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知 第5章 第 5 章

许氏虽然久在凉州，但是她跟许家的通信一直就没有断过。所以，汴梁的事情，她多少都还了解一些。听到方慕晨的话，她知道里面必有蹊跷，想了想，就抬头看向方慕晨，朝她使了个眼色。

方慕晨会意，挥手让侍女捧来一个盘子。

“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簪子妹妹收着，”她说道，“蝶戏双花镶宝石的簪子，正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

蒋芳华听见这话赶忙起身，双手接过簪子，说：“多谢表姐。”

虽然蒋芳华小时候方慕晨没少哄她玩，可是毕竟她现在已经是安王妃，言语间，未免有些客气。

“最近汴梁流行捶丸，”方慕晨又说道，“我最喜爱这个，也带了几套过来，表妹跟着双兰去看看，挑一套趁手的，过些日子我邀了这凉州城的贵女，大家一起开开心。”

“是。”蒋芳华站起身来，她就知道，这是有话要背着她说。

“蒋姑娘这边请，”双兰柔声说道，“婢子领您过去。”

蒋芳华跟着双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有小厮过来。那小厮机灵，见了蒋芳华，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仍旧恭敬地行了个礼。

“这么急三火四的，有事？”双兰问道。

小厮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王爷说有封信在王妃那里收着，让小的过来取。”

双兰知道这件事请，方慕晨特意叮嘱她收好了，不能假手于人。她想了想，颇为为难地看了蒋芳华一眼。

“姐姐尽管去忙。”蒋芳华说道，“这院子里的杏花开得好，我正好坐下来赏玩。”

双兰看了一眼，见她身后还立着欣兰，心道不过一会儿的事情，也无妨。

“多谢姑娘体恤。”双兰说道。

蒋芳华带着侍女坐到杏花树下，西北的阳光虽然猛烈，但是树荫下凉爽得很，她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觉得这安王府的杏花开得可真好。虽然常年没人修剪有些杂乱，可是开得热热闹闹的，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安王府之前是老平王的府邸，他老人家年事已高，皇帝怜惜弟弟，就让他往汴梁修养。现在想想，蒋芳华觉得是为了给自己儿子腾地方吧。

欣兰见状，赶忙吩咐小丫鬟端了茶来，蒋芳华接过来抿了一口，借故坐久了脚麻，起身在院子里溜达，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正屋门口。

屋里，许氏见蒋芳华离开，又环视了一圈，见方慕晨没说话，知道留下来的都是心腹，这才开了口。

“晨儿不是跟任家小公子是一对吗，”她说道，“怎么就成了安王妃了？为何家里的信上只说了你的亲事，连缘由都没有提上一提？”

方慕晨叹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皇帝萧景琰年岁渐长，对太子萧知合多有忌惮，萧知合为了笼络自己的势力，竟是想要方慕晨做他的太子妃。

“姑母，”方慕晨说道，“虽然自前朝兴科举以来，世家逐渐没落，可是方家自立朝以来，先不说这进士、举人出了多少，单说祖父，官至右丞相，那太子竟是想让方家女做继室，他好大的脸面！”

“那你父亲？”许氏又问道，“我久居凉州，松散惯了。乍听见这事，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姑母才是好福气呢，”方慕晨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父亲本意让我赶紧与任公子成亲，谁承想圣上竟是昏聩至此，话里话外透出来想让我嫁与二皇子。任公子知道之后赶紧与安王相商，这才让我做了这个安王妃。”

许氏听到这里，便明白了，虽然世家逐渐没落，但是余威尚在，子孙上进的那些，仍旧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圣上此举，是想彻底断了方家任家联姻的念头。同时，又能敲打太子。

“可我观你眉心未散，难不成？”许氏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虽然你跟任公子青梅竹马，可是这样未免不太好吧。”

方慕晨笑了起来，说：“我与安王成亲本就是权宜之计，他日安王若是事成，大不了我就去做姑子。”

“你年纪正好，就存了这样的念头，可是犯忌讳，”许氏劝道，“算来你们成亲也两三个月了，竟是没有一点感情？”

方慕晨这下真忍不住了，拿着帕子掩住唇角，笑得花枝乱颤。

“姑母是久在凉州不知道安王的脾气，人呢是个好人，只是嘴太欠，我跟他从小就是吵着长大的，不要说感情了，我能忍着不揍他，就已经是方家教女有方。”

许氏听了这话忍不住扶额，世家女教养历来与男子没有什么不同，不单学问好，就连武艺，也是高强得很。

“那也不能就这么蹉跎一辈子了！”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就没个法子么？”

“姑母可记得我当年夭折的幼妹？”方慕晨想了想，还是不愿意让这个一直疼爱自己的表姑母担心，“我打算若是安王成事，我就顶着她的身份过活。对外就说幼妹其实是走丢了，方家一直暗中寻访。”

“你觉得谁会信？”许氏眼睛都快立起来，“也就你想得出来着主意。”

不过，还没等方慕晨说话，许氏就反应过来了。

“这样也不错，若是安王成事，他的话，不信也得信。”

蒋芳华耳力好，立在外面把里面的话听了满耳，心道怪不得父亲最近古怪，感情根结在这里。她不是普通闺阁女儿，对朝廷动向也很是了解，萧景琰忌惮世家久矣，所以她倒也没有太多惊讶。

只是方慕晨说萧知其的话，倒是让她非常赞同，这个人确实嘴欠得很。

“小姑娘可不兴偷听别人说话啊！”

蒋芳华蹲在那里，忽然有个声音从她头上传了过来，唬了她一跳。她心下一慌，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

“小心。”萧知其见自己一句话让蒋芳华摔在那里，赶忙走了过去。

蒋芳华坐在那里抬头望去，见是萧知其，这才松了口气。

“其哥哥，我……”蒋芳华说话间便想站起来，可是她蹲得太久了，双脚发麻。她腿上一使力，非但没有站起来，反而直接跌坐在萧知其的脚边。

萧知其本来是寻方慕晨并要见见许氏的，谁料一进门就看见小姑娘蹲在那里。她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上衣，系了一条淡粉色的襦裙，娇嫩可爱。她梳了个双平髻，簪了几朵杏花在头上。长发乌黑发亮，垂在腰间。她的样子，像极了萧知其的幼妹。惹得他一时间促狭心顿起，想要逗逗小姑娘。

蒋芳华瞪着眼睛看向萧知其，扶着旁边的荷花缸就想站起来，可是她蹲了太久，腿脚发麻，实在使不上力气。

萧知其见她这般，面上的笑再也忍不住了。

“我扶你。”

蒋芳华本来想自己起来，可是实在使不上力气，只得让萧知其扶她起来。

“妞妞，你身边的侍女呢？”萧知其见她站稳后问道，“王妃身边的侍女怎么也不见了？”

“双兰姐姐去找您要的东西了，”她说道，“欣兰姐姐给我倒过茶之后，又去厨房寻热水，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回来，我刚刚让我的侍女去寻了。”

“这就是我的不对了，”萧知其说道，“我治下不力。”

“这都好说，”蒋芳华忍不住说道，“能让我大喇喇地偷听说话，还是如此机密的事情，确实是有些管教不力。”

萧知其的幼妹跟蒋芳华交好，他也拿她当个小妹妹看，再加上刚才在书房，蒋枫话里话外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所以言语也就更加恳切。

“妞妞不知道，这院子里，宁可少一些人，也不能多了。”

蒋芳华听了这话就明白了，点点头没吭声。

“王妃的话你听到多少？”萧知其忽然问道。

蒋芳华愣了一下，说：“在您来之前，都听到了。”

方慕晨跟萧知其商议好了，要跟许氏说实情。他见蒋芳华这般，也就明白了。

“不要跟其他人说，”他叮嘱道，“说出去，大家都会没命的。”

“我又不傻。”蒋芳华嘟囔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萧知其说道，“蒋家姑娘能文能武，不比男儿郎差，不过就是白嘱咐你一句，其实是让我自己心安罢了。”

蒋芳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蒋将军还有事情，先回衙了。我过来替他说一声，”萧知其又说道，“王妃要留蒋夫人跟你用饭，你若是觉得不好玩，可以去后院看看。这王府别的没什么，景致还是很好的。”

“一会儿双兰姐姐要带我去看捶丸的器具，”蒋芳华说道，“王妃说过些日子要带着我玩。”

萧知其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说到玩乐，眉宇间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双兰我让她去做了点别的事情，”萧知其说道，“不如我带你过去吧？王妃跟蒋夫人聊天，我也不好过去。”

这时，欣兰跟白鹭齐齐走了过来，双双给萧知其行了个礼。蒋芳华心道横竖待在这里也无趣，跟萧知其一起，兴许还能套出点话来也说不定。

“那好吧，”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