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程美锦 第8章 元宵佳节

正月十五。徐爸把他爸妈接过来过节了。吃完团圆饭后，徐如锦的爸妈并爷爷奶奶四个人坐在沙发上边聊天、吃瓜果边看元宵喜乐会，徐如锦一个人坐在茶几旁，寂寞地玩着手机。她爷爷、奶奶看晚会看得入迷，只偶尔问她两句某某节目是否好看，或者是否要吃瓜果，她答了之后便没了话头。而她爸忙着跟她妈秀恩爱，为她妈捶背、捏肩、揉腿，样样俱到，或者偶尔和她爷爷、奶奶说几句话。总之，她就是地里的小白菜，没人爱。

她放下手机往沙发一瞅，她爸正在给她妈剥橘子。她默默吃着狗粮，忽然觉得手里的辣条也不香了。

屋外有人敲门，徐如锦跑过去在猫眼里瞅了一眼，许知程扭曲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她打开门，许知程进来后叫了她一声，没换拖鞋，就站在门口满脸笑容地轮番跟她家长辈打了招呼。

她爷爷奶奶开始循环地夸赞许知程，什么长得俊，气质好，有礼貌，乖巧伶俐之类的，又招呼他吃瓜果、点心，许知程笑着拒绝了，说：“爷爷，奶奶，你们难得来一次，要不要出门去看热闹？听说等会南街那边会放孔明灯，还有烟花和舞龙灯。开车的话几分钟就到了。”

他说完便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徐如锦。

徐爷爷：“好孩子，我们就不去啦，年纪大了不想动咯。要不你带锦锦去吧？你们年轻人一起走一走也好。”

“好，那爷爷你们就看元宵欢乐会吧，今天的节目也很精彩。”他看向徐如锦：“锦锦你去吗？”

徐如锦犹豫片刻，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睡衣，说：“你等等，我换个衣服马上来。”

城市的街道上一片灯火通明。两旁的树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小灯泡，一闪一闪的，宛如天上的小星星。远处，或许是城郊，传来一声巨响，一朵彩色的烟花绽放在空中，不到片刻便开始消散，还未完全散去时又是一声巨响，烟花绽放，消失，如此循环往复。

街道上人很多，三三两两的行人扎堆而过，有追着龙灯跑的，有顺着人群走的，也有漫无目的四处闲逛的。

徐如锦拽着许知程的衣袖，二人一前一后走在人群中，约莫相隔半人的距离。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孔明灯，徐如锦扯了扯许知程的衣袖，指着天空说：“你看，孔明灯。”

“嗯。放的人越来越多了。”

孔明灯越来越多，高低相继，渐渐地，几乎布满了整个夜布。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孔明灯，这让我想起了我们上次拍的视频，那个视频里也是满天的孔明灯，不过那都是p上去的。”

许知程目光从前面不远处放孔明灯的那人身上移开，转头问她：“你要不要去放孔明灯？”

“算了吧。人太多了，不想放。我看着就好。”

她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站着，半倚着墙，一手横在腰后，一手轻扯着裙摆，微仰着头看向前方，面庞被黄白的灯光轻笼着，像是自动带了磨皮效果，皮肤看上去细腻得不像话。

许知程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的侧颜，他眼睫微垂，棕色的瞳仁在黄白的光下像是全黑，包围着一个极细的白色圆圈。

他的影子同她的恰好分离，他稍微往左挪了挪，目光转向了人群熙攘的街道。

徐如锦看得有些累了，揉了揉眼睛，转头：“知程，你在发呆吗？”

“嗯。”

“我们去看舞龙灯吧，刚刚他们往那边走了，我们跟着前面这拨人走应该能找到。”

“走吧。”许知程站定，微微转头看着她，把手递了过去。

她顺势牵住了他的衣袖。

二人跟随人流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一栋居民楼的场院里。场院空间并不算大，人多的时候更显拥挤。一群人围成了个圆圈，包裹着舞龙灯的队伍。徐如锦没有凑过去，只是远远看着。

此刻鞭炮、烟花响声不断，烟雾四处飘散。这队人衣服各异，但外头都罩着一件黄马甲，鳞次穿行在烟雾中。领头的人拿着一个绣球模样的灯笼慢跑着，舞龙头的不紧不慢跟在他后面，绕着圈圈。旁边还有几个背龟壳的，胡乱扭动，大概是召唤长寿吉祥的意味。

场院里不知何时放起了震天雷，连带着锣鼓声仿佛也小了些。

徐如锦往后退了几步，许知程跟在她身后，捂住了她的耳朵。

几缕烟飘到她鼻尖，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擦了擦，回头对许知程说：“好多烟呐，太呛了，我们再看一小会就走好不好？”

“好。”

片刻后，徐如锦就拉着他离开了。

场院通向外头的短小巷子不知何时已熄了灯，只有旁边那栋居民楼的某户人家屋里昏暗的灯光微闪着，让人有些眼花。徐如锦走在前面，一个不小心鞋跟踩在裂缝里，崴了脚。

许知程忙扶住她，嗓音略有些焦急：“你怎么样？”

她撑着许知程的手臂站直：“没事，我这跟不高。”

“脱了鞋让我看看。”他蹲下来，微仰头看着她，寻求她的意见。

“真的没事。”她扶着许知程，抬起受伤的腿，脱了鞋，把袜子往下褪了些，露出洁白的脚踝：“只是有一点儿痛而已，可以自然恢复的。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应该后天就好了。”

许知程看着她莹白的脚踝，忍不住无声地咽了咽口水。

忽然间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徐如锦忙穿上鞋袜，边穿边念叨：“有点儿冷了。之前一直在走不觉得，现在停下来就感觉到了。”

她撑着许知程的手臂站直，往前走了两步，有些疼，但也不是不能走。

“我背你吧。”许知程快步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拉住她，然后走到她前面，蹲了下来：“上来吧。”

“我很重的。我过年还吃胖了五斤…”

“放心吧，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而且，你并不胖。”

“那好吧。”徐如锦压了上去。她明显感觉许知程微颠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下而已。

他环住了她臀·部，问她：“你家有红花油吗？”

“有的。我家大部分常用药都有备。”

“那就好。嗯…你今天开心吗？”

她一手环住他脖子，一手压在他肩膀上，往上挪了挪，听他一问便开心地把背挺直了几分，连带着环着他的手也紧了几分：“开心啊。”

许知程：“你开心就要对我锁喉吗？”

“…sorry，我不是故意的。”徐如锦轻咬舌尖，手忙松了松，改为双手环住他脖子。

许知程：“你很喜欢孔明灯。”

她笑得脸皱成了一团，开始絮絮叨叨：“是呀，很喜欢。今天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孔明灯。我对这些发光的东西总是抱有好感，比如月亮，比如星星，再比如孔明灯…当然，我不喜欢太阳光，也不喜欢过白的灯光，因为太刺眼了。”

“那么…萤火虫呢？”他有些犹豫地开口，嗓音轻柔，语气带着点儿随意，但没有人看见，月光下他眉头轻皱着，表情有点儿紧张，仿佛在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试探。

她目光转了转，然后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说：“我不喜欢萤火虫，它的光芒太暗了，而且它发光的时间太短，好像转瞬即逝一样。大概这就是——越美丽的东西越短暂吧。”

许知程：“美好而短暂的东西很多，但美好又长久的东西也有很多，比如现在你就拥有一样。”

“现在？是什么？”徐如锦轻轻皱了皱眉，又快速松开来，眉毛因她略微放大的双眼而微微上挑，挤出一道极浅的纹路。

“就在你面前啊。”许知程闷声笑了笑：“你难道不相信——我们的友情能一直维持到老吗？”

徐如锦回过神来，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相信啊。我知道，就算以后我什么都没有了，许小猪也会在我身边的。毕竟，你的家就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而且我是不打算嫁人的，所以也会一直留在这。”

“你真的不打算嫁人吗？”他语气微滞，片刻又笑了笑：“也对，比起嫁人，大概你更想别人嫁给你。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你要娶楼上的张仪。”

“张仪？”徐如锦凝神想了想，脑子里冒出一张清秀的脸来：“楼上王阿姨的女儿？我记得她好像出国了吧，我都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这不过是我小时候的一句玩笑话，我都已经忘记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你说的很多话我都记得呢。

许知程在心里默默想着。然而他只是轻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我是不是太重了？”徐如锦犹豫着说。

“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你走得很慢，好像背不动我了。”

“不是，只是人太多了，我不想撞到别人而已。”他轻声回道。

其实，他只是希望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一些，哪怕这只是，无足轻重的朋友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