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遇上白开 第16章 Chapter16

爱是一件艺术品，可以包含但不仅限于欣赏、敬佩、心疼、同情，但一定不能有侮辱和诋毁。——《治郁小语》

郁凉竹确认面前的酒吧是孟复欢发给她的位置，一迈进去，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吓得一激灵。

好在孟复欢就在门口处，一眼就能看到她。

郁凉竹走到孟复欢身旁，音乐声让她不得不扯大了嗓音喊道，“走吧，回家。”

结果根本拉不动醉成一滩烂泥的孟复欢，反倒被她一把扯了过去抱住，“郁郁，我感觉我又嘎了，呜呜呜呜呜。”

郁凉竹到嘴边的脏话一顿，哪个坡该欺负她家小妮子了？

“怎么了这是？嗯？”郁凉竹拉开些两人的距离，弓腰凑近孟复欢的脸。

但孟复欢一直垂着头，无论郁凉竹怎么托她的脑袋，她都一个劲儿地向下沉。

郁凉竹无奈，将旁边的椅子拖拉过来坐下，手向孟复欢的脸上抹去，意外沾上湿意。

“小姐，需要些什么吗？”

郁凉竹刚要摇头拒绝，不料孟复欢猛地一个抬头，抢先回答，“要一杯你们这里最贵酒，”然后指向郁凉竹，“给这位小姐。”

“不——”郁凉竹制止，她可不能喝，不然待会儿两人怎么回去？

“不行！”孟复欢酒劲上来，“你今天必须跟我在这里喝一杯。”

“你是想咱们两个醉死街头吗？”郁凉竹扶额，“我们回家喝，成不成？”

“不成！”孟复欢强硬地说，“竟然你不喝，那就我喝。”扭头转向调酒师，“麻烦你给我来杯最贵的酒，谢谢。”说完，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调酒师已经见怪不怪，但面对两个女生，他还是慎重地对清醒的郁凉竹说，“我给这位小姐来杯碧海深空吧，放心，度数只有十度，跟饮料差不多。”

郁凉竹感激地道谢，而后看向醉趴在吧台上的孟复欢，伸手将她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一张妖艳的面孔。

郁凉竹不止一次地惊叹过孟复欢的容貌，她的美十分有冲击力，五官深邃立体，是看一眼就会被震撼住的大美女。

“欢欢，到底怎么了？”

孟复欢没有动，她觉得心里好难受，难受得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呢？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郁凉竹始终得不到回应，心里不免染上几分焦灼。能让千杯不醉的孟复欢都喝醉成这样，到底是什么大事？连当初她那个初恋男友结婚都没有喝醉成这样过。

“欢欢，你不要告诉我，你又是为情所困哦？”

“才不是！”孟复欢不再装死，借助酒吧里闪烁来闪烁去的五颜六色光线，她撞入一双与这个混乱场景格外不相符的纯净眸子，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泪再次夺眶而出，她扑进郁凉竹的怀里，“郁郁，我真的只有你了，呜呜呜呜，孟涛那个老傻帽把我赶出家门了，呜呜呜呜呜。”

郁凉竹冷不丁被孟复欢一撞，也不知道该说这妮子撞得准还是差，不偏不倚正撞上她的胸，顿痛让她想揍扁怀里的罪魁祸首。

可在听清她的话后，郁凉竹瞬间觉得她这能消失的生理痛，与孟复欢的心理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你爸赶你出家门？什么时候的事儿？”

“呸，什么我爸？从此往后我孟复欢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爹没娘。”

“好好好。”郁凉竹安抚住孟复欢激动的情绪，“那那个糟老头子是啥时候干的蠢事？你咋没告诉我？”

“我这不是和你说了吗？”孟复欢从郁凉竹的怀里挣脱出来，“现在连你也说我，呜呜呜呜，这个世界好恶毒，呜呜呜呜。”

“……”郁凉竹蹙眉，“我没说你，只是想问问情况。”

“不行！你就是凶我了，呜呜呜呜呜。”

孟复欢闹出的动静不小，哪怕有震得郁凉竹头皮发麻的DJ在响，仍引来不少人扭头饶有兴趣地看向两人。

凑热闹几乎是刻在每个国人体内的基因。

郁凉竹收紧拳头，等孟复欢清醒过来，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教训”她一番。真是太能折腾了！

“小姐，你点的酒好了。”

调酒师将酒轻放在台上，郁凉竹深呼一口气，“赶紧喝，喝完和我回家好好聊聊。”

“我不回家！我已经没有家了。”

郁凉竹原本是觉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地直接骂孟复欢一顿，可在看到孟复欢悲怆的眼神后，就知道只能陪着她胡来了。

低头思索片刻，她拿出手机敲敲打打，而后塞进裤兜里，端起台上的酒，掰过孟复欢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刚才是我错了，这酒就算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孟复欢笑了，可在看到郁凉竹昂头一饮而尽，五官挤到一块儿地放下杯子后，她又后悔了。

“对不起，郁郁，我不该把脾气撒在你身上。”孟复欢让调酒师拿来一瓶矿泉水，可酒吧里哪有，一时之间，孟复欢差点又开始无差别攻击。

“没事，欢欢。”郁凉竹制止她，“我没事，我没有被辣到，只是这酒里面有薄荷，我喝得太猛，有点子呛嗓子眼。”

“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你喝不了酒，却还硬逼着你喝，我怎么能这么混蛋。”

眼泪无声地从眼里流下，划过脸颊， “郁郁，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这样太无理取闹，所以霍霁不要我，我爸也不要我？”

郁凉竹上前将孟复欢揽入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那两个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欢欢，我真的没有怪你，真的！在我看来，你遇到问题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时，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你刚才的行为确实是有点子无理取闹，但在我看来，这也是你信任我的表现呀。你信任我，相信我不会推开你，所以你才敢一次又一次地肆无忌惮。

欢欢，这几个月你辛苦了，我帮不了你别的，但当你需要一个人倾诉抱怨时，请你尽管来找我。我不会感到烦，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我只会觉得很幸运，很幸运你选择相信我。”

孟复欢的情绪说不上是被平复了下来，还有来得更加猛烈，她只觉得鼻头更酸了。

“哭吧，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郁凉竹轻柔的声音和耳边律动感极强的DJ声形成鲜明反差，“我不会离开你，你说没有家，那有我的地方就是你家，欢欢，你在这世上永远不会是孤独一人，至少你还有我这么一个最后选项。”

“郁郁才不是最后选项。”孟复欢环抱住郁凉竹的腰，“你是我的第一选项。”

郁凉竹宠溺地笑笑，抚摸上孟复欢柔顺的发丝，“嗯，没错。我是欢欢的第一选项，欢欢也是我的第一选择。”

孟复欢把脸贴近郁凉竹的腹部，“郁郁，你怎么会说你不懂得爱人呢？你看，你每次都能将我从悲伤情绪中拉出来。”

郁凉竹思索一番，“可能是因为没有感受过确切的爱意，所以我会把我想象中的爱传达给我在乎的人吧。”

“没感受过确切的爱？”孟复欢仰起头，戳戳郁凉竹的脸颊，“是我对你的爱还不足以让你感到明显？”

“不是这个意思。”郁凉竹说，“我觉得人最初感受爱的来源是亲情，但你也知道，我并未能从这一方面汲取到适量的爱意。”

孟复欢的家庭与郁凉竹的家庭相似也不相似，她从小家庭富裕，父母恩爱。可美好的一切在妈妈发现爸爸的私生女后毁于一旦。

原来美好的只是表象，藏于底下的真实一面早已糜烂不堪。

幸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的欢欢没有变坏，仍旧愿意相信世界存在美好。

说起来两人的初相识，是在大学课堂的情感分享会上。

那次活动轮学号轮到郁凉竹，她原本是想随便复制粘贴一篇网上的文章应付的，但那时她与方美絮又进行了一次激烈争吵，心里憋得慌，找不到发泄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父母对孩子未来影响有多大”作为题目，洋洋洒洒写完三千字直接交了上去。

然而一按提交她就后悔了，害怕被大家看到她最在意最不堪的一面。

万幸中的万幸，学校并不公开参与者的姓名，郁凉竹悬了一周的心放回肚子里。

也是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孟复欢的稿件，孟复欢也看见了她的，两个女孩子就这么奇妙地认识，然后越聊越发现和彼此是那么的投缘。

大学里的情意大多会在毕业那天分崩离析，曾经说好会一直惦念对方，但生活的奔波会磨平年幼时的棱角，也会稀释某段曾经刻苦铭心的情意。

郁凉竹很走运，她和孟复欢一直没有走散。她们都在广阳这片充满无限未来的土地上，为自己谋到了一份生计，成为彼此在个陌生城市里的依靠。

“那你现在和'寸头哥'相处得怎么样了？”孟复欢发泄得差不多，情绪平稳下来，开始打探郁凉竹的情感生活，“你不是说你和他要谈恋爱了吗？现在到哪一步了？”

孟复欢刚哭完，说话一抽一抽地，郁凉竹轻轻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能不能记住人家名字，都说了几百遍了，他叫'白时楷'。”

“哦。”孟复欢不冷不淡地回答，刚要说话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着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