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呀……凤姐?”
见乔凤一直面无表情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阿七猜测以宋成这人顽劣的性子来说,指不定勒索了乔凤什么,正要开口骂人就见乔凤忽地勾起唇,又变回了那个刀枪不入的女强人。
“没说什么,就……给我推荐了一个洗衣液牌子。”乔凤低笑一声。
“洗衣液牌子?”阿七有些摸不着头脑,亦步亦趋地跟在乔凤身边,嘴里念念有词:“咱们这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回公司了,我把可能会用到的文件资料还有你最喜欢的那盆绿植都拿了过来……”
“嗯。”乔凤点点头认真听她说话,手上拿着手机搜索着洗衣液牌子,点击下单。
说着说着阿七却忽然垮下脸来,“凤姐,我刚才看了好几处房子,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要么是安保措施不好要么是距离第十三医院太远……”
“没事不急,这段时间我先去眉眉那里住着,等什么时候找到合适的房子我再搬。”
“行。”阿七将东西大包小包放到车里,两人乘车从私密地下车库低调出行,走远了依稀还能看见公司周围蹲守的狗仔记者。
平稳驶入主路,阿七不由松了口气,扭头看了眼副驾始终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的乔凤,轻声开口:“凤姐,直接回眉姐住处吗还是……”
女人半晌没反应,沉吟片刻,声音飘渺遥远:“今天几号了?”
“六月十八号。”
“十八号……还差两天……”乔凤喃喃道,伸手划拉着车窗外的凤,感受着指尖的微凉,下一秒指尖蜷起,声音笃定:“停车!”
“啊?”阿七一时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乔凤要做什么,不禁担忧,“还差两天呢,晚两天再去吧……”
然而乔凤却依然坚持:“不,我想去看看她。”
“好吧。”阿七最终妥协,但却十分不放心,“凤姐,这次我陪你去吧,今天这事儿闹得,万一有人看到了你……”
“没事,我的名气也没大到连那种地方都有粉丝,再说了,现在法治社会呢。”投以一个安慰的笑容,乔凤利索下车,抬手拦下后方一辆出租车。
上车的瞬间,乔凤眼尖地瞥见车上挂着的某配饰,默默把把脸上的口罩压实了许多。
“姑娘,去哪儿?”车里放着小曲儿,司机轻声哼唱着。
“第十三医院。”乔凤刻意压低声音,嗓音粗噶道。话落明显感觉师傅投来打量的目光,虽未说什么,但却是不再哼歌了。
一路无言,车上循环放着她出道后的成名曲,乔凤双眼始终看着窗外,心里不自觉地跟着唱了起来。
‘就像你隐藏于黑暗’
‘我逆光于艳阳’
‘海棠争相开放’
‘你仍是你’
‘于星火间晦暗不明’
‘相隔的近百年里也不够时间流逝’
‘噢亲爱的人类你是否孤单’
‘安纳西湖的湖水爬上堤岸’
‘窗口传来阵阵饭香’
‘脚步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因为你任是你’
‘永远炽热如太阳’
再次唱起这首歌,依旧是会忍不住落泪的程度,乔凤闭上眼,眼前似乎浮现出那晚万人狂欢的场景,再睁开眼,入目是寂寥荒凉的郊区地带,稀稀拉拉几个神情呆滞怪异的人低头在路边走着。
“姑娘到了。”司机师傅刹一脚,车身猛地一震,乔凤稳住身子,从包里抽出来几张递给师傅,推门下车。
下车的一瞬熟悉的而又陌生的感觉传来,乔凤敛眸,熟门熟路走到这边唯一一家杂货店。
店面不大,但从水果到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守店的老板娘昏昏欲睡,感受到来人,悠悠睁开眸子,见熟悉的帽子加口罩的搭配,不禁揉了揉眼睛。
“姑娘,来了。”老板娘看了眼墙上的挂历,打着哈欠:“今天才18号,怎的提前两天来?”
“想来便来了。”乔凤顿了顿,伸手扯了个袋子开始挑拣些水果。
老板娘打量着这个定时刷新的顾客,好像比上次见面又瘦了许多,依旧是不怎么爱讲话。
两人虽见过多次,但依旧对这姑娘半点不熟悉,只知道她每月凑整的日子会来,但这次却提前了两天。
“姑娘,不知道你来,店里的水果都没有换新,这些水果摆了好些日子卖不出去都皱了,丢了也可惜。”
老板娘絮絮叨叨说着,主动帮她选些稍微新鲜的,估摸着新鲜度打算打个折。
“原价多少就多少吧。”乔凤看出她的意图,出声提醒。
“那怎么行,来来往往的人送的送给的给,你是我们店的大顾客倒是没给过你什么优惠。”
老板娘坚持打了个半折,像往常一样帮乔凤提着水果沿着街道往前走,想到哪茬便聊哪茬。
“这边生意不好做,通常进的货到月底也回不了本,有时候还会白送,没办法,这边正常人没几个……”
老板娘话到嘴边生生止住,斜斜瞥了眼乔凤的脸色,转移话题,“做生意没有不难的,都是为了生活。”
乔凤若有所思点点头,回眸看了眼身后那个破旧的杂货店,顺着话接,“这边生意不好做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试试?”
“我女儿也是这样劝我咧。”老板娘声音忽地亢奋,每每聊到她远在外地的女儿她总是会满脸骄傲,内敛地笑:“我女儿有出息,在外地买了房,总叫我去那边开店陪她,那边太远了,坐火车要几十个小时,而且人生地不熟的。”
“再说了,这边方圆几里也就我这一家店,我要是不开了,这边人买东西要走上好几里地,麻烦的嘞。”
老板娘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连连叹息,侧目瞧她一眼,又笑:“我女儿跟你一般大,没你这么高,也是爱美天天嚷嚷着减肥,瘦的哟……”
没聊几句,两人驻足,乔凤接过老板娘手上的水果,万千话语到嘴边,不知从何说起,只垂眸看着眼前淳朴的妇人,扬起笑容:“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你女儿,但可以肯定她是个优秀的姑娘,因为她有一个同样优秀的母亲。”
在妇人怔愣中带着点羞涩的目光中,乔凤转身离去,提着水果穿过栅栏来到一处建筑,建筑围墙上布满了电网,往里看各个窗户紧闭,幽闭,压抑。
乔凤眯眼仰头看去,阳光下金灿灿的几个大字刺眼十分——第十三医院(精神病院)。
门口的守卫认得她,见她来一早便放行了。
乔凤迈着步子往里走,楼层不高只有四层,可越往里走她心里越是忐忑,耳边可以听闻各种怪异的尖叫或是狂笑,终于来到四楼,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过后,病房的门嘭的一下从里打开,乔凤心下一惊。
彼时钟院长身上的白大褂被抓破了,原本一丝不苟的盘发也被扯得凌乱十分,脸上还有几处抓痕。
而病房里,头发蓬乱的女人正疯狂四处逃窜摔东西,一群人上前将人按住,一支镇定剂下去,病房这才再次恢复平静。
乔凤见状呼吸渐渐急促,双手不受控制发抖,手上提着的水果散落了一地。
“乔小姐,这……”钟院长见来人一时怔愣,刚要说什么就见乔凤蹲下身子将水果一一捡起,再抬眸时又好比没事人一样将水果往她手里塞,只是略微湿润的眼眶出卖了她的情绪。
“钟院长,这次来得急没能提前跟你说一声,还有……我很抱歉。”
知晓她的意思,钟院长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叹息一笑:“没有什么抱歉不抱歉的,做我们这行什么病人没遇到过,都是分内的职责罢了。”
乔凤沉默片刻,看了眼病床上陷入昏睡的女人,艰难开口:“我妈……”
“她的情况最近有些变糟糕了。”钟院长并不想对她有所隐瞒,“之前给她用的药已经开始出现耐药了,原本十天可以控制的病情好像也越来越难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也是常有的事。”
“那就换药!价格上完全没问题,只要有效。”乔凤有些激动,可对上钟院长的眸子时,整个人又泄气起来,双手不断收紧。
“市面上能用的药都试过了,再换的话……”
钟院长有些为难,看着眼前清瘦的姑娘,终究是不忍心,“我已经让人去联系了,再过些日子或许会有新药。”
“好。”乔凤重重点头,目光看向病床上微微隆起的一团,嗓音干涩:“这种……会遗传吗?”
“不好说。”钟院长欲言又止,拍拍乔凤的肩膀,“去看看她吧,她很想你。”
钟院长走后,乔凤在病房门口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去。
回想起方才的场景,乔凤不敢相信那个端庄温和的女人如今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
她不断说服自己,可还是无法面对无法接受,她逃避着,所以只在每月凑整时母亲状态正常的时候来看她。
可是事实从来就摆在那里,没有任何改变。
乔凤鼓起勇气走进去,女人背对着她躺在床上,病态孱弱的背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了无生气。
桌上的向日葵是她上次来时换的,现在已然枯萎,乔凤觉得碍眼,走上前刚要换下,一回头就见病床上的人正睁大着空洞洞的双眼瞅着她。
乔凤吓了一跳,后背渗出一层冷汗,颤抖着声音开口:“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