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药 第20章 桂花糕

周一一大早，苏沐将他老爸的二八大杠王停车位一撂，提着一个皱皱巴巴的纸袋子早早就到了二教。

他知道高鹤最近到学校都很早，所以今天特意也来得早了些。

袋子里装着他外婆从家里寄过来的桂花糕，上次高鹤跟他说羡慕他小时候的生活的那天，苏沐就想让高鹤尝一尝这个了。

正好这个季节家里的桂花开得正好，苏沐就厚着脸皮求着外婆给他做了一些寄过来。

外婆做的桂花糕，还是苏沐记忆中的模样，粉白粉白的糕体上面零星地散落了几朵桂花，用老家独特的油纸一裹，几乎跟苏沐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

苏沐想着高鹤平时讲究的那个龟毛样子，今天起了个大早，在家里翻箱倒柜了半晌才找了这么个纸袋子出来将那桂花糕装了。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儿皱皱巴巴的吧，但是聊胜于无嘛。

这么折腾了一通，怀着满心欢喜到了教室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按照高鹤平时的学习习惯应该早就已经到了教室。

谁知苏沐站在门口往教室里一望，却意外地没有发现高鹤的身影。

苏沐瞬间失落，以为自己空欢喜一场，垂头丧气地正准备进教室呢，就听见身后出现了一阵平缓的脚步声，然后高鹤有些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苏沐，你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高鹤？”苏沐听得此声，瞬间精神，立马转过头一看，居然真的是他？

“嗯？”

“原来你来了呀，我刚来教室没看见你，还以为你还没来呢！”惊喜过后，苏沐仔细看了高鹤，只见他那天脸上的红肿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还是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完美脸蛋。

“刚才去了趟卫生间，一大早就找我，有事吗？”高鹤虽然已经反复确认过自己脸上的红肿已经没有了，但是看苏沐目光这样落在自己脸上，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于是他转过身，率先走进了教室。

苏沐回过神来，立刻跟上，在高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的同时将自己手里提着的那有些皱皱巴巴的纸袋子放到了他的课桌上。

“给你的！”

“什么东西？”高鹤倾身去看。

“桂花糕。”苏沐一边说着，一边将里面用纸封好的桂花糕拿出来，递到高鹤面前。

高鹤微笑着伸手接过，一边拆包装纸一边看苏沐，面上的惊喜显而易见，“你特意给我带的？”

本来是这样的，甚至还是苏沐自己要求外婆给他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高鹤这样的目光下，他有些不敢承认了，“才不是，路边随便买的，爱吃不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回自己座位，将书包和篮球放下，没敢直视高鹤的眼睛。

“吃什么啊，给我也尝尝。”赵雨欣响亮的大嗓门在这有些寂静的清晨突然响起，然后苏沐就看见一身校服元气满满的高马尾女生一个箭步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还不待他看清，这小妮子就已经出现在了高鹤课桌前眼巴巴看着他了。

还真是吃货本色，看见吃的跑得就是快。

高鹤只好将手中桂花糕连同着包装纸一起递了过去。

苏沐在后面看得清楚，这小妮子也是个不客气的，见高鹤主动分她，一下子拿了三块，“正好今天没吃早饭。”

一拿起来就往自己的嘴里塞，放到嘴里还没嚼两下，那就双眼发光，一脸惊喜地望着苏沐，“苏沐，这是你外婆做的桂花糕吧，哎呀，我太想念这个味道了，真好吃，我好久都没吃到了！”

苏沐坐在座位上，看着这场景，直叹气，这小妮子吃得多就算了，一边吃还一边拆苏沐的台，算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已经一语道破了真相，但苏沐刚才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转眼就换了一个说法，于是硬着头皮反驳道，“不是，我路边随便买的。”

“怎么会？”赵雨欣又大大咬了一口，装模作样地咂摸了半天，才又接着说道，“我感觉跟你外婆做得一模一样啊？”

苏沐：……

“苏沐，我说你不够意思啊，我上次求你半天你都不给我带，现在居然给高鹤带这么多！”赵雨欣对树木的窘境一无所知，继续数落他道。

不是，你不拆我台会死吗？苏沐都快被她给气晕过去了。

高鹤看看赵雨欣又看看苏沐，最后落到自己手中这份小小的桂花糕上，只觉得这份小小的桂花糕在刚才的那一番话后，突然就有了不同的意义。

结果居然是特意找外婆做的吗？

而且赵雨欣找他要了这么久，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给她，而是给了自己，这又是什么意思？

高鹤想着，只觉得有些混乱，他给自己和苏沐之间的“朋友”定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一时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心里乱得很。

但是看着苏沐尴尬得想要当场找个地方就钻下去的场景，高鹤还是顺嘴适时开口帮他解了围，“没有啦，是我请苏沐帮我在蛋糕店买的，他那边顺路。”

解围的同时还“顺手”将那桂花糕的包装整理好轻轻塞进自己抽屉里了。

他说得很坦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若不是苏沐自己就是当事人，看着高鹤这个样子，也能信上八分。

赵雨欣本来很确信自己的定论的，听见高鹤这么说心里又不确定了，犹犹豫豫看了手中桂花糕半晌，才半信半疑道，“真的吗？”

“跟你说你还不信。”有了人给自己做“伪证”，苏沐腰杆子一下子硬了起来，说话又硬气了起来。

“哦，好吧，那是我搞错了。”

“不过苏沐，你下次带我也去那家店看看，我老喜欢吃这个桂花糕了，找了好多家都没你外婆做的这个味儿。我感觉今天这个挺像的，我下次一定要去看看，你记得带我去哦。”

“一定要记得啊！”

苏沐皱眉看着赵雨欣一边吃着桂花糕往自己座位上走，一边一步三回头地嘱咐自己，终于觉出了几分心虚，始终没敢点头。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只要他不点头，应该就不算答应吧？

三人这一番折腾，时间就已经不早了，教室里面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高鹤也转过身去把自己课桌上的纸袋子收好了。

苏沐本以为这茬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第二节课下课，他前脚刚跨出教室的大门，后脚高鹤就追了上来，大跨步走到跟他并肩的位置。

就这么跟他走着，也不说话。

“干嘛？”苏沐打了个哈欠，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就想着赶紧上完厕所回去补觉。

高鹤侧过头，也不说话，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苏沐被他看得不自在，“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一边说还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

“那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苏沐无语。

“早上那个桂花糕……”高鹤欲言又止。

“桂花糕怎么了？”

“是你外婆做的吧！”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通过早上苏沐和赵雨欣的对话，高鹤已经完全猜出来了。

“给你吃个东西怎么这么多问题，爱吃不吃，不吃你待会儿还我也行。”既然他都猜出来了，苏沐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怼了回去。

“吃，你特意给我带的，我肯定吃。”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高鹤面上的笑意更深。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带这个啊？”

苏沐：这……。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爱刨根问底啊？

“嗯？”

“不是你自己上次说的羡慕我的童年生活吗，正好我外婆寄了点儿过来，我就寻思带过来给你尝尝啊，就这么简单个事儿。”

“这样啊？”

“不然你以为呢？我跟你说啊，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个了，每次到季节了就缠着我外婆给我做，后面到了这边上学，也总是每到这个季节就想这个味道。这次我外婆总共就寄了这么点儿，你可别不懂珍惜啊。”苏沐睡意醒了大半，但还是有些困意在的，所以他说得很慢，也很随意。

但是听在高鹤耳朵里面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下倒轮到高鹤愣住了，他从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苏沐就能这般记在心里，一时也不知是吃惊还是感动。

高鹤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认真看着他，目光真挚地道“苏沐，谢谢你。”

“不用，我们是朋友，朋友间分享吃的本来就是应该的。”这时候苏沐还没意识到自己心中对高鹤的偏爱，所以话也说得坦然。

倒是高鹤在听见这话的时候眼神明显黯淡了许多。

虽然他心中一直清楚自己的处境，也从没想过要在苏沐面前将所有的心意袒露，但是每当苏沐对他好的时候，他心中总还是会生起一股子不受控制的期许来。

期许苏沐接受他肮脏的心意，将他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拯救出来。

但是每次没过一会儿他又能清醒过来，就比如现在。

他听得苏沐此话，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没再说话。

他想，做人不能太人心不足，此时能跟苏沐做朋友，已是他此生不可多得的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