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燕 第1章 在这儿等我

腊月二十四，难得今年南方下了雪，虽然是小雪，但是对于典型的南方孩子的明宴来说，已经足够让他欢呼雀跃了，更何况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小宴，你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啊?”说话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一双杏眼和地上的小孩如出一辙，她蹲下身子，眼里带着哀伤和不舍，注视着面前的小孩。

明宴脸上带笑，一对酒窝若隐若现:“开的，妈妈!”

今天妈妈不仅给他过生日，吃了他最爱的巧克力蛋糕，还带他去游乐园玩，还看见了雪，虽然堆不了动画片上的雪人，但是他还是开心的不得了。

明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妈妈，他不懂为什么妈妈看起来一副好像要哭的样子。

看见妈妈伤心的样子，他也慢慢的不再笑了。

□□低下头，不敢看着明宴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也许只用了两三秒，她又重新抬起头，用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那，小晏可以在这儿等会儿妈妈吗?”

明宴看了眼四周，点点头，又有点害怕的开口问：“妈妈要去哪里啊?不能带着小宴一起去吗?”

“小晏不能跟妈妈一起去，小晏就在这等着妈妈，妈妈……去给你买个…手套，好吗?”

“妈妈，我不要手套，衣服有口袋的，你看。”说着还把通红僵硬的手放进上衣口袋里，展示给□□看，脸上还带着乖巧的笑。

□□知道，小宴虽然才五岁，但是他很懂事，从来不会主动要买什么玩具，怕她花钱，可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给他花钱了。

“手都冻红了，妈妈心疼。”□□说着眼眶发红，她低下头，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掉下眼泪。

妈妈也没办法了。

明宴看着妈妈，抿着唇，最后还是松口道：“那，好吧，那妈妈快点回来。”

明宴也许是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情了，所以嘴里说着让妈妈快点回来的话，冻得通红的手还在攥着妈妈的衣袖。

□□知道小宴一向乖巧懂事，只要她说，小晏一定会听话的，所以她下定决心，站起身:“小宴，你坐在椅子上等妈妈。”

明宴看了眼妈妈又看了眼身后的椅子，点点头，听话的让妈妈抱他坐上去，还不忘叮嘱妈妈：“妈妈，一定要快点回来，我就在等妈妈接我回家。”

□□又用力地报下明宴，然后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小晏，他还在对着自己笑，□□赶紧转身离开，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对不起啊，宝贝，妈妈也没办法，在这里，在这个别墅区，一定能遇到个有钱人收养你，给你治病。

—

明宴在这椅子上等了一下午，数了不知道多少个一百，他只会数到一百。

其实他已经有点意识到妈妈可能不会再回来接他回家了。

妈妈，可能是不要他了。

想到这，眼泪开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他不是已经很乖很懂事了，为什么还是不要他了。

可是他还是继续在这等，自欺欺人的想，也许妈妈只是有事耽误了，想到这里，他伸手擦擦眼睛，大眼睛已经通红一片了，他也不哭出声，就默默流眼泪。

哪哪都冻得通红。

就在他数到第十六个从他面前经过的路人时，有一个骑着单车的大哥哥停在他面前了，还递给他一颗糖。

“吃吗?”大哥哥的声音有点冷，可是他长得很好看，但是妈妈说，长得好看的人会拐卖小孩。

可是这个哥哥长得特别好看啊......明宴吸了吸鼻子，纠结死了，他现在确实又冷又饿，还伤心难过，他可以确定妈妈确实是不要他了，他可能要给自己找个新家了。

但是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也许这个哥哥……

明宴犹豫着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拿走大哥哥的糖。

“谢，谢谢哥哥。”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哭腔。

苏梁岁已经观察他好一会儿了，看他哭的又可怜有好看，最后忍不住上前和他说话。

本来打算给完他糖就直接走的，现在又觉得这小孩有点可怜，又担心会不会是跟家里人走散了，没忍住又问了句。

“你…走散了?”苏梁岁试探着问出口，声音还是冷酷的不行。

明宴以为他给完自己糖就会离开了，没想到还会和自己说话，他在这坐一下午了，屁股都坐痛，全身都冻麻了，都没有遇到一个人和他聊天，他有点懵，抬头看了眼大哥哥，反应过来又赶紧摇摇头。

然而苏梁岁却误会了，以为小孩是听不懂“走散”的意思。

有点笨。

于是他又换了一种问法:“你和家里人……”说到这又怕他听不懂，又换了一种更通俗易懂的说法:“你找不到爸爸妈妈了，吗?”最后怕自己说话太凶，还生硬的加了个“吗”字。

明宴又摇了摇头。

爸爸离开了，妈妈也不要自己了，那……

想到这他又点了点头。

自己确实是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苏梁岁看着他摇头又点头，觉得他可能不是有点笨，还可能是个傻子，他想着，这也太可怜了，要不还是报警吧，但是他没带手机，于是他想着回家去拿，反正离得也不远。

于是他又放低声音对这个哭的很可爱的小傻子说：“你在这等着，不要走，我很快回来。”

说完就骑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他想着快去快回，别把他冻坏了。

明宴听到他这么说，一下了想到妈妈之前也是这么跟他说的，结果没有再回来，他想了下，决定还是跟着哥哥。

他腿太短，椅子又太高，坐上来时，是妈妈抱他的，他坐在椅子上，小短腿晃来晃去，觉得很好玩，现在要下去了，才发现有点困难。

他先是扭动身体，把坐着变成趴着，然后瞪着腿蛄蛹蛄蛹着向下跳，就这样折腾好一会儿，他眼看着哥哥就要走远了，一个着急，直接一个屁股墩坐到地上了，他还来不及哭，赶紧站起来朝着哥哥离开的方向远远的坠在后面，手还不忘揉揉刚才摔疼的屁股。

苏梁岁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发现小孩竟然一直跟在自己后面，他皱着眉，不太明白这小孩是什么意思。

刹车，转头一气呵成。

又回到小孩面前。

明宴在看到哥哥又回来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好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哥哥停在自己面前。

“不是说了让你等我吗?为什么要跟着我?”苏梁岁俯视着小孩，小萝卜头实在是有点太矮了，他只能看到他戴的红色针织帽上面的一个红色小毛球，随着他仰头的动作晃来晃去的。

明宴记得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所以他努力的仰头想要看着哥哥的眼睛，但是哥哥太高了，他就一直往后仰头，一直仰，一直仰，然后就…“啪叽”，一屁股坐地上了。

可怜的屁股短短几分钟受到第二次重创。

“哇...啊。”这次实在没忍住哭出声来了，但是也就哭出来一声就又忍住了。

苏梁岁也没想到他这样都能把自己给弄摔了，在听到他哭声的时候自己还慌了一下，自己可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可谁知道这小萝卜头哭了一声就又憋回去了。

就是看上去太可怜了，脸憋得皱成一团，眼眶通红湿润，眼泪急得打转，还怪可爱的，最后眼泪还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苏梁岁蹲下身，伸出双臂，轻声道：“怎么这么笨啊，这样也能摔倒。”

他的声音不似一开始那样冷酷生硬，甚至带了点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小孩的腋下，稳稳地将他抱起来，重新在地上站好。

放好之后，他还十分生硬的用手拍了拍小孩的屁股，因为他经常看到他妈妈抱起他摔倒的表弟时，都会下意识的拍两下，虽然他那个表弟很讨厌，整天除了哭就是嚎。

想到那个哭起来吓人的表弟，他再看到面前乖巧又可怜的小孩，心情瞬间转晴。

“摔疼了没有?”声音都不自觉变温柔了。

明宴摇摇头，但眼睛和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想到大哥哥说他笨，又解释了一下:“哥哥太高了，看不到。”

苏梁岁一开始还不能理解这两者和他摔倒有什么关系，随即便想通了，想通之后还轻笑了一声。

还是个懂礼貌的小朋友。

一旁的小孩听到他的笑声一下子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坏哥哥！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苏梁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带他回自己家，等会回到家再让妈妈帮忙报警不就行了。

“那，哥哥是好人吗?”小孩说话的语气怯生生的，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苏梁岁不知道要怎么跟看起来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解释说自己是一个好人，他还在纠结该怎么组织语言的时候小孩又开口问他。

“哥哥带我回家以后会不要我吗?”他仰着一张天真的脸，却说出这样让人心疼的话。

苏梁岁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组织什么语言了。

看来他不是和家人走丢了，而是被抛弃了。

他没有回答小孩的两个问题，而是蹲下来注视着小朋友:“跟哥哥回家，好吗。”说出来的话没有疑问。

也不算是个太笨的小孩。

明宴看着哥哥，想了下，然后点点头。

苏梁岁看他点头，弯了弯眉眼，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然后抱起他把他放在自行车车座上。

“坐稳了，哥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