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排球笨蛋的恋爱（GB向） 第21章 苦夏

在这个世界待久了，就会产生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的感觉，可我总觉得这不是错觉。

放学后，我和影山一起走在去车站的路上。

“影山，你等下去哪里练球？”我问道。

飞雄扯了扯被包带压住的衣领，说：“今天不练，我去看我爷爷。”

我没见过他的爷爷，只是在在一起后听他说过几次。

“一与爷爷啊，他最近怎么样？”

飞雄说：“还是那样，不好不坏。”

我观察着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一与爷爷身体大概已经很差了，时间不多了，得让他们多相处，我能做的只有陪伴他。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就算我有幸回到过去，也没办法改变这一切。

“我也想去看爷爷，行吗？不会吵到他的。”

“嗯。”

到了医院，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整幢大楼充满了冷冰冰且严肃的气息。

我们签了访客名单，就推门进了病房。

一与爷爷闭着眼睛，带着氧气面罩，护士告诉我们情况又恶化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看着一与爷爷苍白的面孔和骨瘦嶙峋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护士做完一遍常规检查并叮嘱了我们后就出去了，我们安静地坐在一旁，就这么看着爷爷。

时间缓慢流逝着，可又过得很快，夕阳落下，窗外的景色变了。一与爷爷辗转醒来，睁着浑浊的双眼慢扫了一眼病房，看到飞雄他顿时惊喜了，虚弱地叫了一声：“飞雄……”

飞雄赶紧过去，蹲下身轻轻握住爷爷的手，“爷爷。”

“你，来了。”一与爷爷想抬手，试了一下又放下了。

“嗯，我带朋友来看你。”

飞雄说着，我走上前去轻声叫了一声：“爷爷好。”

一与爷爷整个人都很虚弱，似乎随时都会睡着的样子，他笑了笑：“好，好。”

“飞雄交到朋友，我，开心。”

爷爷听着我们一人一句的说着话，高兴得笑了，偶尔搭两句，只是力不从心，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眼看天要黑了，我们就悄悄离开了。

之后我们只要有空，就会相约来医院看一与爷爷，每次他的情况看起来都更糟，陪我们说的话是越来越少。

还记得，那是一个苦夏。

我坐在我家的院子里，拿扇子慢慢扇着风，一边打蚊子，不亦乐乎。

总有疏漏的地方，我挠着身上被蚊子咬的包，大喊道：“好热啊——”

张止秀端着一盘西瓜走过来，“别喊了，越喊越热，吃点凉快的。”

“好耶！”我拿起一块大的，正准备下口。

就听见门口有人敲门，张止秀起身去开门，打开门后转过来对我说：“乖乖，飞雄来了！”

他怎么来我家了？

我瞟了一眼门口的身影。

我放下西瓜，光着脚就跑到门口，被张止秀喝一声：“又不穿鞋！”

“热！”

她不再管我，对飞雄笑笑说：“进来玩吧。”说完就做自己的事去了。

这么热的天，飞雄仍着一身黑，虽是短袖短裤，却也是热得紧。我忙把他拉进来，替他扇扇风：“怎么来了？”

飞雄脸上出了汗，他用纸巾擦了擦，进门的时候脱了鞋，自顾自说了句：“打扰了。”

飞雄任凭我拉着他的手，我们坐在庭院边，太阳直直照过来，幸好屋檐替我们挡住了大部分的紫外线光。

我捧着一块大西瓜啃了起来，递给飞雄一块，他接过去却不吃，垂着头不说话。

我寻思他是热得脑袋发昏，于是拿蒲扇朝他脸上猛扇着风，直到手都酸了才停下来，他依旧没有反应。

我正想询问，他嘴巴动了几下：“一与爷爷……走了。”

嘴里的西瓜瞬间没有了味道，我干干嚼了几下，叹了口气压下内心的苦涩，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干巴巴问道：“什么时候？”

飞雄小口咬着西瓜，把头埋了下去，“周二的时候。”

“葬礼在什么时候？”

“后天。”

“我会去的。”我深吸一口气，鼓了鼓脸，仰起了头，热风吹在脸上，把眼角的水分都蒸干了。

他只轻声应了一下：“嗯。”

泄愤似的从小口到大口啃着西瓜，那一块被吃得干干净净，他将瓜皮放回了盘子上，转过脸来的时候我看的一清二楚，他脸上的表情。

强行压却没能压住的情绪，泪水涌出来，流得脸上哪里都是，嘴里塞满了西瓜，混着眼泪的咸，滋味却是苦的。

他没有哭出声音，甚至不想让我看见，一个劲儿的用身体挡住我。

我不拆穿他，因为我也很想哭。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我还是遵循自己的内心，为一个生命的消逝感到难过，不只是因为一与爷爷是飞雄的爷爷，更是因为他是我认识的人，是身边的人，才会这么难过。

因为我跟一与爷爷相处过一段时间，他知道我的名字，了解我的性格，我们说过很多话，即使每次去医院他的状态都不佳，一见到我们还是会很高兴。

身旁的人低着头耸起了肩，我知道飞雄他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他很纯粹，何况现在年纪还小，更不会藏着掖着。

我吃着西瓜，不知何时眼前逐渐模糊，我竟也湿了眼眶，西瓜都变咸了。

盘中的西瓜空了，被啃得干干净净只剩瓜皮，我们默契的不和对方搭话，也不看对方。

“啧。”

我打了个哈欠，扇走想吸我血的蚊子。

可蚊子都扎在一堆，防不胜防，扇走一只又来一只，总有疏漏的地方。我挠着挠着就急眼了，跳起来猛地跺脚。

“你干什么？”飞雄吓了一跳，问。

“好多蚊子！”我跺着脚试图躲避蚊子的侵扰，和为了不那么痒分散注意力。

飞雄吸了吸鼻子，看了我一眼，“确实，但是好像没有咬我。”

“什么？不公平！凭什么只咬我？难道我的血比你的甜吗？”我边跳边转圈，丝毫止不了痒。

我吼着把拖鞋提起来，要往房间里冲：“啊啊，不行！”

“去哪？”飞雄站了起来。

“回房间吹风扇，你不热吗？”我冲进房间。

“啊，哦哦。”

飞雄愣了一下，将盘子端起来，把瓜皮倒进垃圾桶里，进厨房冲洗了一下放到一旁，擦了擦手，这才一同进了我房间。

我将风扇插上电，调到最大档，迅猛的风呼到脸上，身上的热度降了下来。

见飞雄也进来了，我招呼他关门。

他关了门，在风扇前坐下，微不可察的吐出一口气，拎起衣领让风灌进去。

飞雄不解地问：“我说，既然有风扇为什么坐在外面喂蚊子？”

“在院子里吃西瓜很享受啊，而且又不会弄脏地板。”

“就是很热，而且蚊子很多！”

我又轻轻挠了挠脖子，起身在抽屉里拿了个东西，在飞雄眼前晃了晃，“铛铛！我有神器！”

“这是什么？”他掀开前额的头发，吹着额头。

“我妈妈从中国带回来的药膏，被蚊子咬了涂这个，就会好很多。”

“好怀念啊，在中国经常用这个。”我闻了闻味道。

“你去过中国？”

“我是中国人啊。”

“什么？”

我难以置信：“我是留学生啊，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吗？你才知道？”

“……还，真不知道。”飞雄尴尬地笑了笑。

我无奈得挤出笑容。

这还是一管新的，我拧开盖子，用头上的尖刺戳开内里，挤出一点药膏涂在被蚊子咬的包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遍布整只手。

“你试试？”

飞雄皱着眉把鼻子捏住，“闻着味道好怪，我不要。”声音都变了。

他抬起手时手肘上一个大包非常显眼，我大笑一声：“还说没被咬，我都看见了！”

飞雄顺着我的目光侧了侧手臂，惊讶道：“诶，什么时候？完全没发现。”

“蚊子总是无孔不入的！来，我帮你涂！”

我抓住他的手臂。

他反抗着把我的手推开，还要捂住鼻子，恨不得多长两只手，“不要！这个好臭！”

“不臭的不臭的，你闻闻看嘛。”我把药膏怼到他鼻子前。

飞雄本来闻了一下差点被熏晕，被我控制住手动不了，他又仔细闻了一下，“不是臭，怎么说，刺鼻的味道，薄荷？”

“当然有薄荷的成分啦，你鼻子蛮灵的。”

“你一说冰冰凉凉的，第一反应就是薄荷。”他扯了扯手，没扯动。

我笑呵呵把药膏抹上他的手肘，“你闻都闻了，涂一下又没事的啦。”

感受到异样，他抖了一抖，顺从的任凭我把药膏抹匀。

“虽然不涂也没事，不过这东西能止痒，还很凉爽，一会儿蚊子包就没了。”

涂完以后我把盖子盖上，随手扔到一边，就地躺下。

风吹在身上，刚才涂过的地方感觉更凉爽了。飞雄也顺势躺在我身旁，只是他个子高一些，我房间比较小，他需要曲着腿。

飞雄被吹得很舒服，躺着就要睡着了，就听见我的声音：“你怎么想到来找我？是来告诉我爷爷的事吗？”

飞雄醒了醒神，把脸侧了过来，“不完全是。”

“爷爷的事很突然，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事情做完以后心里面第一个想到你，我觉得待在你身边很放松，没想太多，就这么过来了。”

“我很荣幸啊，你能第一个想到我，而且居然不请自来了。”风扇的声音太大，我不免向他靠近了一点。

“抱歉，下次来我会先告诉你的。”

“没事哦，用不着抱歉，被人需要我很开心，现在有种自己的虚荣心被满足了的感觉。”我捉住被吹得乱舞的头发。

飞雄急着反驳我，整个身子都侧了过来：“才不是虚荣。”眨了眨眼想词，“你很真实，我愿意和你待在一起，那个……惺惺，相惜？”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成语，我反应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别乱用成语。”

“什么啊？我说错了吗？”他红了脸。

倒也没说错，好像不管在哪个世界，我和飞雄都是惺惺相惜的呢。

一开始的悲伤和沉重被冲散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更要向前看。

以前我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他在面对某个事情时会是什么反应，什么心情。现在重新走一遭，我更了解他了。

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经历这种事，但目前看起来并不坏，反而让我对他感情更深了，真是狡猾。要是让我知道背后有谁在搞鬼，我绝对……

要谢谢她！

不知不觉我盯着飞雄出神已经很久了，他叫了我两声我才应，他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他注视着我，不到一会儿，他抿了抿唇，红着脸翻过身。

“……什么？”我不明所以。

“没什么！”他慌乱地回答，生怕我再问。

他又说：“我有点困，先睡会儿！”

“哦，你睡吧。”

哭过之后眼睛比较疲惫，我打了个哈欠，也困了，平躺着就睡了过去。

日暮降临，张止秀买完东西回到家，先是望了望大院，还敞着门，蚊子就这么飞进来好几只。

她拿着蚊拍就这么过去了，蹭地把院门关上，以各种姿势在家里拍蚊子，费了好大功夫才全消灭掉。

她把盘式蚊香点上，拿着在各处走了一圈又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法。

洗了洗手后，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好，简单处理了下晚饭需要的食材，她四处找女儿的身影，没找着。

出去了？

她看了眼门口的两双鞋，不能，俩小孩儿的鞋还在呢。

那就是在房间里玩。

她鬼鬼祟祟猫在女儿房间门口，听了一下没什么动静，就小心翼翼打开房门，看见眼前的景象，她抠了抠头，又悄悄把门关上了。

俩小孩儿一人躺一边睡得正香，就这么躺在地上，也就是这个天热，要不还真得着凉。算了，随她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