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过就到了10号,沈徒离这两天不在,他终于回E城了。听说老板的爸爸身体不好,住院了,老板很是焦躁,金誉也不在。
沈徒离没跟杨雪花讲太多,能看出他很紧张,所以即便断联了,杨雪花也没慌。他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杨雪花也觉得她不是他的救世主,所以很识相的没有多管闲事。
反正她就在这,他需要的时候可以来找她。
厂里体检,因为人多,共分成了三批,杨雪花是最后一批。前几天她一直在上班,中间还有调整,所以就推到了今天。
徐青禾跟她婆婆到了七号下午才回来,给杨雪花也带了礼物,让她来拿,她没要。知道徐嘉树在,晚上她也没过去,自然也没联系。
但徐嘉树一般都会说话算话的,他既然没其他通知,大约先前说好的也不会有所改变。所以杨雪花一早就去排队体检了,时时看着手机,以防徐嘉树会找她。她还提前就跟阮朝樱开了请假单,名字签了,只是时间没写,什么时候走些什么写。
可是,一整天,手机很安静。她还怕自己手机出问题,特意叫李木兰打个电话给她,发现没毛病之后,她又打了个电话给她婆婆。她婆婆在杨雪花这不大会掩藏情绪,高兴了会冷嘲热讽,不开心了直接开哭。所以她想探探口风,结果也是一切正常的样子。
两天后沈徒离从E城回来了,人虽然有些憔悴,心情倒是还不错。他跟杨雪花聊了几句,跟他外公见面了。老人家身体是老毛病了,虽然暂时度过了危险期,但没可能痊愈出院的。毕竟年纪大了,各个器官衰退的厉害,如今也就是用钱供着。这也就是有钱了,没钱直接抬回家等死。
他没说心结是否解开,只跟杨雪花说他小时候的那条街,真的面目全非了,连河都没有了。
要跟徐嘉树办手续的事情,杨雪花一直都没跟沈徒离提过,她只想着等她拿到离婚证了再跟他说的。
等待的日子让人很不安,杨雪花把家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也跟阮朝樱要了离职申请表。公司规定,申请表交上去之后,要满一个月才能离职,特殊岗位还要特殊对待。杨雪花虽然没多重要,她说走就走,也不一定会拦她,估计老板还巴不得呢。
但她们液相室四个人分工明确,这几天已经全面生产了,突然差个人肯定会乱,是调人过来还是招新人,得要提前有个准备。不义的事情还是少做,她也不想人背后骂她,而且也算是……
啧,这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她只是想叫沈徒离知道她的打算,一离婚,住的地方都没了。总不能离了这个男人,又到了另一个男人的碗里吧,那样他们就不平等了。
为了沈徒离留在这里,那又是想要什么呢?为了徐青禾,那就更说不通了。后路还没想好,但不至于到绝境。目前她只想着跟徐嘉树好聚好散,只有先把手续办了,她才有心思好好计划。
但这算是个秘密,杨雪花好歹有些背景,又跟沈徒离那边扯不清。虽然叫保密,但阮朝樱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张贱人,张贱人又是个不能顶事的,到了老周那,等于老板也知道了。所以,就看老板想不想告诉沈徒离了。
今年的日子有点巧,杨雪花的农历生日和阳历生日只隔了一天。17号那一天是她的农历生日,她通常也就过这一天,但要按农历过的话,她去年就已经三十岁了。
但准确意义上来说,明天才是她三十整。
只是年纪大了,不兴过生日,同学朋友之间问候没有了,连自己爸妈都懒得记,唯一记得的估计也就是徐嘉树了。徐嘉树有时候也是个挺注重仪式感的人,大概也是了解她那一颗想要烂漫的心吧?哪怕后来感情不好了,他无声的出现也成了一种表达。
这个生日,杨雪花也没告诉沈徒离。之所以自己要记得,是因为她早上起来要烧香。她跟观音娘娘同一天生日,小时候为了过关还认菩萨做了干妈,这一天不能吃肉,不能杀生,还要心存善意,不能干坏事,最好是做好人好事,买点活物放生,再捐点钱……
不好意思,扯远了,其实只是杨雪花自己迷信而已。她以前做生日的时候都是大鱼大肉,也就是近几年不知道在那边听说的,于是才忌讳起来。
她家阳台那还有个香案,初一十五的也不见她焚香,想得起来才烧三支。可是没有请神,也不知道她拜的谁。
今天杨雪花起的很早,五点就起了,因为要赶去加班。沈徒离昨晚值班,她就在自己这边睡的,闹钟响的时候,整个人晕晕沉沉。觉没睡够,人总是会犯恶心,若不是知道没可能,还真要怀疑自己怀孕了。
这个时候,五点钟天还很黑,她走在路上还开了大灯。一路没什么车,十二分钟就到了。到了大门口,门卫出来看了她一看,于是开闸放人。
能进化验室的几个门都关了起来,凌晨四五点是人最困的时候,管理再严也没用,几千年来人类进化如此,没几个人能熬得住。杨雪花走过去敲了敲窗户,化分室里只留守了一个人,听见声音猝醒过来,见是杨雪花放下心来的同时又觉得心脏受不了。
杨雪花上过三年夜班,明白这种不安,她心律不齐估计这个时候落下来的,老是受惊,有时候还是真的惊着了。冬天的时候,用纸板铺在地上,开着空调盖着军大衣,睡得正是悠哉美哉的时候,被人推醒。
“操,你他妈有毛病啊,老娘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杨雪花把盖在脸上的衣服一掀,就看见某总深冷的目光盯着她。
“叫什么名字?”某总正义的模样像极了法不容情。
睡岗是大罪,敢躺下来睡更是罪大恶极。但她们房间不会所有人都睡的,大家都是轮着来,至少留一个保持清醒。那时候管理也没那么严格,只要不是大领导,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大领导,他也看人。
杨雪花没被处罚,人家只是跟阮朝樱吱了一声,然后第二天杨雪花的纸板就被没收了。后来搜查私人柜子,还找出来一条毛毯,也给她没收了。直到冬天过了,才还给她。
“小杨,样品都在大烘箱里,我已经烘干了,怕吸潮才放大烘箱的。留样单上也都写了,你们的天平也开了有两个小时。”阮朝樱交代下的,开门的人跟她交接一下,又去趴着睡了。
杨雪花过去开仪器,上流动相,拿瓶子。拿样的时候习惯性的摇了摇皿里面的样品,其他几个声音带着沙,确实干了,只有最后一个,摇的时候都没动。按时间,这最后一料车间应该也做好没多久,她们图省事,就直接伪造了水分数据。
杨雪花也没说什么,把那一料拿下来用快速烘干。
进天平室的时候看见里面睡了两个,一个趴在拐角,另一个直接睡在了桌上。桌子上放着天平,她们液相室独用一台,这是进口的,精确度很高,保养的要求也就更高,平时都用罩子罩着。这会儿已经被拿下来放在地上,天平还被推到了墙角,里面的干燥剂倒了,吸水硅胶洒的到处都是。
当初搬家的时候,她们液相室的人就建议过,不能跟化分的在一起。阮朝樱说她会严令禁止的,但其实根本没当回事,就连其他人也觉得她们液相的逼事太多。
杨雪花过去把睡觉的那人叫醒,没表情的说:“我会告诉阮朝樱的。”
那人醒来表情还有一些懵,看了看杨雪花,随后才反应过来,利落的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快速的把鞋穿好。她弯腰的时候,屁股撞到了桌子,这种分析专用的操作台特别沉,她自己被撅了一下,差点往前撞倒。
“这么早啊,我还以为要到六点半呢,太困了,我昨天白天都没睡。我家装修,今天回去还要忙。”那人把她们的天平挪了回来,又去把罩子拾起罩上,然后伸手拍了拍杨雪花的肩膀,“等我转白班了请你吃早饭哈。”
杨雪花笑了笑没说话,坐在拐角趴着睡的那人抬脸问了一句:“我在这边不影响你吧?”
“你别嫌我打扰你就好。”杨雪花客气的说。
杨雪花抬眼看了看她们的天平,屏幕上出现了一堆乱码。这天平开启的时候只能快速的轻触,只要稍微重一点或者触碰时间偏长,它就会自动锁住。这算是它的一种自我保护吧。杨雪花把天平洒扫了一下才重新开机。
忙了快有一个小时,样品已经做好,就等着一边打样一边出结果。过来的时候一直在忙,这会儿缓了缓,才有时间换衣服。
刚站起来准备脱衣服,门突然被人给打开了。
“哎——”杨雪花本能的慌了一下,解开的扣子又给系上了,看见来人是沈徒离这才放松下来。
沈徒离倒是没在意,笑着问:“看见你车了,我还意外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某胍急着发货,烘房要料,都是要求很高的那一家,让我快点把结果报上去。”杨雪花说,“出来的料都是好的,应该可以了,就忙这一天。”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沈徒离走来靠着杨雪花,习惯的对她摸摸脑袋,捏捏手心。
杨雪花撅了撅嘴:“我跟你挂了电话之后,阮朝樱才打电话给我的。本来昨天说不急的,张贱人不答应,他总干这事,认为早起两个小时轻飘飘的事。”
“以后过了十点,工作电话不要接,叫她自己想办法。”沈徒离一锤定音。
杨雪花笑笑:“我可没能力像你这么霸道。”
沈徒离也没纠结,看样子心情很不错,理了理杨雪花的衣领,问道:“早上过来冷吧,降温了。”
“嗯,冻死我了,幸亏开车,要是电驴我都没法过来了。”沈徒离的车还没来呢,他俩能凑在一起就一起上下班,凑不了就都是杨雪花骑的电瓶车。
沈徒离车间前段时间在改造,特地请了技术院的人过来,从画图纸到安装到正式投入,忙了好些天。可是刚步入正轨没几天,老周又让他同时接手了另外一个车间,也是做废渣废料的,每天又脏又苦又累的。工人都是本地的快退休的老头,有的连字都认不全,普通话也讲不好,杨雪花有时候听沈徒离跟人讲电话都替他觉得累。
沈徒离又捏了捏杨雪花的脸:“宝贝儿辛苦了,等新车回来给你开。”
杨雪花扬扬眉眼,笑着说:“行啊,那你别小气哦!”
“我还跟你小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沈徒离真的很想上来亲一口,杨雪花的额头,脸蛋,还有嘴巴,都太诱人。可是……忍一下也没什么。
“我要你人。”杨雪花突然说。
沈徒离都愣了,缓了半天才认真的问:“确定?今晚?”
“嗯嗯。”杨雪花笑吟吟的点点头,感觉乖乖地,却又像是憋着坏。
“……”沈徒离脑子一时太混乱,怔怔的看着杨雪花,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杨雪花“咳”了一声,看到沈徒离这反应,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这家伙真的不大适应别人主动,她本来真说得玩的,两个人聊天的时候也经常会聊着聊着就开火车,“阮朝樱说我早来早走,我五点半过来的,两点半就能下班了。”
“哦,那我等你。”沈徒离昨天是下半夜,今天可以休半天,“正好我车间也有事,到时候我电话联系你,有可能会晚。”
“我不等你,太晚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杨雪花把车钥匙给沈徒离,“你先拿着吧。”
沈徒离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哎呀,我忘了,你有。”杨雪花又把车钥匙拿回来了。
正在有点尴尬的时候,门再次被人打开了。
“小杨,结果出来了没有,快点报给我。”阮朝樱一边说话一边进来,抬眼看见站在一旁的沈徒离,眼神自动回避了。
“哦,等一下。您先过去倒杯水,我马上就来。”哎妈呀,自从沈徒离过来,杨雪花的全部精力都用来跟他说话了,太他娘的误事了。阮朝樱也是个积极分子,食堂六点半开门,她风雨无阻的六点半进厂,吃了早饭就过来。这个马上估计要等上一刻钟,她还剩三个样没打呢。
“哎呀,人家都急死了,我先看看,有几料好的我先报过去。”阮朝樱拿着对讲机过来,瞟着杨雪花的记录本,杨雪花在旁边指了指,她调了频道喊道:“龚师傅,龚师傅,听见请回话。”
正在走的那一针,结果早就出来了,可是杨雪花不敢当着阮朝樱的面计算,结果没偏差才是意外,通常都会有改动。所幸含量不是唯一条件,因为本身误差就很大,客户一般在意的是杂质。杂峰根据图谱直接读数,没办法作假,人为误差的因素也小很多。
“快一点啊,其他的出来赶紧告诉我。”阮朝樱说了这一句瞅瞅一旁的沈徒离,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表情说,“沈主任这么早啊?”
阮朝樱很反感别人没事跑来化验室瞎逛,尤其是某些领导,假公济私的超级不自觉不要脸。有人说化验室都成了鸡窝,阮朝樱是老鸨,孟烨是龟奴,尤其是有人按门铃来送样,欠揍的喊:“姑娘们,接客了。”
她们这里领导家属虽有,但拼腿子的也不少,话传来传去就难听了,就连杨雪花,一样的也听不到什么好话。沈徒离也不常来,但他的目标人尽皆知。
“早。”沈徒离也不笑,面色清淡。
杨雪花一拍手,笑哈哈的举手对向阮朝樱:“我们经理一向勤政爱民。手里藏着什么好东西,是不是给我吃的?”
阮朝樱的一只手拿着对讲机,另一只手里拿了一根香蕉两包手撕面包,她大概没想到沈徒离会在,从进来起就一直别着拿吃的那只手。被杨雪花一说,她丢下就走了。厂里明文规定,工作场合不能吃东西,她这最听话的小狗腿子也来挑战权威了。
“我先走了。”阮朝樱一出门,沈徒离也跟上了,大约还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