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默睡醒,第二节课已经下课,方文艳进教室他才抬起头迷蒙的看上去。
“张默!把你的口水擦一擦,脸都印成鞋拔子了。”方文艳读着文言文走下来,走到他桌前,手指扣在桌上。
后四排撑着头往后看,然后就窸窸窣窣的笑起来。
“哦。”张默微微拧眉,伸手揉了揉半边脸。
睡桌子很不舒服,最起码他展不开腿,又要弯低很多的腰,而且他还没睡饱。
方文艳看他。“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再回来。”
张默出去,方文艳才转过身把腰挂式麦克风再开大两档,继续读着文言文,麦克风的威力把后四排的声音全部镇压下。
方文艳走过来用语文书的书角磕了一下李超的头,眼神向下撇李超。
等李超终于安静后才慢慢的走回讲台。
张默又去教导处旁边的厕所洗脸,正当他感觉大脑清醒的时候,商贯中也进来,一边走还一边拿着手机。
招摇得让张默都吃惊,他把脸上的水珠一把撸下来,能清楚的看到商贯中目不斜视的没有表情拿着手机从他旁边经过然后进到里面的隔间里。
张默被冷水浇过的脸让大脑冷静,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不愧是大城市来的少爷,破坏校规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让他自叹不如,他第一次旷课被抓还紧张的抖腿呢。
说不定大学霸有什么大招能把老秃给一招制胜亦或者讲台上多,跳蚤多不怕痒,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他暂时不感兴趣,想法从大脑一掠而过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只想回到班里,继续他那漫无目的等待下课。
隔间里传出对话,张默兀自看着哗哗的流水。
外面的下课铃声响起,张默直起身准备出去,商贯中一下子踢开厕所的门,抬眸后,眼睛定定的看着张默,张默听到声音停下动作然后又继续出厕所。
鞋子刚踩到外面走廊粉色的地砖,身后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揣紧他的后衣领,一下子将人扯进里面。
商贯中还在嗯嗯啊啊的对着手机那边的人回复,张默被扯的瞬间手肘下意识就往后顶,商贯中虽然非常快速的弯腰但还是被顶的闷哼一声,手就松开。
手机那边那把女音听到他的闷哼声就开始着急忙慌,张默都能听到女音连环炮一般的追问。
“你女朋友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张默回身拉了拉衣领,挑眉问道。“干嘛?”
商贯中把手机里那叽叽喳喳的女的给哄好才关上手机。“我刚看见教导主任在下面。”
“诶呦!你胆子不小啊!大学霸。”张默语气虽夸张,脸上无表情,眼眸幸灾乐祸。
“确实,我身上装应感器。”商贯中说完就举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帮我,我今天早上也帮你了。”
“今天早上是上个星期的事儿,已经解决。”张默解决了眼前的事儿,其他一切只要还未到来都是未知的放屁。
商贯中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可以先欠着你,只要是我可以接受,什么条件都可以。”然后他又认真的补充一句。“不违背人身道德。”
不说还好一说就提起今天早上的检讨,他忍不住想吐槽,嘴角都微微扯起来,最后还是忍他。
就你那处处是坑想埋我的检讨,我还真是无福消受,指不定读着读着就嗝屁。
而且我们两个好熟吗?不,不能说两个,整的真以为很熟似的,拢共认识不过几天就贴着脸子往上,熟了的岂不是把他跟孙子一样叫唤?
真是大城市里每顿都可以温饱的少爷,脑子里只有颐指气使,
张默斜他一眼。
老秃已经杀到厕所门口,看见他劈头盖脸就问。“有没有带手机?是不是你在厕所里打电话?”
“我不知道。”张默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
老秃在他身后叫着,甚至跟上来几步,一直在他后面吵吵嚷嚷的。张默下楼梯,老秃站在楼梯口上继续冲他叫。
下到高中部第一层,商贯中正从左手旁边的楼梯里下来,手机在指尖转一圈后放进口袋里,两人视线一对,他含蓄的颔首,微微一笑就直接离开。
张默轻扯嘴角,啧。
老秃的智商啊!真是缺二斗米。平日里的斗鸡眼抓人挺牛逼的,现在光荣成斜眼。
老秃逮着他,小子趁机就溜。早知道就说帮了,平白无故可以省下下次的检讨,只是这小子太阴险。
张默坐下,忍不住微微叹气。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大操场晒得慌,这么晒的天儿体育只能挪到芒果林那边,体育课真正解放也就那么拢共几个人,好学生体力不足恨不得沾在教室里学习,而不是好学生可能也更喜欢教室,毕竟吹着风扇玩游戏,人生死而无憾。
上课铃响后,班级里的人才拖拖拉拉像面条腿一般匍匐前行,一边走一边聊天,体育老师早已站在芒果林那边冲着这边吹哨声,等全部人到齐时间也用了十分钟。
等人站齐,先是做十分钟的广播体操,然后是围着操场跑两圈。操场挺大的两圈这么要下来都得要两千米,而且太阳特别晒,远处的一些景物在眼睛可视度下散发着热量的狰狞。
怨声载道的开始跑步,体育神经发达的已经一个箭步飞出去,后面拖拖拉拉的都是好学生跟平时不运动的。
一圈下来就已经有人开始走路,有些人咬牙坚持,一边跑一边擦拭着汗津津的红脸蛋。
无论体育老师如何吹哨声呵诉,走动的人群就越壮越大,最后形成五六个死猪不怕开水。
“跑完就可以回教室复习!赶紧给我跑起来!所有拖后腿的,都是延迟你们回教室的时间!”老蔡一边吹哨声一边吆喝,眼睛在操场上巡视,也不着急。
这波操作勉强让后面那几个跑起来,人稀稀拉拉的跑到终点线后就累的又喘又软,张默蹲在石台阶上喝水,头上的芒果熟到烂掉在地上也没人捡。
等后面那几个拖拖拉拉的跑回来,运动神经发达的以隆万奇高并这些后排经常精力旺盛又跑步又打篮球的站在芒果林台阶上,和张默的距离也只有七八米。
只看见他们交头接耳小声说话,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心思。
他没什么兴趣的转过头。
那五六个跑回来后高并几个猛的剧烈摇晃芒果树枝,那些熟到发烂发褐还挂在树枝上的绿化芒就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的砸下去。
只来得及抬头向上看,然后芒果便朝着脸身上砸的到处都是,混杂着黄色果肉和黑色烂肉的芒果在洁白的校服上留下一道道黄色黑色的果渍,那味道靠近闻都觉得恶心。
陈国庆他们还懵逼的站在哪,没回过神的不知躲闪。
烂芒果砸在脑袋上,褐色的芒果汁流下脸上,滴落在蓝色的校服领口上。
张默喝了一口水,忍不住犯恶心。
怎么就那么像大便呢。
隆万奇站在第三阶梯笑起来,然后就牵连许许多多的人耸着肩膀看着这出荒诞丑剧憋着笑,还没来得及顺气的都笑岔了。
“你们干嘛!”那几个学生都是后排的,几乎忍不了就要马上动手。
“陈国庆,应该是我们问你干啥?拖拖拉拉万人瞩目不是很牛逼么?给你个机会呗。”隆万奇毫不在意的把芒果枝给撇断握在手里。
然后高并他们在隆万奇旁边站起身来同样看着对方,下边儿红色跑道上一群好学生混杂几个后排人渣在翘首以盼期待来点儿生活刺激。
气氛在溶胶着,老蔡和任劳任怨的体育课代表抱着篮球回来。
“干嘛呢?想干嘛呢?”老蔡远远就瞧出围观的现状,几大步过来吹响口哨,大声喝诉。
“吁~~~”围观的人一哄而散,要么坐在芒果树下结伴聊天,要么站在跑道上继续向这边瞄过来。
老蔡皱着眉头视线定格在陈国庆他们满是芒果泥印的衣服上。“谁干的!”
陈国庆他们梗着脖子憋红脸愣是不出一句话,而其他围观者也不再在意,嘲笑过后都在聊自己感兴趣的事,一时之间又是寂寥无声。
“班长!”老蔡叫一声。
“老师,班长去厕所了。”
“刚才是隆万奇高并他们摇芒果枝,芒果才砸向陈国庆他们。”
“诶呀,我们是等的无聊,一时无事可做就随便摇了摇,谁知道会这样呢?我们也不想的,只能说他们倒霉呗。”高并倚靠在芒果躯干上,无所谓的开口。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万一把人砸出事,那就是两个家庭的问题!能不能带点脑子想事情?”老蔡严肃的开口。
他已经40多岁,很高很壮,面孔是带着威严的国字脸,上体育课总是穿着一身运动服。
“这件事我会上报学校。”老蔡眼神在他们之间穿梭。“既然哪边都不服那就用篮球来决定!输了赢了,无论怎样都得服!”
“好啊!”隆万奇大跨步跳下台阶,高并他们稀稀拉拉跟在后面。
陈国庆一脸菜色,却又不服输的昂起头倔着。
张默蹲在那儿继续喝水。
他原本还想和隆万奇他们过几把,发泄发泄一下,结果高并搞这么一出,而且就陈国庆他们那几个,逗鸡呢。
“高并趁人之危,实不属君子所为。”李超一直蹲在他旁边,刚才还在跟着方大雷聊天,现在才开口说话。
“你可以过去帮他。”张默撇他一眼,然后把矿泉水瓶给拧实。
“那倒不至于让小爷我出场。”李超咬了一口方大雷递给他的软糖。“隆万奇就是在虐菜,就陈国庆那几个跑步都费劲上篮就是送人头,不过陈国庆也是活该,10分钟的事儿愣是跑出20分钟的奇迹。”
李超嚼着软糖。“要不要我们三去对面的篮球场打?”
“默哥你打吗?”高并走过来两步跨上来问。
张默没出声。
“默哥?”
“默哥?”
高并看着张默,张默却并没有看他。“你挡我视线了。”
然后高并很顺遂的蹲下来继续问。“打么?”
“张默来大姨父了。”方大雷一边咬软糖一边哼笑。“侧腿都得泄。”
沉默寂静半分钟。
喝完半瓶的水迎头KO方大雷,方大雷灵敏躲过,还没来得及回过脸被张默一掌拍下去。
“诶呦,我的天。”李超笑的止都止不住同样被张默一腿踢下去。
陈国庆一直看着这边,看到高并从石台阶上跳下来而张默并没有跟随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幸运于张默并没有加入,不幸于他们这群人不怎么喜欢篮球,怎么打都成个事儿。
张默不想看他们打篮球,从台阶上下来的时候又踹方大雷一脚。
商贯中垂着头捂着自己抽疼的脚,张默经过的时候他一把扯住他的三条杠白黑色运动裤。“别走。”
张默顿步侧头微垂。“干嘛?”
已经感觉到视线在向这边聚焦,像是站在人群堆中,感觉到焦躁,他把手放在脖子后头的腺体处,不耐烦的又问一句。“干嘛?”
冲突的语气和不爽的音量一瞬间让四周静悄悄,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仿佛见证着什么奇迹的出现,但最终又会失望的哑然失火。
“我脚刚才扭到,而且好像也抽筋了。”商贯中抬头,苍白的脸色上凝聚着冷汗,修长纤细的手按着脚腕处。
啧………张默舔了舔犬牙。
他就这么盯着商贯中,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羞耻这两个字,结果人是真疼白着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张默思考一下开口。“你抽筋关我什么事?”
好像是我把你怎么着,体育科代表还在那边傻乐呢,而且我又不是医生,你拽着我我也想不出办法,反而是站在这里被人当猴给看。
张默的内心无波无澜,并不会因为住人家三天的家而产生所为的亲近和责任感,更何况也不是他想住。
而且抽筋是在他意料之中,那么猛的不间断训练又没有很好的放松肌肉,不抽筋才怪呢。
张默低头瞅他,商贯中昂头。“麻烦张同学送我去医务室。”
“老蔡!这讹上了……………我靠,你干嘛呢!”张默猛然截住脱口而出的话,两只手揣着裤腰带,低头猛的瞪他。
一副将他活剥的表情?
四周又有目光,张默懊恼于自己平时系腰带都讲究宽松,差点被这孙子给脱下裤子。
“扶我去医务室。”商贯中用另一只脚然后抓着他的腿,像抓拐杖一般站起来,手往他肩膀上捞。
腿上传来一抽一抽的疼痛,他几乎全身都倚靠在张默上,这样才显得他走路速度和抬脚让人瞧不出别扭。
“你就不可以让陈松江扶你过去。”陈松江是体育科代表,也是一名好好学生却是陈国庆同村。
两具身体隔着洁白的校服相贴,能感觉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热量和湿汗,搭在肩膀上的手把腺体也一同压下,让张默无所适从,而且觉得很别扭,两个男的没有打球像个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的又贴又抱,让他内心即难受又膈应,从来都不耐烦的表情一脸菜色。
“我不想让别人抱着我。”商贯中语气平淡,抬头瞥一眼张默又垂下头。
张默僵硬的竖那儿也没个动静,你不想说的好像我就很想一样,你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呢,怎么就不问问我愿不愿意你贴过来呢?还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张默一幅像他才是被芒果砸在身上的样子。
表情像吃屎一样。
隔许久,商贯中感觉到腿那处都变成钝痛和刺痛,再拖下去明天就得肿起来。“你干嘛,像个小姑娘扭扭捏捏。”
张默回神然后僵硬着拖他去校医室,两个人走的不紧不慢的穿过操场,身边三三两两的奔跑着回课室,张默鼻子之间全都是哈密瓜信息素。
商贯中忍着痛平衡身体一步一步慢慢的走,每一步踩在地上都带来一阵刺痛,而这之中是张默围绕在他身上很淡的信息素,让人混顿的大脑保持清晰。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张默身体的紧绷。
校医检查他的脚后,感觉不是肿的特别厉害就递了一瓶跌打扭伤的药酒给张默,张默没接和她对视。
校医忍不住催促他。“快点儿呀,给你同学擦药酒,越用力效果越好。”
张默过一会儿才伸手接过。
“同学你的脚抽筋就是因为你太过于剧烈运动过后并没有松弛肌肉才导致的,而且你的肌肉紧绷太厉害,暂时先不要做任何运动,好了后也要合理运动。”
“好。”商贯中垂头。
“听明白没有?”张默手里捂着油盖在他的腿腕上,手指和手掌转圈压揉,捏着他的腿腕搓的像要起火,力气很大。
商贯中感觉腿腕早已麻木,却在张默的揉捏下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他咬着牙昂起脖子,白皙的脖子白根凸起。
张默向上瞥一眼才停下手,走到里边的洗手池里把手上的药油给洗掉,擦完药酒后刚才无意被张默捏住的小腿肚也不再紧绷,用力之下还感觉到舒服。
商贯中问校医。“老师?我的脚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校医笑了一下,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老师,所以她也耐心告诉商贯中。“这瓶油还是不能治根,你的筋有点错位,得去镇上的小诊所里看,拿中药每天敷腿,过个两个星期就可以。”
“嗯。”商贯中点头。
“诶!你去哪儿?把你同学扶回去啊!”校医一把抓住已经溜到门口的张默。“同学把他扶回班里给你们老师请假。”
“算了,不麻烦他,我自己可以慢慢回去。”商贯中拿上校医签好的病假条,站起身来,拖着腿慢慢的走,二十秒也没能跨出第四步,瘸着腿蜗牛爬速的出来。
那弱不禁风的身体,楚楚可怜又苍白的面孔,啧啧啧………怎能不经起人…………想打的**。
张默没有说话,拇指下意识摁压各个手指关节,然后又回去扶着他,商贯中的脚步才正常,出校医室的门他还回头羞涩的冲着校医说。“再见,老师。”
“挺能装的,真是小看你,大学霸。”张默扶着他压低声音。
“惭愧,抒情而发。”商贯中笑起来。“你捏腿挺舒服的,以前经常自己这么干?”
“没有,第一次。”张默也微笑起来。“我把我的第一次贡献给你,开心吗?”
“还可以,你可以把所有的第一次都给我也不是不可以的。”商贯中矜持的说。
“想的可真美。”
“你真的没有肌肉抽筋?”
当然是有,就张默这个个子,在他初中的时候猛然拔高身体几乎每天晚上睡觉都在抽筋,每次都在深更半夜疼醒,他也不好意思叫老头子起床就自己按压,慢慢的次数多起来就找到诀窍三两下就压好然后继续蒙头睡觉。
刚开始抽筋的时候几乎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又是疼又是酸爽。
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人生百态呢。
当然这些他都不可能说出来,于是张默笑起来。“我不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