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不是说你饿了吗,还吃吗?”杨雪花问。
“啊?”沈徒离都跟不上她的节奏了。
杨雪花被沈徒离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后才明白过来:“不是,你晚上不是没怎么吃嘛,就在那光喝酒了。你说你们那一顿混着喝,喝了多少,我估计他们那几个回去都得吐。会不会刚刚……就是因为你喝大了?”
“哎哟,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别帮我分析了,这事是不是过不去了?”沈徒离叹了一口气,“要不现在就把正事办了吧,不然你老笑我,我被你笑废了怎么办?”
“还是先吃饭吧,我也饿了。”杨雪花掉头换了方向。
她忽然不去了,沈徒离也没问,歪着头像是在思考吃什么。
到底是个小镇,天一晚就没什么人了,现在除了烧烤和小龙虾,其他的店基本上都关门了。
杨雪花说:“老街上有一家水饺店,他家饺子都是手工包的,味道很不错。但我特别喜欢吃他家的炸酱面,那面是碱面,这边还是比较少见的,吃起来□□的,他家酱也好吃。就是都快十点了,也不知道现在还开不开。”
沈徒离笑了笑,真是个觅食小百科。
杨雪花也笑了一下:“和我在一起很容易变胖哦,木兰从前年过来胖了十几斤,她都怪在了我头上。”
“没事,多运动运动。”沈徒离说。
杨雪花“咳”了一声,突然不说话了。
“你为什么安静了?”沈徒离又傲娇了起来。
“啧!”杨雪花摇摇头,“沈徒离,你这样太可爱了,我好喜欢啊!”
“滚——”竟然还能把可爱这个词跟他挂上边,从来他都是变态禽兽的代表。
很幸运,那家水饺店没关门,之所以开这么晚,是因为一家石材厂的工人也在这吃饭,他们人多,店里正忙得热火朝天。他们两人进去,老板在里间给他们安排了一张小桌子,只能坐一面,另一面堆放着餐具面纸等杂物。
“要您纡尊降贵喽。”杨雪花坐到了里面。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装逼过分了?”沈徒离坐到了杨雪花的旁边,地方真的不大,胳膊和腿都挨着了。哦,不是,是某人故意的。
服务员送上了油腻腻黑乎乎的菜单,杨雪花伸手接过,一边认真的看了起来,一边瞟着眼说:“你不用装,你在我眼里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沈徒离也凑了上去,勾着脑袋看菜单:“我想吃猪肉大葱馅,你会不会嫌我?”
“不会。”杨雪花翻着菜单,“我还想吃溜肥肠呢!”
“吃吧!”沈徒离伸手摸了摸杨雪花的头发,不自觉的深吸一口她的芬芳。呵呵,他没洗手,但愿她不要想到这茬!
“我真吃。”杨雪花拉住沈徒离的手,“注意点,公众场合别这么情不自禁。”
沈徒离看着被杨雪花抓住的手,心里再次泛起了那种满足感,所有的焦灼和烦躁都消失的无影踪,内心史无前例的和平安稳,这是他从少年时都不曾有过的感觉。怎么会这么奇妙,眼前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么喜欢我啊!”杨雪花也盯着沈徒离的眼睛,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真的是隐藏不了,目光一旦对上了,满眼就全都是澎湃的欢喜。杨雪花又不傻,看的出来。
“嗯!”沈徒离点点头。
杨雪花终于受不住,眼神先闪躲了开来,伸出手指一戳沈徒离的太阳穴:“好了,弄不过你,再看要难为情了。”
面对沈徒离,她真的能感受到那种做坏女人的快感,不管真情假意,她防意如城,不让自己再受丁点伤害。人不能太自以为是,其实谁都没那么重要,今日在一起很开心,明天就分开了。一分开,今生也许再也不会见,也不过是偶尔想起。有点回忆总是好的,年纪不小了,每一天都该认真的过下来。
沈徒离点了四两的猪肉大葱水饺,如今猪肉贵,价格是以前的双倍。但是也无所了,这个时候还出来觅食的,肯定不会吝啬这一点钱了,只要还是以前那个味道就好。
杨雪花点了一份炸酱面,还有一份溜肥肠,又要了两个酱大排。
“宝贝儿,咱是不是吃的太荤了?”沈徒离看到那上来的溜肥肠,油汪汪的实在有点吓人。
“我是无肉不欢。”杨雪花吃了一口面,那样子已经不是满足了,而是贪婪的**得以实现的餍足之色。明明晚饭吃了两百八的价位,还享用了三份鱼翅汤。
“你是什么都吃。”啃水果吃蔬菜,连食堂那么难吃的工作餐她都吃的好香。
杨雪花脸现幽怨之色,怪里怪气的说:“对,我什么都吃!”
沈徒离一蹙眉,笑着点头:“行,还给你。真小气。”
“你要怎么还?”杨雪花倒是被他的干脆给惊了一下。
“你说怎么还?”沈徒离挑着眉反问。
“谁知道你这个臭流氓心里想着什么肮脏事。”杨雪花一下子脸红了,比脸皮厚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沈徒离也啃了一个酱大排,味道真的不错,一口下去,能真切的感受到那种食物带来的幸福。饺子也好吃,他还吃了杨雪花一半的炸酱面,虽然没那么地道,但还能接受,他爱这样恰到好处的甜。
“不行了,这肥肠好腻,我好想喝点带气的东西。”杨雪花看着沈徒离又要了的两瓶冰啤酒,“但我不想喝汽水,又是主食又是肉,再喝甜的,我明天一定胖五斤。”
沈徒离用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啤酒给她:“那你喝吧。”
“那车怎么办?找代驾啊?”杨雪花噘着嘴问。
沈徒离突然凑上去,一啄杨雪花的嘴巴。
杨雪花猝惊之下差点跳起来,立马把沈徒离推开,然后回头看看身后,还好没人走过。
“下次在厂里,你要是还敢这样勾|引我,我也这样亲。”沈徒离面露张狂,“别以为我有顾忌,你就可以这样有恃无恐。”
杨雪花瞪出了白眼,她就是赌他不敢,她才没悠着点的。看来自己的赌运真的很烂,对谁都是管用的。
“咯……”杨雪花赌气,连着喝了两杯啤酒,冰凉凉的真是爽爆了,打嗝打的淑女形象也不要了。
“哎呦——”沈徒离连连摇头,这姑娘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发直,“就你这酒量,一天到晚的接触酒精,会不会把自己搞醉了?”
杨雪花“呼”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会呀,每次我洗完小瓶子头都有点晕晕的,所以我从来不敢在下午洗。我们那分析纯的乙醇纯度99.8,有时候我总忍不住想兑点水尝一口,甲醇只有0.003,应该也死不了人吧?。
“真的,尤其是我们在倒流动相稀释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冲动想去喝一口。还不是我一个人,好多人都会用这样的想法。以前我去车间取样,管道漏了,有一丝硫酸飘到了我的嘴上。都是用的浓硫酸,浓度98呢,我怕把我嘴巴给腐蚀了,然后赶紧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好酸啊,没把我的命给酸掉了,然后吐了一天的口水,吃什么都不消化。我都有职业病了,一天到晚举着移液管,肩椎颈椎都受不了,为了看精准的刻度,还要变成斗鸡眼,超声波总是吵个没完,耳朵也不行了。”
杨雪花说着“嘤嘤”的假哭两声,掐着自己的小手:“你看我的手,总是蜕皮,一碰上2,4-2硝基苯肼,黄黄的,两三天都洗不掉。我还能徒手倒硝酸,烧杯里煮的一百度的沸水直接上手就拿了。我还被电过……”
“那就不干了。”杨雪花还要喝,被沈徒离抢了回来,自己给一口喝完,一滴都没留。
“怎么能不干了呢?”杨雪花皱起脑门,“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没事业那也要有职业,没职业也要懂专业,不懂专业也要有本事养活自己。反正啊不能懒,一分耕耘才能有一分收获。”鸡汤杨又上线了。
“我就没本事了,当女儿不孝顺,当妈不合格,当老婆不过关,当情人还不上路子。当个工人,还总是三心二意,一有不顺就想撂挑子不干了,一吃点苦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可是拖了这么多年,别人都飞高了走远了,我还在原地踏步。大家看我忙来忙去的,可我一动都没动。”
“可我喜欢你啊,你就是什么都不行,我也喜欢你。”沈徒离说。
杨雪花愣了愣,随后开始唱:“你说人生如梦,我说人生如秀,哪有什么不同,不都一样朦胧。朦胧中有你,有你跟我就已经足够,你就在我的世界,升起了彩虹……”
沈徒离“唉”了一声,站起来过去找老板结账。
“我们走回去吧?”杨雪花说,“我要把我今天吃的能量全都消耗掉。”
“你确定?”沈徒离根本就没叫代驾,他也有这个打算,嘴上却说,“从西到东,我们要穿过整个街呢!”
“一个小破镇,从这头喊一嗓子到那头都能听见。”杨雪花说着自己就真喊了一嗓子,大叫,“面对疾风吧,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沈徒离快步的追了上去,把她往马路边上挤了挤。
杨雪花还没奔走多远,突然定定的站住了。
“干什么?是不是抽筋了?”沈徒离问,“你下次不要这样猛地剧烈跑动,而且你才刚吃过饭。”
杨雪花扭脸看了沈徒离一眼,然后展开双手,放在路灯下看着。呆了很久,她失魂落魄的问了一句:“我的戒指呢?”
沈徒离看着她左手无名指,一圈戒痕还很明显。
杨雪花低了一下头,喃喃的说:“不管干什么,我那戒指从来不拿下来的。”
沈徒离把她的左手给握住了:“走吧,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杨雪花点了一下头,然后抬脚继续往前走,良久,她说:“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我都没印象上一次正眼看它是什么时候了。”
说着杨雪花又叹了一口气:“说不定早就掉了,我到现在才发现。反正这对戒是我花的钱,丢了就丢了吧。”都不用想着要怎么退回去了。
沈徒离依旧握住杨雪花手,没说话。
“缘浅如此,真是何足道哉,且说也不中,两情相悦,却了残生……”杨雪花唱了两句,突然就不唱了,沈徒离抓着她的手,她也不挣开,就那么大踏步的甩了起来。
她说:“这首歌的歌词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是重复的。”
沈徒离“哦”了一声,以示附和。
然后两人就不在讲话了。真的挺晚的了,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偶尔的有车,也是呼啸而过。抬头看看天,能看见月亮,有星星,还有飞机的灯一闪一闪的。
前两天七夕,她跟徐嘉树在一起,两人出去吃了饭,徐嘉树还给她转了八千块钱。这钱像是对她这几天辛劳照顾他的回报,她收下了,还说了谢谢。他们之间的账很好算,除了徐青禾,其他的每一笔都可追根溯源。
马上要到中元节了,这一整个月都有点鬼气森森。以前杨雪花的爸妈总还特意打电话给她,叫她不要太晚回家,在家也不要太晚关灯。早点睡,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醒来一切都是好好的。
在杨雪花老家鬼节是要过节的,敬鬼神烧纸钱,她也要回去磕几个头。按道理她一个已经成家的姑娘也没必要赶着回去,但逢年过节的不在家,她爸妈多少有点寂寥,又要念叨她这个女儿是白养了。而且重要日子她呆在家里,她也会觉得他们还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还在小时候。
但是她打电话说要回去的时候,她妈让她不要回来了。因为原本想着这次回去是要把徐青禾带回来的,可是她婆婆还没有回来,也没人带孩子。徐青禾八月三十号有个体检,九月一号就要正式入园了,到时候她再回去接过来。
徐嘉树外公那边要断气不断气的,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唉,说出来有点不好听,但是真的有点盼着人家快点咽气的感觉。实在不行,杨雪花就又要请假了,总不能把她自己妈叫过来。她这边已经够乱了,不想再把自己的家人牵扯进来,到时候再吵吵闹闹,那就完蛋了。
沈徒离把杨雪花送到了她家楼下,徐嘉树没来电话,车子不在,家里的灯也没亮。
“上去吧,我看见你开灯就走。”沈徒离说。
杨雪花笑了笑,“哼”了一声道:“哎哟,发泄完了,果然清心寡欲了。”
沈徒离也跟着笑了一下:“我是怕你怪我趁人之危,明天早上一睁眼,看见我立马报警怎么办?”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杨雪花都出汗了,脸上原先是醉酒的潮红,现在是热的涨红。酒气早就在汗水中挥发了,她已然清醒了。
沈徒离过来,伸手一抬杨雪花的下颌,吻在她的额头轻轻触碰了一下。她那一枚小小的眉心痣,真的太美了,仿佛将他万年的记忆尘封在了里面。
那一年,她回身过来看他,目光触及的一霎,他看见了她眉眼正中的那一颗痣,只觉得异常眼熟。他想追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要追寻什么。他没有心安,反而更加的烦躁,那种焦虑好似生命的流沙在倾泻,越挣扎越无力。
这一晚,对他来说,是生命的意义。
“沈徒离!”杨雪花抬眼看着沈徒离,“我……”
“什么?”沈徒离低沉的话音轻轻的问。
“没事。”杨雪花摇了摇头,“我上去了,你也早点睡。”
沈徒离看着杨雪花转身,听见她在唱:“人们把难言的爱都埋进土壤里,袖手旁观着别人尽力撇清自己。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也藏着颗不敢见的心;我躲进挑剔的人群,夜一深就找那颗星星;你听不到我的声音,怕脱口而出是你姓名;想确定我要遇见你,就像曾经交换过眼睛。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我要永远记住你……”
杨雪花上去以后到了书房的窗边,发现沈徒离正仰头冲着她笑,她也笑了起来,冲他挥挥手。
拉上窗帘的一霎,她看了一眼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戒指戴了太久了,勒出的痕迹都已经把她的手指弄的变形。从前她都没有想过到底能不能拿下来,也从来没有试过。原来这么轻易。
她为什么要破坏氛围,那么凄厉的叫那一声?不是她后悔了,她没有想逃。她只是以为她要栽倒,身体空了,心也跟着空了。把手交给沈徒离的一瞬,指尖一滑,戒指掉下来了。如断指一般的疼,她怎么会不知道?原来没那么容易。
躺到床上的时候,都已经一点多了,徐嘉树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最近的睡眠跟不上从前的节奏了,这样不好,睡眠不足老的快。睡吧,睡吧,什么都不想了,连沈徒离方才的那一张脸都不要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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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我的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