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不久前还在出于玩味的心态看沈拙的笑话,下一秒,她就被狠狠报复了回来。
沈拙道,“今日楚大人想要看看关于你的学业情况,所以你得写一篇文章给我。”
簌簌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写文章?不是沈拙,你到底教了我几天,就敢让我写文章?”
楚家三个儿女,除了大哥,其他两个小的都不怎么爱读书,屁股根本坐不住,坐也坐不了多长时间,哪怕是逼着他们,他们也能在夫子的念书声中睡过去,醒来后和夫子面面相觑,嘴角还疑似存有一点晶莹的水渍。
簌簌能坚持到现在,完全就是凭借着和沈拙斗智斗勇来不断重振精神。
“我不行,我所识的字也就勉强让我看一些话本子。”簌簌这下真的慌了,“沈拙,你是我父亲请来的,要是被他知道我一点没学会,当心他扣你的银钱。”
簌簌还想再威胁他几句,但是看着沈拙漆黑如墨的眼睛,她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在上辈子,他可是曾杀了她的哥哥,将自己囚禁起来的罪魁祸首。
虽然不知怎地来到了这里,之前积攒下来的东西全部灰飞烟灭,但簌簌仍不敢小瞧了他,像他那样淡淡人,又怎么会缺银子呢?他之前随随便便一幅画就能卖好多钱,钱他自然也是不缺的。
当簌簌意识到这一点后,反而变成了落败的公鸡,再也不说话了。
“你父亲早已把该给的银子给我了,所以我无所谓你在楚老爷面前说些什么,”沈拙缓缓道,“楚老爷说过,她无所谓你是否能够成才,他只希望能你能从书中学习前人的智慧,如果下次在被我遇到你不尊重师长,故意捉弄人,我也不介意去楚老爷面前说一声。”
簌簌恨得咬牙切齿,她辛辛苦苦的算计,在沈拙看来不过就是小孩子把戏罢了,他轻而易举地就绕了过去,甚至还对着自己发出了尖锐的嘲讽,簌簌满心愤恨之余,还想着沈拙到底会因为什么东西而心神大乱呢?
换句话来讲,沈拙身上到底有什么弱点。
簌簌将上辈子和沈拙相处间的每一件小事都想遍了,可就是想不出来,无论是什么时期的沈拙都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就算是跌入谷底,他也会小心筹谋,等风头过去了又重新爬起。
沈拙走出门的时候,还批判性地说了一句:“聪明了,但仔细瞧着,也没比之前好多少。”
簌簌气到不行,却还是命春梅搬了椅子过来,是一把极为老旧的椅子,固定的关节处早已不太牢固,稍微使用,椅子便吱嘎作响。
簌簌已经准备拿这来招待沈拙了,想到他是如何费力地使用这把椅子,簌簌内心就一阵暗喜。
沈拙在尽量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露出多余的异样。
他的腿脚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变得有些麻木,如果不是他在竭力控制,沈拙现在一定很狼狈,等到走了足够远,他才敢稍微流露出一些疲惫模样,他在院子里随意摆放的石凳上坐下了,簌簌变了许多,看来没有自己,簌簌也在不断适应这里的生活。
沈拙笑了笑,只是可惜,她聪明,但有的还都是一些小聪明。
他自然可以猜到簌簌接下去会做些什么,出于自保,他也没告诉簌簌,就在今天下午,楚老爷也会亲自过来,不做什么,只是为了瞧一瞧,仅此而已。
沈拙身体微微后仰,他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事。
他也是簌簌的夫子,名义上是夫子,不过是楚老爷派来陪着簌簌解闷的小玩意而已,楚老爷也不要求簌簌文章做地多好,不要求簌簌能从先贤的文章里学到多么有道理的话,楚老爷最常说的是,“我就簌簌一个女儿,我也为簌簌准备了一份家底,不多,但是保簌簌吃穿不愁,平平安安是绰绰有余了,我也不求她将来名声显赫,只求她平安一生足以。”
沈拙那时候心高气傲,生平最厌恶的就是那些蠢货,好巧不巧,簌簌就偏生是那样的存在,不聪明也就罢了,还总是连最基本的形式都看不清,经常发疯耍脾气。
许久,沈拙才幡然醒悟。
自己没比这个蠢笨的家伙好多少,在明知道对方是个麻烦的情况下,他还对簌簌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簌簌绝不是他梦想中的夫人。
沈拙期望中的那个女子应该是温婉和善的女子,饱读诗书,能够理解他的抱负和不易,能为他进行一些简单的交际——仅此而已。
但是簌簌如果某天能不为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找他麻烦,沈琢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可是沈拙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到最后,他的步步为营,他的小心谨慎,为簌簌,他宁可让自己的前途蒙上一层灰色,也不愿簌簌受到一丝半点的委屈。
沈拙苦笑道,都已经重新活了一辈子了,簌簌的脾气还是没有半点好转,也不知他这一走,簌簌该发一通怎样的脾气。
另一边,簌簌刚发完火。
春梅的耳朵里塞了两个纸团子,双目失神,呆若木鸡,听着簌簌说了好久的话。
好消息,簌簌不会骂人,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并不恶毒的诅咒。
坏消息,无论是多么不难听的话,重复了许多次,也照样令人难以忍受。
簌簌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让那个沈拙付出代价!”
簌簌让春梅为自己准备好冰冻的水果,两口西瓜下肚,浑身清凉,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她坐在床榻上慢慢理清思绪。
现在,她的世界里有两个沈畅涔,一个是年轻时候的他,还有一个是过去十年以后的他,他给自己改了个名,叫沈拙,他的行为气质就算是化成灰,簌簌也能认得出来。
而此刻,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摆在她眼前——万一两个沈畅涔联起手来对付她怎么办?
簌簌又发起了愁。
既然世界给了她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干嘛还得让前世的仇人也过来呢?一个不够,还来俩,一个她都已经快应付不暇了。
簌簌想,接下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两个人碰上面,最好再让其中一个被赶出去,如果可以选,她希望被赶出去的那个是沈拙。
倒也没什么其他来由,主要是沈拙会逼着自己写文章。
簌簌想了一下午都没想出什么缘由将沈拙给弄走,反倒是将自己弄得体力不支,再加上外面日头大,腾腾的热气熏蒸着,春梅又是个灵巧性子,早已在房间里铺满了冰块,簌簌盖着薄被,等睡醒后就是下午了。
早已过了去沈拙那里报道的时刻。
簌簌几乎是从梦中猛然惊醒,抓着春梅的手,语气略显责怪道,“春梅,你都不晓得喊我一声,这下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春梅一边拍着簌簌的背,一边安抚道,“没事的,沈拙是个好人,不久前也曾同我说过两句话……迟了一次,没必要大惊小怪。”
簌簌急忙让春梅给她拿来出门的衣裳,道,“来不及了,得快些。”
春梅又说,“既然都迟了,不如睡个舒服吧。”
“不行!”簌簌回眸看她,“我爱念书。”
她自然不会告诉春梅沈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沈拙远远不像他表面上的那样无害,不知道有多少人就这样死在沈拙的手里,她忘不了从梦里见到的一切,忘不了那些血淋淋的场面。
但这些远远抵不过和沈拙相处的那短短瞬间。
他是极擅长拿捏人的,但凡手上抓了一点把柄,就恨不得将你身上所有的油水都榨出来。
春梅有些迟疑,却迟迟不动手,“别去了,沈拙和别人打起来了,下午来不了。”
簌簌听闻,兴致勃勃,“真假的!仔细说来听听。”
春梅心不甘情不愿道,“老爷说了,这不算是什么体面事,就同我提了一嘴,还嘱咐我千万别瞎说。”
簌簌的手臂亲昵环着春梅的脖颈,“如何如何,仔细说说,我可是楚家人,有损自家脸面的事情,必然不会瞎说。”
“具体的来龙去脉我也不是很清楚,”春梅有些紧张,毕竟是老爷亲自发的话,她却光明正大地违背,“我只是听说,两人不巧在花园中遇到了,互相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打了起来。”
“就这?”簌簌明显有些失望,“还不如不说呢?”
她想,沈拙和沈畅涔不是两个人吗?按理说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手足,是真正意义上血脉相连的关系,要好都来不及,又怎会打起来?
事情的发展走势越来越奇怪了。
簌簌有些不解,但是不妨碍她算计。
她的脑子运转飞快,想着,既然如此的话,她就可以不让这两人的其中一个离开这里,就这样放着,然后自己上跳下跳,在其中挑拨离间。
簌簌想着想着,美滋滋地笑出了声,夸赞她真的有做坏人的天赋。
春梅好奇地问,“小姐你笑什么?”
簌簌推推她,“没事。”
坏人的小算盘自然是要保密的。
哎呀,她真当是有做坏人的天赋。
终于写到文案了,可以完结了吧!我嘎嘎翻大纲,快了,大概还有十多万字
……十多万字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