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无厌遂将视线抛向窗外,语气中夹带着对父亲深深的怜与爱,说道:“十七年前那段经历永远令他老人家惊魂动魄,撕肝裂胆,因此他从不回忆。”
秦峰也道:“老人家实在太伤心了,所以复仇的事便寄予了我们。”
紫云道人便不再说什么了,灭门之痛,他岂不晓得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呢?!
突然,琴无厌扭回头来问道:“道长可知峨眉双凤还有后人?”
紫云道人忙答:“有,但都不是左连峰的。”
琴无厌疑惑:“那是……”
“公孙徐与白事知的。”
“为什么?”琴无厌大感意外,本来是两情相悦,但最后却落得个劳燕分飞,各奔东西,他实在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紫云道人轻叹一声道:“感情的事很难说,我也不大清楚,可能他们彼此之间误会太深了,有爱就会生怨吧!从古至今十分自然的事了。但我绝对相信左连峰永远不会背弃她们的。他这一生人情很毒,唯独对感情最真。”
琴无厌心里头老大的不痛快,蓦地冷下面孔,口角同时勾起一抹阴寒的笑,说道:“呵呵,我倒忘了,道长和那笑面鬼狐曾经是鱼水之交,对吧?”
语速不急不缓,音调不轻不重,但却极其令人毛骨悚然。
紫云道人稍加愣神,连忙起身辩解道:“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公子您是知道的,和他那种人打交道也只有这一层最可靠。否则的话,我又怎能活到现在呢?”
“否则的话,您又怎能逃过我的仇杀呢?”琴无厌微斜二目瞟了紫云道人一眼。
自打裴氏家族灭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发下了毒誓:这个世上不管是谁,只要和左连峰一道参与了那场血杀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哪怕天涯海角,海角天涯,他也要斩尽杀绝。否则,他琴无厌誓不为人。
紫云道人触目惊心,不由深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暗想:“幸亏当初我的**有所收敛,没有参与那次的血杀事件,否则今日绝无立锥之地。”
和琴无厌相交几年下来,他已经多多少少了解了这位蓝衫少年的为人,深知其高深莫测、诡异、善变。有时豪情似海,待人宽厚,不计较得失;有时却也霸气十足、冷酷、专横、自私、不仁,仿佛骨子里都是毒……
他从心底里畏惧这位举世无双的美少年。
秦峰在一旁耳闻目染,不禁替紫云道人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十七年前那次的打击太大了,他深深懂得自己公子此时的心情。
沉默片刻,为打破这个僵局,丑小子干脆岔开话题道:“道长,我听说峨眉双凤的命运也不怎么样,早在十七年前她们就皆已香消玉殒了,是真的吗?”
紫云道人点点头,表示默认。
秦峰接着又问:“那她们的后人呢?道长可否晓得他们现在还活着?”
紫云道人望望琴无厌,十分谨慎地答道:“我只知白涛在七星剑门下,乃天侠第一杀手沈无缘的唯一亲传,武功很高,只是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大概与他的遭遇有关吧!”
琴无厌这时开口道:“他是否就是白事知当年抛弃的那个孩子呢?”
紫云道人忙答:“正是。”
琴无厌又问:“白事知为什么要抛弃妻儿?”
紫云道人叹道:“因为误会,一个女人一生只能被一个男人所爱吧!白事知一世聪明,可惜也会糊涂一时。偶然的机会我曾在江南遇见过他的二公子,人称金兰小四雄之一的白如龙。那位小伙子人品不错,心胸极其豁达,是专程前去寻找白涛的。但白涛实在太任性,最终都没有给对方以相见的机会。”
琴无厌淡淡一笑,说道:“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不晓得白事知当年抛弃的那个孩子就是峨眉双凤的遗孤。”
秦峰忍不住在一旁叹道:“真没想到白事知也会如此偏见。欸,道长,且不知公孙徐又怎样呢?”
紫云道人一声苦笑道:“白事知尚且如此,公孙徐岂会例外?他当然更不能容忍左连峰的介入了,他始终怀疑林小凤所生的那个孩子不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肉……”
秦峰试着往下猜道:“于是在遥远的西沙便也重演了百合门的那幕悲剧。”
紫云道人接下去说道:“其实,非但如此,事后公孙徐并暗中派人用药酒毒死了林小凤,还将那个孩子也抛入了海里……”
秦峰立刻惊得二目发直,忍不住叫道:“天哪,他竟有如此狠毒?他不是金兰八雄中人吗?”
紫云道人喃喃叹道:“有句话说得好,美玉永远是美玉,顽石永远是顽石。顽石即使埋在美玉中,它也还是顽石,而不是美玉。小哥不要忽略了,他因何会移居遥远的西沙,那里可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啊!听说一切日常应用都要从陆上采购,运达。就连他身边的下人皆是他用卑鄙的手段指使亲随偷运过去的,一上岛便被割去了舌头。”
秦峰顿有所悟道:“有些人刻意远离尘世,一般都有两种解释:第一,此人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第二,仇家太多,逃避追杀。”
紫云道人微微一笑,说道:“这公孙徐便属于后者,人称笑侠的他正是笑里藏刀不见血。”
琴无厌遂将目光移向那轴画,缓缓道:“如此说来,这幅画是白涛遗失的了。”
紫云道人轻轻“嗯”了一声,“想来也只有他了,而这画上的女子也定是林云凤无疑了。”
秦峰略加沉思道:“公孙徐和白事知都还活着,他是来复仇的。面对他的亲生父亲,他会断下狠手吗?”
琴无厌咬牙切齿道:“不管怎样,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这幅画的主人定是笑面烟狐左连峰的人,因为十七年前的事他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画也只有从左连峰身上方能得到。”
秦峰立刻兴奋得叫起来:“这么说左连峰真的不会远了。”
琴无厌断然表示:“不错,只要找到了白涛的下落,就一定能够找到笑面烟狐左连峰的踪迹。”
他的手握向腰间的一柄软剑,那是他的复仇之剑。
十七年前,当他从自己母亲身上拔下这柄剑,面对岛上无数惨死的亲人,朋友,他就曾对天发誓:总有一天我要用这柄剑亲手斩下仇人的首级,用它去祭拜亡魂。
是的,祭拜亡魂!
他似乎已经听到了他的亲人的哭泣,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凄惨的哭泣。
那声音自他发誓的那天起就在响,每时每刻不绝于耳的响,磨练着他的意志,坚定着他的信念。
碧玉岛,碧玉岛,他的心中的故乡!
他望着那幅画,于是充满仇恨的望着,望着……
突然,门和窗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催开了,紧接着刮进一股黑色的旋风,书房里顿时黑了下来,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琴无厌只感觉有一个人快速的逼近,似乎去抓那幅画。
他拔出剑,但却无法靠近那人,只任凭画轴急速的滚动,刹那间便又恢复了平静。
当秦峰重新点上灯的时候,那轴画早已不见。
门外死一般静,月儿挂在树梢,依然挂着。
天空很晴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画究竟到了哪里?又是被谁给取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