠蛮力是用不好的，要把握一张一弛的度，过刚易折的道理相信你是明白的。”

温南点点头，詹罡说得很有道理，她开始打心底里佩服他，甚至同意他世外高人的称号，虽然这世外高人身陷囹圄，还只能受她父亲驱策。

“第二嘛，要想真正用好软剑，你还得去学另一样。”

“嗯？”温南好奇，“学剑就学剑，还得去学其他？”

“是，软剑的攻击效果始终不及长剑，要想实现它最大的效用，你要去认识穴位，借软剑的长度拍打敌人穴位，达到不近身，也能远程制敌的效果。”

“这好说，我记得父亲的书房里面有……”

詹罡再次打断她，“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温南皱眉，世外高人说话都云里雾里故弄玄虚的？“意思我一个人默默看书学习还不行了？”

詹罡笑得张狂，“小子，你年纪太小，还是浅薄，要是人人都跟你似的，拿本书学两下就能成功，那武林之上已经武学巅峰横行了。”

先前听话文戏本里面都是说资质平平的某某，偶然拿到某本秘籍或者卷轴，然后照着修炼，就神功大成，日行千里，横扫武林……难道都是假的？

詹罡像是能读懂温南的腹诽，“哈哈，小子，光有理论远远不够，你需要去实践，即便是独步武林的大师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在无数场比试切磋中走出来的。”

原来是叫她去实践，温南不满，“那你一开始不说清楚，卖什么关子。”

詹罡笑得更放肆，“先前看你单凭一己之力可以找到母亲藏身之处，以为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现在才发觉，也不过是个无知无觉的黄口小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