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 第29章 第029章 凋零花

此言一出，厅中的众人都变了脸色，顾明书眼一眯，看着蔡正：“蔡大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的蔡大人，回头看了眼冷汗潺潺的楼府尹，楼府尹忙从袖中掏出个四角包铜的小楠木盒子来，打开，递上前，打着哈哈连声道：

“晌午衙门仵作验尸，在受害人赵二姑娘手里，发现了这半枚玉玦，经多方查证比对，发现这玉玦乃是属于小候爷您佩带的私物……所以，所以，下官与蔡大人联袂前来，想问一问小候爷您，您……”

――这样贴身的东西，怎么会在死者手里？

后头这句话，着实再说不出，真要说出来，顾家小候爷是杀人凶手嫌疑犯的事，差不离就是算板上钉钉了。

想着，楼知府看了眼蔡寺卿，眼神转了转，到底默默把最后最该问的十五个字，吞回了喉咙里，他即不说，顾明书倒瞬间跟他心有灵犀了。

“哦，有这种事？！”

顾明书面露惊讶，强压着听了蔡楼两人的话后，心里瞬间腾起的燎原怒火，偏过头，对着身侧的乔池挑眉：“把东西拿来，我看看…”

乔池垂眼，上前接过小匣子，捧着回身，呈上前，顾明书伸过眼看了看，好一会儿，微皱起眉：“看着到是像我佩过的东西……”说着，顾明书头一转，问一旁的方大管家：

“这是我的东西吗？！”

方大管家得令，走上前，拿汗巾包了手，从匣子拿起玉玦，举到眼前，翻来覆去，细细看了半晌，最后点头，笑道：

“是，这是世子爷您十三岁生辰时，太后娘娘赏下来生辰贺仪之一，和另外还存在库房里的三件玉壁，玉璋，和玉琮，是一套的……您看，这上头有内造的印记，还有半方太后当年给您设的私印，只是这件东西，我记得年前，世子爷您戴出门去，就掉落在了外头，……”

说到此，方大管家的语气，非常艺术的停了停，看了看蔡楼两位大人，留出了足够的余音，才又继续道：

“回来您发现后，还好生发了场脾气，打了跟出去伺候的人，要小的派人出去找，只是连着寻了月余，都没找回来……”

“是吗？”

顾明书点头，看了眼玉玦，“怪道看着眼熟……”眼熟完，顾明书抬眼看向楼知府：“既然楼大人替我找回来了这半枚，那剩下的半枚，也劳烦楼大人，帮着再找找吧，回头都找到了，一起给本世子送回来，本世子必定重重答谢！”

说完，顾明书下巴一扬，让方管家把盒子还给楼知府，满脸是汗的楼知府，尴尬的立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犹豫半晌，才小心伸手接了。

他一接过匣子，顾明书瞬间就翻了脸，收起表情，看向早铁青了脸的蔡寺卿，冷笑道：“至于八月初十，本世子未时三刻至申时初之间，在报国寺，做了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蔡大人要想知道，还是先去陛下那里请了旨，再来问吧！”

说完，顾明书一端茶杯，示意方大管家送客。

怼天怼地气走了人，顾明书转身回到书房，一甩袖，哗啦，掀了书桌。等候在屋内的瞿先生，被他吓了一跳，瞬间从椅中立起来，拿眼神直询问乔池方青。

乔池垂眼没说话，方青却忙小小声，三言两语，把花厅的事说了，瞿连听完，登时变了脸色，没忍的脱口而出：

“谎谬！”

的确是谎谬，定远候府的世子爷，明目张胆的奸杀了赵家二姑娘？！

这要说出来，人人听到的第一反应，都是会觉得谎诞，但谎诞过后，在铁证如山之下，细想一想，却又会觉得处处合理。

最不可能的事，有时候往往最有可能，不是吗？脑中各种思绪刹时齐飞，以足智多谋闻称的瞿先生，难得头一回，一时间也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而发过了脾气，脸色铁青的顾明书，气狠狠坐到临窗的锦榻上，半晌才平复下来烦躁的心绪，捏着眉心，开口道：

“先生刚才说，若有了证据，便是场意外巧合，现在证据出来了，先生怎么看？”

瞿连：“…………”

说脸打脸，也是真的很疼，瞿先生讪讪的咳了下，凝思了会儿，想了想，问道：“世子爷的玉玦约摸丢在了何处，世子爷可还有印象？！”

“哼！”

顾明书没有说话，只冷笑着扫了眼乔池，转头咬牙吩咐方青：“去上房里把东西拿来！”

方青乖滑的点头，心知肚明是什么，一点也不多问，小跑去了，不一时，捧着半枚夔纹玉玦回转了来：

－－那玉玦不足人手心大小，纹路与刚才厅上所见的那半枚正好相辅相成，两块若合起来，便正是一枚完整的玉玦。

看到玉玦，瞿先生和乔池都瞬间猛然抬眼，变了神色，

心里正来气的顾明书，看到瞿连的反应还没什么，看到乔池的反应，却瞬间来了火，瞪圆了眼，大怒：

“你的表情眼神是什么意思？！！！她难道是什么天仙仙女，爷我要什么样的人没有，稀罕对她一个身无四两肉的小丫头片子……”

人死如灯灭，一去万事空，再有满腔氛芳，真吐出口来，到底对死者不敬。

咬着牙根，忍了又忍，顾明书终究还把后面满腔的不敬之言，吞回了肚子里，只捞过几上的茶碗，砸到乔池脚边，气狠狠骂道：

“滚出去外头给爷跪着，爷现在看着你就来气！”

可惜，成了杀人嫌疑犯的事实，却不会因为发了两场脾气就改变。

骂完撵走了人，顾明书深吸了两口气，稳住心神，朝瞿先生‘解释’道：“玉玦丢是丢了，不过不是半年前丢的，而是在月前的那场秋社灯集上，我跟外头那个乔子瑜抢鳌山时，他给我打碎了，落了一半……”

“那时我也没在意，现在想来，该是当时就让人捡了去……”

说着，顾明书想起当日，在揽月楼，自己发觉有人跟踪窥视，但让瑶光追去，却跟丢了人的事来，深深拧起了眉。

――他当时觉得暗中那人跟踪窥视的是他，现在想想，难不曾，当初那人窥视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赵倩？！

想着，顾明书脸色猛然一变，一直看着他的瞿连见状，忙道：“世子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嗯？！”顾明书回过神来，微眯起眼：“……没什么。”

他嘴上说没什么，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瞿连想追问，但转念想到，顾明书自己不愿意说的事，那任谁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忙住了口，想了想道：

“不论如何，世子爷的玉玦确实是丢了，讲出来虽让人觉得太巧合，但到底无妨……只是眼下，事情硬生生牵扯了上来，我们不能再坐壁上观，得想法儿，帮着顺天府，让他们尽快破案找出真凶来，不然事情拖得越久，对世子爷的声誉影响便越不利……”

瞿先生话说得有理，可惜，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流言蜚语疯狂扩散起来的威力，就是皇帝也挡不住。

不过隔天，顺天府尹和大理寺卿上了顾家‘问迅’顾明书的消息，就传遍了中都城的大街小巷。

配合着一起流传的，还有赵二姑娘尸首惨状的各种描述，以及仵作验尸时，如何掰开她死攥着的手心，发现了顾明书贴身佩戴的玉玦等等言语。

群情从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激愤，都没用上一顿饭功夫。

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顾明书，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嫌弃喊打。

大理寺卿蔡大人，更是当廷诤谏了两回，要求把案子从顺天府转至大理寺，正式拘顾明书到大理寺问审。

外面民恨沸腾，于是候府伯爵公主府的上下家人个个绷紧了皮，到进思堂回话进出禀事，小心翼翼，心惊胆颤，就怕自己哪里没注意，触到顾明书的霉头。

其中，长公主最是气得要死，她虽没见过赵倩，但想法到不愧跟顾明书是母子。

得知外头的流言蜚语后，她怒得直接在朝阳殿砸了只美人觚，大骂自己儿子要什么样的天仙美人儿没有，用着去稀罕什么姑娘吗？还荒郊野邻的就……

就后面的话，不说也罢！

生完气后，公主转头就让身边的大宫娥碧真，领了排水灵灵的妖娆美人送到进思堂，给自家儿子做慰问品，同时还吩咐公主府长吏，让他准备安排，她要摆席，办赏花宴，遍邀京中各家的名门闺秀，到候府赏花游园，给顾明书相亲。

这一通操作，直把众人无语得哭笑不得，二太太满额黑线的过到公主府，苦口婆心的劝了公主半天，才算劝得她，打消了办赏花宴的念头。

二太太是这么说的：“现下意哥儿正烦心，你把人请了来，就不说闹不闹腾了，就意哥儿也没相看的心思，反到坏了他的好事，不如等缓过了这阵，他哪天有心情了，咱们再忙活起来请……到时候，说不定，就一锤定音了！”

公主听了这话，想了想深觉有理，满京的名门闺秀，这才抹着冷汗‘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