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之前,金誉还坐上副驾让杨雪花开车绕行了一段,给她讲了讲注意事项。还真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一键启停就不说了,连雨刮器都是跟她车反着的。然后杨雪花跟徐青禾挥手说拜拜,真的就走了。
开到一百多公里的时候,杨雪花进了服务区,她要是不停,沈徒离能把她的手机打爆了。强制叫她休息了半个小时,吃东西喝水上厕所,然后自检了一下车子,才让她上路。
下高速之前,又进了一趟服务区,重复上一个服务区干的事。杨雪花索性直接把晚饭吃了,五十多块钱的快餐,红烧猪蹄还贼他妈的好吃。
下了高速之后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她婆婆娘家是在离市中心比较偏的一个区,还得要过隧道。杨雪花不熟悉路线,一路都是沈徒离给她人工导航的,这家伙有时候靠谱到了变态的地步。
到那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婆婆也已经从医院回来,人看上去确实憔悴的不行。就算不生病,一个有严重洁癖的人寄人篱下这么多天,啧啧,真是够呛!要不说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有阴暗面呢,杨雪花感觉自己内心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多一点,也许长途跋涉的过来就是想看看她婆婆这一刻的惨相。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开着两百多万的车过来,人家一看都愣住了。杨雪花还一改亲和相,全程垮着脸,一副“你们这群鸟人,敢欺负我妈”的架势,正好吃饱了,还能把赌气进行到底,饭都不肯赏脸。
晚上杨雪花跟她婆婆睡在一张床上,为她婆婆打抱不平来的,她婆婆也不好意思嫌弃她,只能尽量的隔开一点距离。她婆婆还是很干净啊,那床整整洁洁一层不染的,枕套和被角还带着阳光的香气。
杨雪花一躺下就犯困了,其实开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她一点都不累,全身还带着兴奋因子。要不是沈徒离管太多,她可能更兴奋,一超130,那家伙环绕立体的斥责声劈头盖脸的就围过来了。杀伤力太强了,最烦人唠叨。在身边的时候不论她怎么开,这人也没这样啊,还以为他会是个男人特例的。
家里的亲戚走来走去的,房门也不怎么隔音,所以就没多聊,她婆婆也早早地歇下了。杨雪花也不敢跟沈徒离说太多,连视频都省了。
金誉晚上送他们回去的,三个人一起在家里吃的饭,沈徒离之前忙着给杨雪花导航,做饭和哄孩子都是金誉代劳了。一直到九点多徐青禾睡下了,金誉才走的,杨雪花对他突然有了一种大恩不言谢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本来想早点走,结果屁事一堆,废话几句就浪费了不少时间,出发的时候都快十点了。沈徒离八点就带着徐青禾去了学校,十点的时候都已经回来了。下午还有一个家长会,杨雪花肯定是赶不上了,还得劳烦沈徒离。中午要自己做饭,还要带着徐青禾睡一个午觉。
有她婆婆在车上,杨雪花也不敢开太快,来时的路熟悉了一遍,今天走的也方便多了。一上高速,更是不用担心的,怕她婆婆有需要,她还主动进了服务区。所以沈徒离那边只是实时关注,并没有再给她打电话。
“把你儿子交给一个并不太熟的人,你也放心啊?”她婆婆一直脸色不好,心情也比较差,直到出了A城的地界,她才有了一点活气。可这活气一上来,就是阴阳怪气。
“挺熟的,我很放心。”杨雪花说着用余光瞄了一眼端坐在后排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今天穿了一身暗绿色的旗袍,她瘦,皮肤还白,身段也好,这个年纪也没什么小肚子。头发简单的挽着,除了左手腕上的一个翡翠镯子,再也没有其他配饰。拿在手上的包不过两百块钱,那把绢丝扇子还是杨雪花之前厂里组织旅游在那个古镇上买的,她能用上,杨雪花都替那把扇子感到荣幸之至。
可这个人吧,就是自带贵气,加上经常跳舞,气质也很出众,杨雪花跟这老太太一比,就是个不太称职的司机而已。刚刚进服务区的时候,人家眼光投来,全在这老太太的身上。“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连杨雪花都觉得她婆婆属于这一类。
可日子都是自己过的,杨雪花宁愿邋里邋遢却能投进一个不嫌弃她的怀抱。一个满怀,足以消除她所有的疲惫和不安。她才不要做什么孤冷出尘的美人,除了顾影自怜,都没一个电话可以听听她的委屈和不甘。
听见杨雪花这样说,她婆婆笑了笑,半天才说了一句:“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开玩笑的呢!”
杨雪花抿了抿嘴唇,没说话,专注的看着前方。
她婆婆抬了抬脸,眼神扫到了中央后视镜,见到了杨雪花的眼睛。大眼无神,还是戴着眼镜的,可是这个时候杨雪花的目光竟然带着锐利和冷峻。她婆婆愣了愣,昨天见到杨雪花,还以为她是装的,可现在看来,她真的是变了,连周身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他姑姑们没再找你了吧?”她婆婆叹了一口气,“徐嘉树替你把话讲明白了。下次她们要是再回来吃饭,我就不叫你了。”
“他说什么了?”杨雪花内心一紧,突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可是……
“你猜?”她婆婆扬了扬眼角,这个样子真的有点欠抽。
杨雪花白了一眼,教养让她忍住没说太难听的话。
“你也别急,快了。”她婆婆半天突然不着调的说了这一句,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这人生啊,还真是不好说。你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我其实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觉得你和徐嘉树不合适。你呀,看一眼就知道这今后的几十年会是什么样子了,可徐嘉树就跟他老子一样,没什么定数,永远猜不到明天会是什么样。”
“那你自己呢?”杨雪花问,“爸一时半刻的还退不下来呢!”
“我很自私啊,就为自己。”她婆婆说,“都这么多年了,我已经适应了,不想再有动荡。等青禾长大一点,我也老了,徐嘉树是我亲生的,儿子指望不上不是还有孙子嘛!”
杨雪花扯了扯嘴角,到底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说不定您孙子还多呢。”
“我就认这一个。”她婆婆笑了笑。
“拉倒吧,你算个毛线。”杨雪花又翻了个白眼。
她婆婆把手里的绢丝扇子一收,狠狠的一把朝着杨雪花的肩膀抽了过去。
“就这么对司机啊,我可不想跟你同归于尽。”已经定速了,一条直行道,丢了方向盘也没事,“老太太,待会儿油钱你给啊!”
“92,两百,谢谢。”停车,开窗,熄火,按油箱,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姐,您这车加92啊?”加油站的一个小伙子探过来半张脸。
杨雪花一愣,立马戳了戳自己的脑门,说道:“95,两百。”95是标准,肯定行的,好多加油站根本就没98。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没说,只是确定的问:“95,两百是吗?数字归零了,麻烦看一下。”
“98,98。”杨雪花一阵肉疼,看了看快见底的油箱,怎么着也要让被自己踩了这么久的兄弟吃点好的。要是发动机再出现什么异常,会不会怪上她啊?不能叫沈徒离难看。
“98在前边,请挪一下车。”小伙子笑了笑。
“加满吧。”这么大的油箱,两百能有多少啊,“但是别太满啊,差不多凑个整数就行了。”
她婆婆在后座“咳”了一声。
杨雪花扭了一下脸,真怕她婆婆客气的去掏钱包。结果一看,这老太太正安稳如山的坐着呢,神情真是把杨雪花当成了不上路子的女司机了。杨雪花内心丫丫,好意思吗,老娘吃苦受累的这是为了谁?典型的吃力不讨好,老好人活受罪!
到家的时候三点多一点,杨雪花先把她婆婆送回家,这么长时间没在家,有的她收拾了。她婆婆本来没化妆,下车之前,描了眉毛,薄涂了点口红,整个人的气色更加不一样了。哪像刚死了老父亲,被人拉扯来拉扯去,还哭的死去活来的人啊!
学校还在开着家长会,杨雪花就直接过去了。
然后……没进得去。
幼儿园的门卫不是一般的严,看人的目光就跟在识别人贩子一样。当然,这非常的好,要保持,家长也要配合。杨雪花都没老师的电话,也不想打扰沈徒离开会,只好在门外耐心的等了。
等了大概一刻钟多点,就有家长带着孩子出来了。杨雪花赶紧下车,垫着脚巡视沈徒离和徐青禾的身影。不过,当她看到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垫着脚是多么的多此一举了。
“妈妈!”徐青禾特别大声的喊了一句。
“哎哟,大宝贝儿。”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一个妈妈觉得难为情的,周围都是笑脸。
“杨阿姨。”旁边也有一个小女孩喊了杨雪花一声。
杨雪花转了一下脸,发现是乐乐,她跟徐青禾正牵着小手呢。然后看了看,牵着乐乐另一边小手的是乐乐妈妈,而徐青禾的另一边是沈徒离勾着的小手指。
操!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家四口儿女双全的吧?
不会,乐乐妈妈明显的阿姨脸,最多会以为这是妈妈带着三个小孩!呜呜……怎么看都不像吧,乐乐妈妈没老的那么离谱,沈徒离的这一张脸也没什么孩子气啊!
“还真挺巧的,两个孩子分在了同一个班,小六班。”乐乐妈妈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低头摇了摇乐乐的手,“好了,乐乐,我们先回去吧。”
沈徒离看着杨雪花问:“徐青禾的班主任姓包,她老公是我们厂里的龚会计,你知道吗?”徐青禾跟乐乐挥手说再见,沈徒离下意识的就低身把徐青禾抱了起来。
“啊。”杨雪花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却又像是意料之中。
“我本来不知道,人家主动来问我的,一眼就看出来我不是徐青禾的爸爸!”沈徒离说着撇了撇嘴,脸上的神情还带着点小委屈。
龚会计是厂里的老员工了,当初还打算给杨雪花介绍对象,后来结婚,人家也来的,有没有带上他老婆,这就不知道了。七月份的时候报名统计,当时杨雪花带着徐青禾过去登记的,家庭常驻住址,父母工作单位,联系方式,身份证以及房产证复印件全都奉上。
负责给杨雪花办理登记的就是这位包老师,当时人家一看:“咦,你在某某化工啊,我家龚某某也在。”
“啊,您是龚总的夫人啊!”龚会计只是普通会计,不是财务总监。你看杨雪花这临场反应,当着人面,她平时叫谁都是某总某总,就连叫孟烨都是孟总的不离嘴。一开口,其他老师都投来目光,弄得包老师都不好意思了。
包老师年纪不轻,她家小孩已经上大学了,圆脸,一笑起来很和气。其实杨雪花一早就知道龚会计的老婆在这个幼儿园当老师,龚会计以前就说过,他老婆的脾气特别好,天生就喜欢小孩。杨雪花也想过,别的不敢说,至少能保证徐青禾不会碰到变态老师。但是后面杨雪花却没动用这层关系,就连碰到龚会计,她都没提。
估计徐青禾在包老师班,也是人家有意的吧。当时杨雪花填写徐嘉树的工作单位的时候,人家看了好几眼,还问:“爸爸平时是不是挺忙的?”幼儿园就是个名利场,学校都是变着法的套小孩的家庭情况和经济实力。不想小孩受委屈,话也不能说的太含蓄,杨雪花只能保证自己不跟人家吹牛。
现在生活条件好,几乎家家都有车,还不止一辆。今天又正是开学第一天,基本上都是爸爸妈妈来的,杨雪花的车都停到了红绿灯那。但过了红绿灯,走不了几步就进小区了。唯一的不好,也是因为要过这个红绿灯,要不然会更安全一些。
“你们怎么过来的?”杨雪花问。
“鸭梨叔叔抱我过来的。”徐青禾回答。
“你没腿吗?”对于徐青禾这心安理得的回答,杨雪花超级没好气。
“有啊,但是我累了,不想走。”一路走到车那,沈徒离依旧抱着徐青禾,这个距离要是杨雪花,早就喘的不行了。
“你累个……”屁!虽然话说的奶声奶气的,但是真的很让人不爽呢,徐青禾这孩子,有时候特别叫人讨厌。
杨雪花看了看沈徒离,沈徒离刚要伸手揽过来,她连忙让开了。
上了车之后,徐青禾问杨雪花:“妈妈,奶奶回来了吗?”他对这辆黑色的车有点抵触,拉开车门的一霎,真怕在驾驶座上回脸的人是他爸爸。
“回来了。”杨雪花回答。
“我好想奶奶啊,我们先去看奶奶吧?”徐青禾说。
“……”想奶奶是真的,但是可能更好奇奶奶给他带了哪些东西吧,“等一下吧,你奶奶又犯病了,要打扫卫生呢,我们先回去。”
“那去我那边吧,我中午买菜了。”沈徒离说。
话音还没落下,杨雪花一拐方向,直接进了往沈徒离家的那个小区大门。
这反应,沈徒离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