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安顿下顾若,一路来到书房,见晔珣伏在冰玉榻上,周身蒸腾起盈盈真气。“主尊!”
“别过来!”
晔珣忽然说道,灿若星辰的眸中因疼痛而变得血红。“主尊,到底出什么事了?”无影上前问道。晔珣摇了摇手,刚要开口说什么。只见天监来报:“启禀殿下,瀛洲岛主之女求见,现在殿外等候。”
“瀛洲公主是谁?她来作什么?”晔珣心下甚疑,想了想,却还是说道:“请她进来吧。”天监自去不题。
晔珣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毕竟再怎样疼,也不能趴着见客。无影要去扶他,却被他推开,他自己咬着牙坐起来。
不多时,见殿外涌起一股浓雾,夹杂着浅浅的海风。云雾尽头,隐隐绰绰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来,待云雾散尽,才见一个浑身绯红的女子袅袅婷婷地向他走来,面上兜着手帕,看不见面容。
静姝走至大殿中间,深施一礼,道:“臣女静姝,参见九王殿下。”晔珣道:“公主有礼,请上座。”
无影去辍了个绣墩来,躬身行礼:“公主请。”静姝一笑,撩衣而坐。
“不知公主降临寒邸,有何贵干?”
静姝笑道﹕“臣女偶听家父说起殿下受杖之事。心中忧虑,故此将家中膏药小备几帖,赠与殿下。药虽平常,却有奇效。还望殿下不嫌粗鄙。”说着,她身后转出一个侍女来,捧着个漆盘走到晔珣面前,里面是各色的药瓶药贴,散发出阵阵异香。
晔珣知道这些都是稀世名药。却暗自思衬起来:自己与她素不相识,且不过是区区三十仙杖,她怎么就这样心急,巴巴的将这些灵药送来。她到底是何意图?心下想定。对静姝一拱手:“承蒙公主错爱,珣心领矣。只是瀛洲灵药世间稀有,珣不过皮肉之伤,寻常药草即可,又何劳公主费心。”
静姝的眸黯淡下来,但还是强扯出一丝笑:“殿下千金之躯,区区乡野草药何足道哉。只是此为家父精心制备,望殿下莫负其一番美意。”晔珣听她如此说,也只得收下。
静姝看着他命无影收去了哪些药,才放了心。“珣殿中有下界进贡之香茶,曰“浮屠沁”,珣殿中无煮茶之器,这浮屠茶放久了亦觉失味。蒙公主慷慨赠药,珣心下恍惚,想瀛洲所拥之物为天下富。只强以此物聊表谢意,亦作回礼。”
静姝连连摆手:“浮屠香茶天下罕有,臣女岂敢受此大礼,臣女不过木桃之赠,又何敢收受殿下琼瑶之礼。殿下如此,臣女实在惶恐,臣女告退。”说罢,忙起身行了一礼,匆匆而去。晔珣命无影去送送静姝。二人走至外殿门口,静姝回身道:“不劳郎君远送,请回吧。”无影应了一声,自回去不提。
静姝独自一人来到东天门。她倚在东天门前,缓缓扯下面上的轻纱。露出倾城的面容来。微风吹过她绯红的面颊,才让她觉得微微放松了一些。她大口的喘着气,心还在砰砰直跳。不知为何,她的心一直到现在还无法平静,她的眼前,浮现的一直是他的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陌生。一想到他,她就不禁欣喜却又害怕。她想看到他的眼睛,却又不敢去看。她生怕会为那双眼而丧失心智,迷失自己。一见到他,她的矜持,她的恬淡,她刻意装出的冷漠都好像随时会土崩瓦解。灵霄殿前的惊鸿一瞥,注定她这一生都逃不开他的羁绊,注定她这一生为他而沉沦。她不知道这叫不叫爱,因为她活了三千年,从来都不知道情为何物,爱又为何物。在那之前,她的心中装着整个瀛洲岛的兴衰存亡,而如今,满满的装着他
无影一路回到七绝殿,见晔珣半侧着身子,用手撑着床榻,吃力地翻身。忙上前要扶,却被晔珣推开。
“你起开,不用你!”
无影知道他的性子,也只得罢了。豆大的汗珠从他完美的脸庞不断滑落,他身下如雪的衣衫,被鲜血染得殷红。待他翻过身子,无影垂手奏道:“主尊,姝公主已经走了,您安心吧。”
晔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主尊还有什么吩咐?”
晔珣的眼不经意间扫过身边的药瓶,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指那药瓶,道:“你把这个给子衿送去,她总是摔跤。这个是最好的。”无影愣了愣,但看到晔珣眼中如水般的平静,还是拿着药瓶出去了。
第二日,晔珣派无影下界继续暗查天罡妖尊的下落,自己待在七绝殿养伤。每日还要操心顾若的起居,半个月下来,觉得有些吃不消了。他从没有照顾过别人,从小到大,都是他一个人生活,他是仙灵之躯,亦不用担心膳食之事。可子衿,还是个凡人。
就这样,他每天拖着一副病身奔波于朝堂和顾若之间。那灿若星辰的眼中悄悄地布上了血色。
一日朝会,众仙不像往日一般聒噪,而是都闭口无言,只是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光打量着晔珣,有时还发出一两声不怀好意的笑。晔珣对于这一切都装作视而不见,仍旧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如同一座万年不动的冰雕。可是他的心却隐隐不安起来。
“九王可在?”
天帝用眼扫视了一下群臣,不紧不慢地问道。
晔珣心中一沉,位列出班,朝上作了一揖:“臣叩见陛下。”
天帝长眉一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是否从凡间带回来一个女人?”晔珣抬眼看向天帝,见他正打理着自己的长髯,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晔珣知道此事瞒不过去,只得拱了拱手,道:“臣是带回一个女子。”
“你可知道凡人不能上天?”
“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要将她带上来?”天帝陡然冷喝一声,众仙不防备,不由得齐齐打了个激灵。
“这其中缘由太多,恕臣不能直言。”晔珣淡淡道。
看着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天帝只觉得一股无名业火从脚底直窜向头顶,剧烈地燃烧起来,晔珣依旧负手而立,俊美无俦的脸庞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天帝强压下怒火命令道:“朕念你是初犯,就不再深究。朕限你三天时间,将那女子送回凡界。如若不然,朕按天规处置你!”晔珣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直射向天帝。
“我带回来的人,岂能由你摆布!”干脆而决绝的话语落在大殿中,清晰的骇人。
“你!”天帝拍案而起,冲着转身就走的晔珣,气得说不出话来。
“朕一道圣旨,就由不得你!”天帝完全不顾什么君王礼仪,冲着晔珣歇斯底里地大吼。众臣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从没有见过天帝发这样大的火气,在他们的印象里,不论九王怎样忤逆他,怎样让他难堪,他都会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可今天,为什么会是这样?
晔珣并未回头,只是轻飘飘地开口:“就算我抗旨不遵,你又能奈我何?”
此话一出,大殿之间霎时鸦雀无声。众臣都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真的是九王当着天帝的面,亲口说出来的?天帝的眸骤然一冷,狭长的凤目显现出隐隐的杀气。
他撩衣坐回金椅上,缓缓地开口:“今日,你若敢踏出这金殿一步,顾子衿,朕就可以让她魂飞魄散!”
离去的脚步蓦然顿住,晔珣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未说一言,只是定定的望着天帝。
忽然,一声剑唳划破长空。一道赤色流光从袖中盘旋而出,霎时化作一柄赤色长剑,稳稳落于掌心。剑柄一转,剑锋直抵他修长的脖颈。众仙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