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度晨昏 第1章 找茬

“复制你发给我的，然后呢，我找不到发短信的入口。”

一个有点着急的声音在手机对面响起。

“妈你别急，慢慢来。”

身形高瘦的男生靠着一推就吱呀作响的浅黄色木门，右手食指和中指下意识做出夹着细长物品的动作。

“57号床，今天要抽血复查，你早上吃东西了吗？”

原本安静得没有一点背景音的对面传来男医生的问话。

“没有没有。”

“我一会让医生帮我看看，儿子拜拜。”女人连着说完两句挂了电话。

一阵忙音，男生保持着靠在门上的姿势，望着干净的白色地板发呆。

“哇温温，你头发颜色好特别。”一只手抬在发呆的男生头顶，慢慢想要放上去。

“哎哎哎——”

下一秒，那只不老实的手被人反剪在背后，瘦瘦的男生半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求饶。

“叫我有事？”

半晌，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温温松手，把室友从地上拽起来。

“温温你好凶啊！”男生揉着被制裁过的左手腕后怕，“我只是想摸一摸你的头发而已。”

温温一愣，跟着抬手碰上自己的发尾，随即露出不耐的神色。

“有什么好摸的？”

“哎，不摸就不摸吧，不知道另外两个室友什么时候来，学校也是不干人事，居然让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的人混寝。”室友走回自己的位置坐好，“只有咱俩是同专业同班级，以后还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呢。”

温温沉默，他看着在寝室走来走去手舞足蹈的男生，并没有觉得他有多怕和人相处不来。

以及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事。

“江见月，你不是要去迎新吗？”

“叫谁呢？”

江见月气呼呼走到温温身边，用右手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好你个温昼，我叫你温温你叫我全名。”

“你刚刚说什么？”

温昼不想和这个单纯的小少爷计较，退后两步躲开他的第二轮手指攻击，“我说，你的学分好像要没了。”

“啊？”

“啊！完了完了！”江见月瞬移去换衣服换鞋，换到一半又愣住，“那个温温，第一天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去迎一下？”

“理由。”

温昼摸起手边的一个打火机抛了一下，拇指一动，“咔”，蓝色火焰照亮他隐在阴影中的眉眼。

“温温你最好了，我和我男朋友约好了今天出去吃饭，要迟到了！”江见月抱着温昼的胳膊摇了两下。

“……”

“要干些什么？”温昼弯腰换鞋。

“我报的指引点，就是领着新生报到，很轻松的。”江见月转成了陀螺，到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写着“志愿者”的红色袖章，“爱你温温，记得签到的时候不要写错名字了哟。”说完江见月背着书包从门后露出一个脑袋，“我先走了拜拜。”

出神两秒，温昼突然冲到门口。

“你先把我邀进你那个志愿者的群啊！”

快要消失在电梯口的江见月头也不回比了个OK。

—所有志愿者老图书馆旁边集合签到。

温昼随便套了件纯白色的t恤出门，算是全场靠后签完到的。

刚把“温”字的“日”写完，温昼眉头微皱，在旁边同学疑惑的目光中把写了一半的字划掉，重新写上“江见月”三个字。

接下来就是分配工作。

带路点，把学生从校门口带到报道的第一道流程，指引点，带领新生把报道流程走完，行李搬运点，那就是字面意思了。

不是早就提前定好了吗？

温昼靠在最后面的花坛边，看着最前方只能看到头顶的志愿者协会会长。

“因为临时有好几位同学来不了，我们需要略微调整一下几个点人手的安排。”

嗯，来不了也是可以请假的。

温昼面无表情想。

“江见月……江见月！”

“……到。”

会长叫了好几声温昼才意识到该他答应。

“你能到前面来一点吗，我太矮了，看不到你啊。”

个子小小的会长叉着腰，偏胖的体型让她脸圆圆的，让人发不了什么脾气。

温昼从队伍旁边绕到前面，这才看到会长一头不羁的粉毛。

他瞳孔一缩，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戴一个帽子。

“原来江同学的发色和我一样。”会长踮着脚尖拍拍温昼的肩，“一个原本要搬行李的男生来不了，大帅哥，麻烦你顶一下了。”

“好了，差不多就这样了，马上新生就要过来了，大家准备一下吧。”

队伍四散开来，温昼跟着一个领队的女生到运动场外面等着。

这里多了许多临时停留点，是新生报道的最后一个地方，过了这里拿完军训服装就要回宿舍报道了。

“你叫江见月吗？”

等待的时光总是难捱，和温昼一起的一个女生主动开始找话题。

“……是。”温昼有点头疼，他最应付不了的就是女生。

“刚刚没注意，”女生在红色的塑料椅上转了半圈，面朝着温昼，“原来你头发尖是白的呀。”

“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高个的女孩子呢。”女生笑容很甜，双眼亮晶晶望着温昼手里的小物件，方方正正黑色。

“你的发型叫什么名字，好好看但我忘记了。”

“狼尾鲻鱼头，哥，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为难他了。”

脑海中响起一个带着些娇俏的声音，温昼手指一动，淡蓝色火焰自他指间升腾而起。

“我也忘了。”

“好吧~”女生坐直身体转回去，心情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影响，“我的新生妹妹出来了，我带她去领军训服。”

“提醒一下你，”女生站起来靠近温昼，左手弯出弧度挡在嘴边，“这个妹妹可不太好相处，你一会给她搬行李的时候小心一点。”

“……”

“累死我了，喂，那个蹲在地上的非主流粉毛，快给我提一下东西呀，你干看着干什么？”

穿着白裙子黑色小皮鞋的女生戴着棕色渔夫帽，两条辫子松松搭在肩膀，叉着腰把手里的资料袋递到温昼头顶。

她身后，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高瘦男生推着两个大行李箱等着。

火光收回，带回温昼的思绪，他起身盯着女生浅色的眼珠，然后移到她只用右手两个手指提着的透明资料袋。

“我不负责拿这个。”

温昼按着后颈活动了一下，从女生旁边走过，接过棒球帽男生手里的其中一个行李箱。

“你住哪？”

温昼声音不大，像是懒得多费力气。

“啊？”

女生盯着那张脸看出了神。

“我说，”温昼拧着眉转头，“你住哪儿？”

“我住五号楼。”女生把手机里的花名册给温昼看。

温昼目光从那一排陌生的名字扫过，提着行李箱掂了两下。

“跟我。”

女生手向后招了招，示意背后的男生跟上。

“你刚刚手里拿的是什么，打火机吗？”女生加快脚步和温昼并行。

“不是，是烧火棍。”

温昼目不斜视，过重的行李箱让他绷直了小臂肌肉。

女生有点怀疑，她确定自己没看错，这个学长手上刚刚确实有火光。

“你会抽烟吗？——哎呦——”

女生捂着脸蹲下，“你怎么突然停了？”

“我不抽。”温昼重新迈步向前。

跟在不远处的男生摇了摇头，把女生从地上拽起来。

“哥！你看他！”女生鼓着腮帮子剁了两下脚，幽怨地盯着温昼的背影。

“你招惹他干嘛？”男生刚想把妹妹皱了一角的裙子理好，妹妹已经跑出了很远。

“……”

“不抽就不抽，你这么凶干嘛？”女生作势在温昼背上砸了两拳，“哎，你为什么要染两个不一样的颜色，不觉得很奇怪吗？”

“关你什么事？”

温昼转头，话里已经带上了一丝警告。

“问一下都不行吗，你既然染了还怕别人问吗？”接二连三没得到好脸色，女生脾气也上来了，从温昼手里把行李箱抢回来，“不说今天就不准走了！”

温昼手微微发着抖，是刚刚行李箱被突然抢走带来的冲击力导致的。

他压着火，不跟小孩计较，到路边等男生过来解决。

被无视的女生更气了，明明比温昼矮了快两个头，却走近一跃而起抓住温昼发尾，“我倒要看看你带了几层假发。”

“媛媛放手！”赶上来的男生眼皮一跳，只在心里说出一句“完蛋”。

头顶传来一阵巨痛，温昼只觉眼前一黑，身体的本能反应盖过了大脑反应时间，他抓住女生的手腕，凌空将她提了起来。

“谁要惯着你的臭脾气？”

“放开我你放开我！”女生摆着两条腿，手腕脱力放开温昼头发，两只手打着温昼提着他的胳膊。

“对不起这位同学，我妹妹她太任性了。”男生去掰温昼合在一起的右手五指，一时之间居然纹丝不动。

“哥你干嘛，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女生被提在空中也不老实。

“闭嘴。”男生转头警告。

“抱歉。”男生摘下帽子，露出五官精致的一张脸，和一旁的女生如出一辙，“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不跟我妹妹计较了。”

哥，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为难他了。

温昼手下意识松开，女生应声跌坐在地上，渔夫帽掉落，乱掉的辫子一个在原位，另一个已经到了背后。

温昼弯腰朝她伸手，刚被教训的女生往后缩了一下。

“对不起。”

温昼不再坚持，甩了下手提着女生的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女生被哥哥扶着站起来，委屈巴巴说：“我怎么知道他的头发是真的啊？”

“不管是不是真的你都不应该上手，是我平时把你惯坏了。”男生把妹妹垂在背后的辫子编好放到身前，把她往前推了一下，“去给他道歉。”

女生看着即将消失在视野的一抹粉和一大片白，抱着手臂哼了声。

“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