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裴容兰请了女傅,算是了却一桩大事,而孙嬷嬷多年不曾出宫,如今回家去,家中教习也必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便允了她半个月的时间。
裴容兰回到婉居,第一时间便提笔写信告知父母,其中感激欣喜自不必言说。
裴元辰则挂念着裴容兰应当搬去西苑,于是第二日便早早起身,裴容诗这日还要到墨池居念书,于是裴元辰只和裴容兰一同到西苑去。
裴家或许也有着儿女双全的期盼,三房院子除开正院居所,均在两侧配了两个院子,正厅书房小厨房等一应俱全,占地也大,建造细致精美;而其余的院子,如同裴容兰暂居的婉居,虽然同样装饰雅致,但到底地方小,进门便是寝居,只是隔成三间,各做他用。
春天来的迅疾而绚烂,单在裴家的院子里便可见春光明媚、花草扶疏。片片青绿交织中可见夹杂的姚黄丹色,花色烂漫而美不胜收。
裴元辰和裴容兰带着身边的侍女小厮到了西苑,推门进去顺着鹅卵石小路穿过一处花园,走上曲折游廊不久,就可看见裴容兰的院子。
虽说到了都城已经近两月,但是裴容兰并未进过西苑,如今看到曾经父亲母亲居住过的院子,自然是好奇非常。
西苑绿植以树木居多,红枫和罗汉松尤多,转过白墙时,却见红枫似画,绿松遥映。
裴容兰转头去看主院,却看到了屋顶后畅然生长的、两棵极高大的玉兰树,远远只见顶上白雪般细腻一片,底下衬着豆蔻紫,似有若无的清香远远飘荡。
裴元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此时正值花期,这两棵紫玉兰开的正好,裴元辰看了看裴容兰,开口道:“这两棵玉兰树许多年了,听祖父所言,二叔尚是垂髫儿童的时候便植栽在院子里。”
裴容兰收回目光,浅浅笑道:“父亲和母亲并没说过这院里的景象,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高大的玉兰。”
“你若喜欢,遣人去折两只玉兰,摆在你房中。”穿过海棠门时,裴元辰一边提议,一边伸手替裴容兰拂开一侧伸来的石榴树枝。
“倒也不必,长在枝头正好,等什么时候落了,我和妹妹去捡一些回来做香囊岂不更好。”裴容兰笑着说,又去看此处的石榴树。
却看枝叶繁茂,渐成绿荫,兴许打扫时不曾过于修剪花枝,这石榴树的枝条已经伸进廊下。
于是她又笑着说:“哥哥,这石榴树长得好,等秋天恰好可以在院子摘石榴吃。”
裴元辰看着这树,也不免轻笑,“那哥哥秋天就等着兰儿的石榴宴。”
两人走过此处,就看到了裴容兰院子的正门,走过去时,却见门口两侧整齐地植了许多惠兰,此时刚到花期,花杆上兰花簇拥,含苞待放。
裴容兰走至门上匾额下,却见上书“静姿堂”,正是她父亲的字迹。
裴元辰上前,而裴容兰身边那个小丫头蕊珠则笑着说:“我们姑娘在家的居所也是这个名字呢。”
裴元辰道:“二叔喜欢兰花,这个名字是很好。”
裴容兰微微笑着,推开门进去,却见庭院中石板地面平坦而洁净,只有西北角一株西府海棠,绿繁掩映中点点盈盈花苞。
“此时搬进来倒好,这院子里许多花临近花期。”裴元辰看着那株海棠树,含笑道。
裴容兰也微笑,等走进院子,转到门前石阶上,却见是一间正房分为三处,正中间进门便是待客之所,左侧为用膳处,右侧则是一间小书房。
裴容兰左右看了,只见待客的椅凳小桌用料精致而做工细腻,两侧花几上摆了两盆惠兰,恬然宁静。
而左侧膳桌上铺了珊瑚色吉祥八宝纹桌布,墙上挂了两幅挂画,一幅枇杷山鸟,一幅桃树盈果。
右侧书房内窗前一张紫檀琴桌,而书案后的相思小屏风则格外合心;再看房中摆设,文竹花盆景精致美观,碧玉香炉清新自然,对门墙上是一幅山河四季图,大气高雅。
环顾一周没有不合心的,于是她笑意盈盈道:“这里虽我没有住过,但是所用的家具装饰都这样合心,不论是哥哥还是姑姑都费心了。”
“我们不过让人来打扫了两回,其实用料样式都是从前二叔二婶在家是仔细斟酌的,说来说去,都是你父母的心意。”裴元辰微抿着唇浅笑着,“我只让人添置了几对花瓶摆设,算不得什么。”
裴容兰拂着琴桌,虽相隔甚远,却还是忍不住感念父母的悉心安排,这小姑娘脸上的神情温柔而宁静,正是父母爱惜呵护才能拥有的模样。
蕊珠站在一侧,扭头见到侧旁圆光花罩后还有一扇门通往后边,便问道:“公子,咱们小姐的卧房是在后面吗?”
“正是,”裴元辰看向裴容兰,“兰儿且进去看看卧房,你的东西少,今夜想必就能安置在此处。”
裴容兰点头,便带着郑妈妈和蕊珠从门内往后走去,裴元辰站在此处,琴桌前的窗子打开视野广阔,空气清新,毫不费力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海棠树。
等裴容兰出来时,郑妈妈已经喊人开始布置,裴元辰道:“今日不便在你这里用饭,等容诗下学,我们到丰庆楼用午膳吧?”
“好,”裴容兰浅笑着答应,“容诗前几日就嚷着要请我到丰庆楼吃那里的招牌呢。”
待过了巳时,留下了裴容兰身边的女使打理,三人便到丰庆楼去用膳。
丰庆楼在内城最东侧,三楼东的厢房推开来就能看到远处城墙,沿着城根正是一条大道,旁侧则是一条清澈小河,此时河畔杨柳依依,推开窗子受春风吹拂,吃着丰庆楼的招牌菜,再舒适不过。
到了丰庆楼刚刚坐定,裴容诗便说了一连串的菜饮名,什么清露饮、粉酥糖糕、羊羔肉小炒、白炸春鹅等,末了还要添上一道春笋鲈鱼汤。
裴容诗又不忘交代照例给随行的丫头小厮们上一桌,等亭竹带着其他人出去,裴容诗便高兴地对裴容兰道:“可让我寻到时间请姐姐来这里了,今日我请客,姐姐不必客气。”
“容诗既然说了,那姐姐自然不会客气。”裴容兰自看到裴容诗,脸上的笑意便不曾消失,方才听见裴容诗流畅至极的报菜名,脸上更是藏不住笑。
裴元辰也微微失笑,“容诗点的都是丰庆楼春日的特色菜,清淡可口,你今日且尝尝。”
裴容兰点头,却见裴容诗又站起身来到窗前,“哥哥,再过些日子是不是就可以买枇杷吃了?”
裴元辰看着窗外的景色,天空湛蓝清澈,远山连绵起伏而翠绿,于是开口道:“想来等到月末,便可以买来了。”
裴容诗似乎又想起什么,正要回头,窗外却忽然传来一阵规律的马蹄声,她循声望去,脸上神色却忽然遮不住的惊喜,她立即往前一步,微微将身子探出窗外,扬声唤道:“煜哥哥!”
窗外马声停下徘徊在窗前,裴元辰听了便站起身来走上前,而裴容兰也跟着站起。
待到跟前,只见窗外春光明媚里,河水潺潺而清光荡漾处,一个身着沉香色束腰衣袍的少年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正停在杨柳依依旁。
却见这少年人面如冠玉,朗眉星目而濯濯如柳间月,皓齿丹唇,轩轩如朝霞举;其身姿挺拔如松,瘦削修长,恣意潇洒,虽有些风尘仆仆却难掩其少年意气之神采飞扬。
扯着缰绳稳住身子后,少年便看到了楼上的裴容诗和裴元辰,脸上也立即扬起笑来,朗声喊道:“容诗,元辰!”
“煜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啊!”裴容诗眉眼弯弯,笑着道。
“本来已经在路上了,我听说母妃病了,便赶忙先赶回来了。”少年扯着缰绳,说到此处却又忍不住扬声道,“元辰,容诗,我先回宫去,等明日来看你们!”
瞧见裴元辰点头,少年脸上又是一笑,瞥了窗前众人一眼,随后便策马纵去,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奔,不过一两瞬,少年人的身影就不见踪影。
三人目送他而去,便又回身到桌旁坐下,裴容兰轻声问道:“方才的就是七殿下吗?”
裴容诗回道,“是啊,没想到煜哥哥回来的这样快,怕是德全又偷偷寄信给煜哥哥了,不过幸好,姑姑病的并不严重,想来这几日就能好全了。”
“昨日见姑姑,并没有太过咳嗽,想来已经好了大半。”裴容兰回忆起昨日静妃的相貌举止,便如是说着。
不消几句话,门外便响起敲门声,随即小二们鱼贯而入,将菜品一一送进来,于是三人便停下话头,准备用膳。
膳食果然如裴元辰所言,清新可口但不失细腻口感,三人配着清露饮,慢慢用菜。
窗台上落下清亮日光,风声徐徐吹过时传来清脆婉转的鸟鸣,青灰城墙上晴空相映,翠绿山色呼之欲出,再过些日子,河溪上就有小筏飘荡,满城都是新鲜的花果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