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又过了几日，楚萧锦等人进宫看她。他们也知道那些流言，对于这件事，他们并不意外。

几人参观了雨生的翠叠园，慕风之拿扇子摇。边逛边感叹，虽然早有预感，但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能成。

当初跟在我们后边的小姑娘，摇身一变，变成了我们的嫂子。

雨生道:“谁是你的嫂子，皇后还没定。你别瞎说，我不想和你一起死。”

慕风之:“哎呀，在我们心中，只有你一个嫂子。”

“你说是不是，萧锦?”慕风之去扒拉楚萧锦，楚萧锦背过身，没理他。从进来起，楚萧锦就没说过一句话，沉默的有些不正常。

见楚萧锦不理他，慕风之又去扒拉纳兰绝。“纳兰，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纳兰绝敷衍了他，慕风之气鼓鼓的不理他们。好在饭菜上桌了，他们自顾自吃饭，并不说话。

下午，楚正过来了。雨生不想见他，但转念一想。楚正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她待他的心再也不会如当初一般。两人的感情上，已经有了裂缝，无法弥补。

雨生还是见了楚正，楚正是来道歉的。他没想过皇兄会用强，他只是想促成他们在一起。见雨生不开心，他也不好受。

雨生认真地听，只是点头。不说什么安慰的话，也不骂他。等他说完了，就派人送他出去。全程没给楚正什么反应，像个看客一样，仿佛听的不是自己的故事一样。

楚正十分自责的看着雨生，问:“雨生姐姐，你是在怪我吗？”

雨生:“没有，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四殿下请回吧，以后也不用再过来了。”

楚正心中的愧疚一下泛滥成灾，哽咽道:“对不起，雨生姐姐。等我找到帮你的方法，再来见你。”

雨生不置可否，下人已经将楚正请了出去。

后来，楚渊每七天会过来一次。雨生也似认命般，不会与他吵架。而是和颜悦色，有时候，别人会觉得他们像寻常人家的夫妻。

但雨生知道，这只是浮于表面的现象，她在吃避子汤。雨生不想怀上他的孩子，但避子汤这种东西，楚渊是不会让她吃的。

还在还有楚正，楚正愿意帮她。楚正不知道避子汤是什么，只知道雨生让他出宫的时候，给她带一些药材。细看看不出什么，行家来看就会发现，这些药材可以配成避子汤。

翠叠园里有小厨房，雨生以给楚渊美食的借口，偷偷熬药。她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在六月，被太医查出身孕。

雨生觉得天都塌了，却不能直接去质问。因为这样无异于把自己暴露了，她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但觉得哪里都有问题，看谁都可疑。

楚渊似乎早有预料，来的次数变多了些。很细心的照顾她，对孩子并不热衷，关心她多一些。

雨生懂医术，但她弄不到药。本来想打掉这个孩子，一拖再拖，却没了机会。一晃一年过去，孩子已经生下，是个男孩。

这时候，楚渊却十分高兴。雨生并不高兴，有了孩子，她要怎么离开皇宫。

这些日子，楚渊对她很好，几乎百依百顺。雨生和他同床共枕一年，从没见过他对自己以外第二个人这么好。

她本来就喜欢他，天长日久。心中那点恨，难免有些松动。此刻见他温柔的抱着孩子哄睡，眉眼如画。更是颤抖了几分，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沉论。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过去一年里，她无数次计划逃跑。但楚渊虽然对她很好，私下却看管的很严。不准她出宫，她一靠近池塘之类的地方，就会有暗卫出现，以防她自尽。

这些事，雨生也是后来才慢慢知道的。楚渊对她的看护，严密到了一定程度。以至于没有机会打掉孩子，甚至楚正带回来的避子汤。

他全都知道，但没有声张。而是请药王，开了一味药。雨生懂药理，如果偷偷把药换掉，骗不了她。药王在避子汤里面加了一味无色无味的药，破坏了本来的药效。

翠叠园里本就是楚渊的人，每当雨生熬药时。就会有人偷偷往里面加东西，并且这人是楚渊的暗卫，雨生从未察觉。她喝的避子汤，其实早就没用了。

事已至此，为时已晚。

雨生躺在床上，看着清秀俊朗的男人抱着一个奶娃娃嘴角带笑。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为何人这一生，往往事与愿违?

***

楚渊给孩子小命取为小福，希望他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大名百日后再取，他要仔细斟酌这个名字。

因着这个孩子，楚渊对她的看管也送了些。每次见她，总是眉开眼笑的。和她说那些大臣们被人告上来的丑事，文化人互掐起来，可一点也不文化。雨生肉眼可见的感觉到了他有这个孩子以后变得有多开心，是发自内心的，比以前开朗许多。

有时他会见慕风之几人在朝堂上如何与人对骂，以及在公事忙的焦头烂额。雨生总是默默无语，微笑地听着。

楚渊说着说着，突然呆住了。然后凑近雨生，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雨生问他突然这样做什么？

楚渊笑道:“你笑起来太好看了，我没忍住。”

雨生扭过头不看他。

楚渊对她的看管越来越松，有时候还会准她和别的夫人一起出宫，只是会带上许多暗卫。但这也比待在宫里好多了，她能出去透透气。

她出去了四五回，离小福百日的日子越来越近。楚渊便不让她出去了 ，说要一起操持小福的百日宴。

离百日宴还有五日时，雨生软磨硬泡，让楚渊陪她去宁山泡温泉。

宁山不只有宁庙，在山下。有一个属于皇家的庄子，庄子里有一个温泉。之前属于大皇子，所以楚渊不曾来过。

楚渊对泡温泉一事并无异议，只是，“为什么是宁山?”

那里有一段他们之间不算美好的回忆。

雨生面色如常，“那里离京城近，而且听说风景很美，桃花常年不败。皇上不想去看看？难道还记着那件事？我已经忘了，皇上还放挂在心上吗？”

楚渊:没有，那就明天去吧。”

翌日，两人坐着徐公公驾驶的马车到了山庄。身后跟着一队侍卫，一进门，庄主便前来迎接。

将他们引到温泉处，雨生摸了摸水，很舒服，也很干净。旁边是一处竹屋，有侍女想近身伺候。雨生让所有人下去，楚渊也同意了。

两人入了温泉，暖气飘浮，层层清波荡漾。几个时辰后 ，楚渊抱着睡着的雨生进了竹屋。

此时已是晌午，刚刚她们用过饭，正是众人睡午觉是时候。也没有人敢了打扰他们两个，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绵长，确定进入深度睡眠之后。原本熟睡的雨生，缓缓睁开双眼。

她将手指放在楚渊鼻间，见没动静，确认他已经睡着。雨生轻轻越过他 ，穿好衣服，带上早已准备好的银票，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那温泉里，有迷药。药效不猛，要泡许久才有功效。雨生提前吃了解药 ，所以没事。楚渊能用无色无味的药来骗她，她自然也能。

这个庄子，以前是大皇子的。但楚正回来以后，为做补偿，这个庄子被先皇赐给了他。没有过明面，没人知道。

楚渊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助她，但雨生此事做的隐秘。他只知道有接头人，从不知道接头人是楚正这个双面间谍。

雨生带好斗笠，要去见的人正是楚正。没错，楚正也来了山庄，过了明面的。现在雨生在他马车里，被门口的侍卫检查。

侍卫要求打开马车查看，却被楚正呵斥了回去。楚正狐假虎威了一番，说自己是皇兄淮许过来的。现在肚子不舒服，要回宫找老药王治病，如果耽误了治病。皇兄怪罪起来，你们担当的起吗？

几名侍卫商讨了一番，最终一致认为，将人放出去比较好。毕竟，皇上怪罪下来，他们确实担当不起。

一通行 ，马车飞奔似的跑了。生怕被什么追上一样，走的飞快，浓烟滚滚。搞的几名侍卫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马车行驶出五六里后，在一条岔路口停下。这两天路，一条是通往京城的路，一条是通往苍州的苍，雨生要去往苍州。

楚正将自己的钱匣子递给雨生，道:“雨生姐姐，之前是我对不住你。这是我这些攒的银子，你都带走。走吧，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雨生看着楚正因飞速赶路而红扑扑的脸蛋，问道:“害怕吗？”

楚正摇头，“你能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雨生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我现在十分开心。这些银票，你自己留着吧。我用不方便，容易被发现。”

楚正默默收回匣子，“也是，我忘记这个了。我的银子，都是皇兄给的。那你不要拿这个了，你快走吧，不然皇兄要追上来了。”

雨生道:“好，但是我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楚正:“什么话？”

雨生抹去他脸上的眼泪，颤声道:“好好照顾自己，我这一去。或者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楚正的眼泪也随着雨生夺眶而出，“嗯嗯，我会的，你放心。”

雨生:“还有也一件事，要拜托你。小福，麻烦你多帮我看看，多照顾他一点。他还那么小，母亲就离开他，禁不起吓的。”

楚正:“雨生姐姐你放心，他是我的侄儿，我会好好待他的。你有什么话，要交给他的吗？”

雨生双眸微湿道:“没了，你们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楚正:“好，你会如愿以偿的。你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雨生:“好。”说完，转头骑上一匹红色骏马。

她扬起马鞭，正准备落下时。身后传来楚正的声音，他大声问:“雨生姐姐，你还恨我吗？”声音有些颤抖的，不安的询问。

雨生利落的回头，大声喊:“没有，我早就不恨任何人了，你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只是对不起一个人罢了。得到这个答案，楚正收起成喇叭形状的手。而是转为挥手与她告别。

两年过去，他已经不是那个五岁的小屁孩了。他已经七岁，眉眼间，能看出英俊少年的影子。

他知道对雨生姐姐来说自己确实没有做什么实质性错误。但他的临阵倒戈或许是压垮雨生姐姐心中自由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他亲手还她自由。

雨生手上的马鞭高高扬起，重重落下。辽阔的平原上，落日晚霞，女子的身影英姿飒爽。

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前往千里之外的小县城有多难?路上的危险数不胜数，但楚正知道，他的雨生姐姐可以。她从来不是困在宫中的金丝雀，而是翱翔九天，自由自在的风。

愿此去山水一程，还望珍重。愿今生，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