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松五年,风雨晦暝。
“快!追上他!”
天上雨点厚重,水与泥混合着,咬着江寂州的衣服死死不放。他疲惫地喘着粗气,朝一个残尸败蜕的地方逃去,身后是一群持剑追杀的“恶魔”。
积水被动地窜起一块块迂回,里边时不时藏有几个腐朽的尸体。江寂州拼了命地往山上爬去,可惜暴雨无情,将他狠狠地打下了山,翻滚在那一群人脚边。
“真是天助我也!快!把他拖回去,交给家主处置!”
“恶魔”们纷纷收起剑,拖着他朝中州移去。满是淤泥的地上被深深拖拽出一条痕迹,鲜血与污泥染脏了江寂州的白衣。他绝望地闭眼,握着旸时剑的手逐渐脱力。
“什么人!?”
一声异样的声响惊起了几人的警惕,他们持起剑,惊恐的眼中藏匿着些许好奇。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
“头儿,这里可是乱葬岗,你说会不会……”一位胆小的哆哆嗦嗦地问道。
那领头的瞪了他一眼,咽了下口水,额头的冷汗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壮胆着骂道:“瞎说什么!哪儿有这么稀奇的事!刚才应是树被折断了,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
暴雨突然下的急了,同石头般压得人喘不上气来,江寂州缓了缓劲,将旸时握得紧了几分。
他好像闻到了一股花香,淡淡的。
什么花儿呢?
又一声,像巨石撞地,几人被吓得哆嗦了几分,再不敢往前走,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身子都被吓软了,哪有力气往前走。
“头儿……”话还未说出。便见一个尸体缓缓坐了起来,下半身浸泡在水里。
“诈……诈尸了!啊啊啊啊啊!”
几人都吓破了胆,乱窜着,领头的丢下江寂州就跑了,刹那间,杳无踪迹。
江寂州:……
他竭尽全力地撑起身子,半跪在地上,旸时剑支撑着他。剑的亮光在灰蒙的雨天里闪着,散发着灵气。
江寂州睁开眼,那坐着的尸体僵住了片刻,又倒了下去,生命气息顿时烟消云散。
江寂州:……
不是,这玩儿我呢?
实在是没有体力,他用尽全力爬到一处堆着较高的尸山旁,倚靠着,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似梦中雾云缭绕,葱蔚洇润。梅花的香气随着林间芳草的味道飘进江寂州的鼻子,他微微蹙了蹙眉,翻了个身。
梅香再次袭扰了江寂州的好梦。不是香味刺鼻,而是香味太近了,近得好像贴在了江寂州的鼻尖上。
这香味……
他缓缓睁眼,看见的是方雅如竹的梁木,窗边雕着精美的纹样,屋子里气氛淡雅,舒适沁人。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位气质森雅,面容姣好的公子,他身着红衣,手持梅枝,缓步走到江寂州面前,冲他温柔一笑。
江寂州咽了下口水,略带慌张地看了看自己:衣服干干净净,头发也被重新扎好,身上的伤虽然隐隐作痛,但好像都被包扎好了,哦!还有佩剑……佩剑呢?
江寂州既茫然又警惕地看向面前的男子,他手上伸出一道灵力,欲作攻击状。他问道:“你是谁?”
那公子的笑容瞬间消失,手上的梅枝轻轻挥动,灭了江寂州手上的仙符。
恩公他,怎么会忘了我呢?
见此,江寂州慌乱地缩到床的一脚,握拳挡在自己身前,再问:“这是哪?你要做什么?”
那公子用灵力收起了梅枝,递给江寂州一柄剑,然后便出去了。
江寂州的眼里顿时冒出无数个问号:他把旸时剑还给我了,什么话也没说,这是什么意思?劫财还是劫色啊?不至于吧……
江寂州不想想那么多,他拿上旸时剑,穿上鞋,跨出了房间的门槛。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呆滞在了原地:
竹林阴翳,树木成群,溪水清澈秀丽,虫鸟活泼生机,一片脆生盎然。放眼望去,皆绿如翡翠。唯一突出的,便是门前那颗梅花树,好似永不凋谢,盛开了千年一般。
那位公子正伫立在梅花树下,安安静静地,只等着风来微微拂过他。双目微寐着,面对着山下寥寥众生。
江寂州见他迟迟没有发现自己,便悄咪咪地朝一道小路走去。
这条小路很是舒服,片片皆竹,偶尔有几颗树在路旁,路边有一些小花。林间皆是竹子的芳香。
他走到一拐弯处,那公子竟直直地等在他前方,吓得他朝后退了一大步,使出一道灵力攻击。
攻击被挡了下来,方才一直不说话的公子终于开口了:“公子要下山,得先经过我同意。”
江寂州“啧”了一声,道:“这山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要先经过你同意?”
可那公子不但没恼,反而还笑了,他微微摇了摇头,朝江寂州走了过来。
这公子长得实在是好看,便是这么一笑,江寂州便觉着酥麻酥麻的,紧张地他居然没有后退,反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到他靠近了才发现,这公子竟比他足足高了半个头。那公子俯下身来,看着江寂州的眼睛,柔声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江寂州愣住了,他慌乱地看着男子,目光在他的脸上来回扫动着,忽然,他瞥到男子的耳边戴着一簇红梅,封尘的记忆好似显现,只不过……
江寂州装作忐忑地点了点头:“我好像,忘记了你的名字。”
那男子也不生气,站直了身子,温柔笑道:“我叫梅寒客,这里是岳渊山,我是住在这山上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