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灯火通明弥漫着尼古丁的烟熏味,廉价的酒香味和翻云覆雨后的汗馊味。
床上的女人已经睡去,苏北攀看到曲海燕进来没有丝毫惊讶,脸上却浮现起来极不耐烦的表情,像是闻到了一团氨气,像摸到了一手泥巴。
曲海燕平复了心情,可张口的那一秒哭腔还是掩盖了她的坚强,她说:“你对得起我吗?”
这句话没有标准答案,也许这个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
“男人不都这样,你快出去吧,站着里你要观看吗?”床上的男人**着上身,嘴里的烟灰掉落在曲海燕一针一线缝好的被子上。
曲海燕站在井边,心脏像是被麻绳五花大绑无法喘气,夜晚的井里倒映着头顶的月亮。
如果我跳下去,我苦难的一生是不是就结束了,解脱的**愈来愈烈,她的左脚已经踏上了井边......
“妈妈?”一声轻飘飘的声音传到曲海燕的耳边
曲海燕回首时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了下来,苏婴依靠在门边,浅绿色的碎花裙随风摇曳。
我的女儿还没长大,我怎么可以先走?
曲海燕一把抹下脸上的泪水,抱起苏婴就朝村南头走去。
这一夜极为漫长,苏婴在曲海燕的怀里像一只小猫静静地睡着,呼吸声吹动了她稚嫩脸上细细的绒毛。曲海燕一夜未合眼,一会无奈的笑起来一会又呜呜哽咽。
终于,黎明的光照在了她憔悴的侧脸上,天终于亮了,她这样想。
“妹子,你先来吃饭吧”红姐在窗户边小声说道。
曲海燕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苏婴,小家伙咂了咂嘴没有醒来。
红姐煮了两碗米粉,烫了两把青菜炒了一碗番茄鸡蛋,喷香扑鼻。曲海燕早已经饥肠辘辘,此时顾不上吃香狼吞虎咽起来,红姐端来了一杯水推到曲海燕跟前。
“妹子,别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曲海燕吃粉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的肩膀耸动起来,抽噎声盖过了鸡鸣的声音。曲海燕一口一口塞着米线,可是苦涩的味道难以下咽,为了饱腹、为了女儿不饿肚子,为了女儿生病有钱,她大口的塞了起来。
曲海燕谢过红姐,她恳请把苏婴先留在这里,她一个人去翠湖去卖画。红姐一口答应还喊醒了睡梦中的马大哥,大哥也欣然答应送曲海燕出门。
日落后的翠湖又陷入了沉寂,曲海燕把画具放在一家卖元宵的店里,店主是一位富态的年轻妇女,她很喜欢曲海燕的创意画,而曲海燕也赠予她两幅已经装裱的字画,店主人十分喜欢便一口答应了曲海燕的请求,她把画具每天下班放在店里,倒是方便了她不来会带着画具来回跑。
曲海燕打算在买一辆自行车节省自己回家的时间,刚走了几步发现远处停着马大哥的汽车,侧面红姐和苏婴一起下了车,原本曲海燕惊喜的表情瞬时间变成了恐惧和担心,因为她看到苏婴的嘴里不停有鲜血流出,连衣服上都殷红了一大片。
曲海燕往后踉跄了一下便发疯似的跑向苏婴。
“怎么了 ?怎么了?为什么吐血”曲海燕边哭边喊。
“你走没多久闺女就开始发烧,到了中午就开始咳嗽,再晚点就开始咳血了,我想抱她她也不让抱”
曲海燕擦了下苏婴脸上的血说:“哪疼啊乖儿,你哪疼”。曲海燕已经哭得快要晕倒
苏婴摇了摇头说自己哪也不疼,曲海燕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马大哥把她搀了起来扶到车上,红姐抱起苏婴做到后面说道:“老马赶紧开车去医院”安排完老马红姐又顺了顺曲海燕的背安慰道:“别慌妹子,大姐和你一起去医院看看孩子到底咋了”。
曲海燕泪如雨下不停地问苏婴哪里疼哪里不舒服,红姐看着她近乎癫狂的样子也流下了眼泪。
车再一次停在了医院门口,依然是这对绝望的母女,
这一次苏婴住院了一个星期,曲海燕没日没夜地哭,仿佛哭尽泪水上天就会垂怜这个可怜的孩子。
止不住的高烧持续了一个星期,苏婴患上了肺炎。
终于病危通知书来到了曲海燕的眼前,轻如薄翼的纸像一座看不见尽头的墓碑砸在她的头骨之上,骨头被墓碑砸得变形,脑浆下一秒就在迸发出来,血管将要四分五裂。
医院已经放弃对苏婴的治疗,护士让曲海燕收拾苏婴的东西准备出院,曲海燕跪坐在医院的墙边犹如被抽干血液的行尸走肉,怀里的苏婴依旧安安静静地趴在妈妈的胸口,也许她也知道自己即将对这个不欢迎她的世界行告别之礼。
她对这个世界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唯一一个为她到来而高兴的人只有她的母亲,可是她的眼中似乎永远都是母亲哭肿的双眼和抽泣的沙哑的声音。
苏婴搂住妈妈的□□细细地嗅着,这里是她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肚子饿了这里便有源源不尽的甘甜的乳汁,当然也有母亲的心跳声,我曾和母亲共用一个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