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雨 第18章 P.舞台剧

“醒醒，醒醒。”

路麟撑手一跳，坐上桌子，在趴着的人面前大力敲了敲。

对方不折不挠，韩谌只好坐起来，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干嘛？”

路麟故作神秘，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韩谌随意瞟了一眼：“什么活动？没兴趣。”

路麟哼哼一笑：“话别说太早，你要是知道谁也会参加，别哭着求着要看。”

韩谌立马坐直：“……沈一筠也会参加？”

路麟从桌子上跳下来，没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我真服了你了，你脑子里除了沈一筠就没别的了是吗？”

韩谌垂头丧气地挥了挥手：“别烦我了，我都够郁闷了。”

那晚之后，沈一筠果不其然开始躲他。

一食堂、公交站台，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等都等不到。偶尔晨操结束，他好不容易见到她，她却在看到他时快速调转步伐。

韩谌见不到她，想尽一切方法跟她道歉，送信、送礼物，全部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沈一筠不肯原谅他。

路麟在他重新趴下前，把名单往人面前一拍：“好了好了，看看。我趁老师没注意，偷偷印的。”

韩谌接过，在参赛人员栏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微微睁大双眼：“英文舞台剧？”

路麟得意扬扬地甩甩头，满脸写着你小子没我不行：“承明的老传统了，高二学生期中固定节目，去年你没来不知道，上届学长学姐办得特别好。”

“原则上是每个学部出一个节目，本部三个，国际部两个，刚好一周表演结束，投票选出前三名和两个参与奖。拿了冠军可以去省剧院演出呢，获得的收益，学校会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韩谌了然：“这样啊……”

路麟：“我这还有个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

韩谌期待地看过去：“什么？”

“你不是没兴趣吗？”

韩谌随机应变：“路哥，我错了。”

路麟嘿嘿一笑，拿起教室后边篮球架上的球转了两圈：“好消息呢，就是，虽然各学部已经把节目和主角名单报上去了，但还有一些小角色没有确定。”

“说到这里，我要说说你了，天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学校的活动一点都不关心，这么大个活动，国庆后都开始招募演员了吧？我刚才告诉你，你还瞪大眼睛……”

韩谌任由他“批评”，末了，虚心地点点头：“是是是，您说的对，受教了受教了。”话音一转，“那路老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废话，你表演个角色，排练的时候，不就能跟沈一筠撞上了吗？”

韩谌有点泄气：“哪有那么巧？你说一共有五个队伍，本部和国际部课表都不一样，怎么可能碰巧遇到？”

路麟不以为然呵呵两声：“我要是没把握，会这么信誓旦旦地跑过来？你别光盯着那个名字看，看看别的。”

韩谌又拿着那张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过了一会儿，腾地站起来，重重锤了下路麟的肩膀：“我去！你真是我哥们！”

他满脸惊喜，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沈一筠所在的一学部和艺术学部竟然在一起排练！

“所以，艺术学部的节目还缺人？”

路麟嘚瑟地点点头：“作为负责人，可以告诉你，确实还缺一个很小的配角。词不多，虽然人家主角的词差不多都背完了，月底马上就要比赛了，也不用担心，你直接跟着去小礼堂排练就行了。”

路麟看着表，午间休息快结束了，班里陆陆续续进来其他学生，他低下声：“顺便告诉你一声，周三下午，在排练前，指导老师要开个小会，到时候两个学部的人都在。”

韩谌大为感动：“好哥们！晚上请你吃饭！”

人走后，韩谌拿出那张纸看了又看。

下午的课一结束，他立马冲去路麟班里，把人揪了出来，拉去对方念叨了很久的日料店，美美犒劳了他一顿。

***

许识舟递过来一瓶热腾腾的牛奶：“奥菲莉娅的台词背的怎么样了？”

沈一筠淡淡一笑，摇摇头，没有接：“差不多了。周三就要正式开始排练了吗？”

许识舟嗯了一声，在她旁边坐下，这几天天气不错，阳光温柔，天空飘着几片白云。

天台上的风把头发吹得有些散了，沈一筠随意挽在耳后，听见对方说：

“没有想到你会参加舞台剧的演出。”

沈一筠合上台词本，没有回答。

她一开始确实没有打算参与，但英语老师极力邀请，作为班主任，她帮了沈一筠太多忙，沈一筠不好拒绝。

而且，她也想在自己乏善可陈的高中岁月里，留下些学习以外，别的记忆。

这些想法她当然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来，所以最后也只是岔开话题：“快上课了，我们下去吧。”

说完，她从台子上跳下去，没等许识舟，径直走向楼梯口。

许识舟叫住她：“一筠！”

沈一筠停住脚步，回过头，见他仍旧待在原地没有动作，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许识舟突然笑起来：“没什么，你先下去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沈一筠没再多想，点点头，匆匆走下楼梯。

周三正式排练前，两个学部的全部演员在小礼堂落座，重要的角色指导老师要求坐前面。

韩谌坐在最后一排，一学部的人来得稍微晚了点，沈一筠走进门时，他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心底隐隐泛酸——

沈一筠还是那个沈一筠。

那晚的事情好像压根没有影响到她一点。

这时，沈一筠抬脚朝他坐的方向走过来，韩谌一眨不眨地看着，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可她却在看到他后，微微变了脸色，脚步一转，挑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下。

韩谌难受地低下头。

人员到齐，指导老师带着两个学部的负责人走上舞台。韩谌看见是谁跟在路麟身后走上去，脸色越发难看。

后面老师嘱咐了什么，又指导了什么，韩谌通通没听。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沈一筠的侧脸，看着礼堂的灯光落在她脸上，雕刻出客气疏离的模样。

开完会，沈一筠率先从前门离开，半分多余的眼神和动作都没有。礼堂的人越来越少，路麟还在跟老师商讨舞台细节。

韩谌留在位置上等待，许识舟这时走到他身边，语气含笑：

“……韩谌是吗？我能跟你聊聊吗？”

路麟刚按照指导老师说的改好视觉图，抬起头时顺便往韩谌那里瞥了一眼，却见许识舟站在那里，没忍住说了个语气词。

老师侧目而视，路麟连忙摆摆：“不，不是老师。”

韩谌站起身，跟着走出时，见路麟张大嘴，用口型问他：“干什么？”

韩谌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不用担心，跟着许识舟走了出去。

两人在礼堂外的长廊站定，窗外的银杏树已经全部变黄，风一吹，金黄的叶子飘飘洒洒落到绿草坪上。

许识舟看着，没话找话般说道：“真漂亮，我一直很喜欢秋天。”

韩谌懒得跟他兜圈子，语气不善地问：“你想跟我聊什么？”

许识舟于是转过头：“听说你最近在追一筠？”

“跟你有关系吗？”

许识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理所应当地回答：“当然，我认识一筠已经快十年了。”

韩谌不以为意，冷笑一声：“是吗？原来你只是她的朋友，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许识舟缓缓收起笑，严肃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韩谌玩味地看着他的反应：“你不喜欢她吗？那你管的有点多了。”说完，他敷衍地挥了挥手，“拜拜……”

“你以为你了解沈一筠多少？你知道她家里什么情况吗？你知道她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吗？见了几次面，就谈什么喜欢，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韩谌停住脚步，被对方语气中满满的嘲弄与恶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才转过身，冲上前狠狠抓住他的衣领：“你再说一句试试？”

许识舟慌乱中扶好眼镜框，彻底撕下来伪善的面皮：“你想干什么？打架吗？”

韩谌讥讽地扯扯嘴角：“打你？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他狠狠甩开对方衣领，许识舟踉跄几步，扶着窗台站稳。

“我不需要知道沈一筠家里什么情况，也不需要知道她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看到她是什么样子，她就是什么样的人。”

“倒是你，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离沈一筠远一点，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走廊尽头，路麟急冲冲赶过来，看见韩谌脸色黑得不像话，连忙跑到身边，问：“怎么了？怎么了？”

韩谌抬腿就走，一直走到确保已经远远甩下许识舟那个傻逼，四下无人，才怒火滔天地朝着空气锤了几拳：“气死我了！”

路麟跟在背后，被他吓了一跳：“你没跟许识舟动手吧？”

“动个屁，那个傻逼，别让我再碰到他，再碰到一次，我一定……”

韩谌话说了一半，看见沈一筠诧异地看过来，看她的样子，像是要返回小礼堂。

韩谌被惊得一身冷汗，缓过来后，劫后余生般吸了口气——

至少她并不知道许识舟和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