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战 第45章 挽澜

周二，深圳香格里拉，夏宫。

林烨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点了壶上好的普洱自顾自地喝着等David。

清透、色泽如玫瑰般殷红的茶汤，混杂着若有若无的陈香，每一口都有浅浅的回甘，让人瞬间舒泰，甘之若饴。

南方的客户，但凡上点年纪，喜欢喝茶的甚多，林烨这个天生火急火燎的个性竟被逼得耐着性子研究了好一阵中国茶文化。

时间一长，林烨发现自己每天的几杯咖啡确实续命，但也让她肝火甚旺。

真有大事之前，若有条件她都想喝杯茶压压浮躁。

……

David准时出现了，绿条纹的有领PoloT恤衫扎在浅色的帆布休闲裤里，配着一款贴合的休闲皮鞋，显得神清气爽。

那些年的IT圈精英男，无非就是两种行头——

和重要客户会晤时：衬衣、西裤加价值不菲的名牌领带，组合成标准的“衣冠禽兽”姿态。

和“友商”勾结或者缠斗时：Polo或者鳄鱼的有领T恤加上深浅适宜的帆布休闲裤，配上必须昂贵的奢侈品牌皮带，组合成优雅、得体的另一种“衣冠禽兽”姿态。

划重点：“衣冠禽兽”是中性词，特指外貌端庄，内心已经因为大量的勾心斗角无暇顾及真正“禽□□望”的商业精英，男女都适应，林烨自己也差不离。

……

他远远看到了林烨，快步走来，满脸都是含蓄、得体的笑容。

林烨起身迎了上去，主动伸手，和他热情地握了握，这才陪他又落座了。

她给David倒了杯热茶，示意他试试。

两人就普洱茶的历史、产区特点讨论了小五分钟。

借着这五分钟的时间，双方都把见面之前对对方的各种“恶意揣测”转换成了这近乎优雅的打开方式。

再优雅的开始，总是要回到那不怎么优雅的正题。

David当然知道林烨不是请他来品茶的。他放下已经泡得快没味儿的茶水，主动挑开了话题：

“林烨，这次真的很遗憾，没想到蓝思这家公司胆子这么大，居然完全不顾及大局，给我们捅这么大个篓子。”

林烨抿了抿嘴，不置可否地看了David一眼，埋头又喝了一口茶，没搭话。

片刻，David又加了一句：

“你知道我到华南的时间不长，对这些代理商的熟悉程度差那么点意思，回头，我一定竭尽全力找单子补偿万通。”

……

林烨心里和脸上都笑了——

这David，还真是把她当个小孩。他一句话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再一句话许了林烨一个泡影都没有的承诺。

这么好哄，她能有今天吗？她能有资格坐在这里，和一个在IT圈沉浮超过十年的精英对话吗？

她的笑容肯定不够甜美，David的脸色一瞬有些异样，抬眼间也就抹得如常了。

……

林烨垂着眼皮，用杯盖轻拂茶沫儿，不急不缓说道：

“这个蓝思啊，这次确实是篓子捅大了，我林烨没啥本事，但这一手一脚刨出来的生意被人劫了，您猜，帮我张罗这单生意的哥们儿，会怎么着处理呢？”

David的嘴角无意识地轻抽了一下，沉默一阵儿，耐着性子回道：

“林烨，要不摆个局大家坐下敞开聊聊？

标都已经招完了，这个单子就请他高抬贵手，放过咱们吧！

不行的话，看看下次找个机会，搞点费用打点一下。”

林烨嘴角勾出丝冷笑，转瞬沉了沉眉：

“田总，补，可不是说说而已，用什么单子补，需要多长时间补，您做计划了吗？

这张单除了我们万通的下单费用，服务支持费用，还剩多少净利润，您心里没数吗？你教教我，怎么补？”

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帮人在A厂能干多久都难说，真当她三岁小孩儿哄啊。

……

David估计对林烨的态度没有做好思想准备，端起茶杯面沉如水地喝了口茶，没吱声。

林烨也等不急他深思熟虑琢磨对白了，她的台词已如鲠在喉：

“李立峰或许认为，他拿了单再用这大把的利润，去和客户周旋，应该很容易摆平剩下的合同和收款的问题。

是啊，谁都知道，没有事先的承诺，每个人都会降低自己的期望值。

我要是李立峰，我也觉得这是一条低风险、高回报的康庄大道。”

说到这儿，她猛的收了话锋，端起了茶杯。

她的话就如一把锋芒逼人的利剑，本已抵到了David的喉头，痛快点也就罢了，她偏要摆在那里，让David脚底生寒，头顶冒汗。

……

她悠闲地欣赏了几秒David难得的不安急迫表情，低头喝了两口热茶，这才接着说道：

“田总，您是老江湖了，这么大一张纯软件的单一来源多难做啊！

您知道需要给省信息中心，采购办，还有审计处打多少需求报告，写多少技术文案吗？

重点来了，您知道这些报告、技术文案是谁协助用户写的吗？

您再猜猜，这里面到底有多少Bug是用户自己都不清楚，但一投诉一个准的呢？

要想把这张单做成，需要一年的时间，但要想把它废掉，只需要一周！

错，两天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