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香甜睡了一宿的顾铮,同初升的朝阳一起睁开了眼。
然后,顾大少爷一睁眼醒来,发现自己以一个十分羞耻的姿势,睡在个陌生人的怀里,先是懵了下,随即瞪大眼,涨红了脸,然后两条小眉毛倒竖起来就要炸毛……
目睹了他整个小表情变化过程的乔池见状,忙抱着人转身,让临到了炸毛边缘的顾大少爷,看见同样在屋内,只是坐在临窗榻上,正持卷而读的顾明书。
顾铮:“!!!!!”
见到自家小叔,顾铮差一秒就要炸毛的表情蒙了蒙。
随即,他虚弱的在乔池怀里,挣了挣,示意让乔池放下他,结果他一动,看书看得专注无比的顾明书却像是瞬间感觉到了什么,一下抬起头,将视线移了过来。
“醒了!!”
看着大睁着眼的顾铮,顾明书一笑,放下书,从榻上起身,见状,乔池赶紧十分知情识趣的走到床边,松开手,将顾铮放到了床上,自己揉着胳膊,识相的闪到了一边。
顾铮一沾床,就挣扎着要下地,却被走上前来的顾明书,伸手按了回去,满眼高兴的顾明书,眉梢微桃,语气不悦:
“身子还弱着呢,别胡闹,乖一点……”
想因为是在同自家小侄子说话,顾明书从来冷冽的声音,温柔得好似要滴出水来,让边上,从来没见这番见识的乔池,浑身上下,冒起了层鸡皮疙瘩。
幸而顾明书贴心人的本事,从来不分场合时间,回回都像及时雨,来得迅速又猛烈。
乔池冒起来的鸡皮疙瘩还没来得及消下去,顾明书就发话,把他赶出了素心堂。
过河拆桥登楼抽梯,顾明书的手法熟练到,也不知道是干过多少次‘卸磨杀驴’才练习出来的。乔池心下呵呵,随方青出了素心堂,回到了候府柴房。
一夜未归,柴房却还是老样子,只仲秋清晨,草木凝霜,满院的柴堆上,凝结了层湿气。
打从素心堂了出来后,便一直强忍着不适的乔池,等得方青一走,便再忍不住,疲惫的倒在了草堆上。
一旁的清歌看她脸色虚弱无比,连忙上前,生怕她是背上的伤口,经过一夜的发酵,发炎发脓引起了感染,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伸手掀起她的衣裳,察看她背上的伤。
还好昨夜方青找的金创药,虽找得急,药效却是极好的,乔池整片后背虽红肿不堪,但伤口却已经开始收敛了。
清歌看得大大的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还好伤口没有感染!”
清歌说着,放下衣裳,双手合十,对着虚空拜了拜。
他一个男人,虽是小倌,但这个动作做出来,叫人看着,可以说也是很扭捏了。
乔池就看得忍不住一笑,乐得说他道:“你怎么也拜佛!”
清歌脸一红。
几日来,他只当乔池是‘真男人’,因此相处时,虽面上一直小心拘谨,但心中到并无尴尬不自在,眼下知道乔池是女的了,莫名再对着乔池,感觉就多出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来。
垂下脸掩过自己的不自在,清歌起身,走到隔间角落,从草堆里,掏出自己昨夜机灵,顺手带回来的金创药,坐回乔池身旁,问:
“要不要替你换药?!”
乔池看了眼清歌手上的药瓶,点头,微侧起身子,开始解衣裳,清歌看得脸刷的又是一红,忙别开眼。
等乔池自己脱好了衣裳,背过身后趴好,清歌这才回过头来,开始小心翼翼的给她换药,好不容易,上完药,又帮着乔池重新换了衣裳,清歌扶乔池躺好后,一边收着东西,一边忍不住,问出自个昨夜就想问的问题:
“你就,就这样让我……让我看,不介意吗?”
乔池惊讶挑眉,又有些好笑的看向清歌:“介意什么?!你没见过吗?”
清歌:“…………”
清歌也是服气,他怎么会没见过,他见过的男男女女,那多得都能车载斗量了,但那能一样吗?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别人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我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她们有的我也有,她们没有的,我也没有……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平静清淡的声音的传进耳里,清歌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不自觉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他瞪大眼,看着把话说得一脸胆荡无畏的乔池,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正常女儿家,不都是很,很在意自己的清白的……”
闻言,乔池一乐,道:“我清不清白,自在我心,又不在别人的眼里。”说完,乔池斜挑起眉,上下打量打量了满脸尴尬的清歌,忍不住乐得,道:“怎么,你很介意?!”
清歌:“…………”
他介意什么?!他再如何,也是个男人,这种事,怎么也轮不上他介意吧!
清歌很想把已涌到舌尖的这句话,大吼出来,但幸而到底忍住了,只瞪了乔池一眼,便起身,拿着乔池换下的脏衣裳,去一旁洗了。
乔池受了伤,又熬着折腾了一夜,早是累了,清歌一走,她自己躺在草堆上,不一时,便阖目着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睡醒来,已是下午申辰时分。
刚睡醒的人,精神总有两分恍惚,乔池迷糊间,先是听得一阵辟哩叭啦劈柴声,随即是嘶嘶的吸气声,乔池听了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张眼一望,但见中庭院里,清歌正颤颤巍巍的高举着斧头,在劈柴干活。
候府柴院,用来劈柴的大斧,本身做得,是非常不惜工不惜料的,不说斧柄,单是蹭光瓦亮的斧头,就有十来斤重,清歌虽自诩自己是个男人,但力气真心是没有的,乔池看着他,将一把斧头,举得扭捏又吃力,忍不住笑起来,哑声开口:
“气沉丹田,力贯冲霄……”
劈着柴的清歌闻声,背影一僵,随即转过身来,笑道:“你醒了!”说着,放下斧头,清歌提了搁在一边柴垛上的饭篮,走到断间前,打开递给乔池:
“中午小幺儿,送了饭来,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吃饭吧!”
然而饿得胃里空空乔池并不想吃,因为饭篮里,依旧是除了青菜豆腐,就是豆腐青菜,没有半点油星,乔池强着忍嫌弃,味同嚼蜡的刨了半碗饭,就搁了筷子,没劲的趴回草堆上,道:
“不吃了,我要去梦里找周公,要只烧鸡来啃啃……”
清歌听得一笑,正待说话,却听得院外脚步声响,随即,方青领着两个侍卫,趋步走进了院来。
这阵势,说不得又是有什么请无好请了。
乔池和清歌相互迅速对视了眼,清歌放下筷子,下意识的伸过手去,扶起乔池,两人从草堆里站起身。
进院来的方青哼哼着打量了眼清歌,道:“收拾东西吧!世子爷吩咐了,送你出府!”
乔池和清歌:“!!!”
震惊中,乔池率先反应过来,镇定的开口问方青:“不知小候爷为何突然……”
“突然什么!”方青皱眉不乐的打断乔池的话,“不是昨儿你自己求世子爷,让世子爷放他出府吗?!……世子爷念你昨晚安抚大少爷有功,现下准了你的请了……收拾东西走吧!”
乔池:“……………”
这如愿以偿,来得实在太促不及防!
但得脱牢笼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乔池心下略一犹豫,便做了决定,转头让清歌去收拾东西。
闻言,清歌僵在原地,半晌,才垂头,缓缓走到自己住的稻草隔间,收拾了包袱出来。
他的一切表情动作,都明摆着表示,他根本就不想出府离开,把方青和两个侍卫看得,止不住额角抽搐。
乔池却顾不得他们的反应,看清歌收拾了包袱出来,把人拉到一边,从左耳上,摘了粒金扣下来,递给清歌,小声交待他道:
“出去了,如果一时没有落脚的地方,你就拿着这个,去同兴镖局……”
至于去了会如何,自不必乔池多说,同兴满镖局上下的人,都认得她的耳扣,清歌要是去了,段云峰杜瑶,肯定会先好好收留照管他,但身为优伶,清歌混得再差,估计也有暗中给自己准备退路,于是乔池想了想,又道:
“如果是去了别的地方,回头你看,要是方便愿意,派人送个信到同兴镖局,等再过两月,我出去了,就去看你,找你玩……”
清歌:“…………”
清歌眼眶一红,有些怔怔的看着乔池:“你真的愿意来看我?!”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乔池笑着拿手背蹭了下鼻尖:“怎么说,这些日子,咱们也算是患难与共了,你要是个女的,咱们都该义结金兰了……”
清歌脸上露出沉重失望的神色,轻声呢喃:“可惜,你不是……我也不是……嗯,做不成兄弟姐妹……”
清歌虽省略语词,乔池却心知他说的是:可惜你不是男的我也不是女的,我们做不成兄弟姐妹。但世间,一男一女,除了夫妻人伦,也可以义结做异姓兄妹,或是异姓姐弟的。
乔池看着清歌,这话在心上转了一轮,想到有旁人在场,到底强忍住了没说出口。
伤感的告过别,清歌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随着两个侍卫去了。
方青便也叫乔池收拾东西,然后,带着乔池出柴房,离下院,七拐八绕的将乔池,带到了世子院外院的客舍――晚香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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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