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seas related work experience or study abroad:
顾名思义,国外留学经验和相关工作经历。
温宁的笔尖突然停顿在了报名表的这一行,她并没有海内外的留学或工作史,甚至护照本几乎白本,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在这一项上毫无优势可言。
国际学校对家长从来就很挑剔,为普通人形成的屏障,自然而然产生了教育之间的差异。
温宁无法自欺欺人写下一对不相干的经历,在家长原本撰写的清单上留下了大片的空白。
这样大面积的空缺迫使一位母亲自责,生怕连累了她的孩子。
心空前绝后地悬着。
结果将至。
次日,她带着李澈来到了这所国际学校的校园,拘谨地从门卫那里打探到具体的面试教学楼层所在的方位。
而拒绝本就在预料之中。
这场面试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几乎她认为李澈还没来得及完整地展示自己,中途,面试的主审官已经几次不耐地离开她的座位了。
“很抱歉,温小姐,您的孩子很优秀,但是并不符合我们的招生要求……”
之后那些千篇一律的说辞,温宁大抵没听清,她头埋得很低,就像早恋时被抓包却又无力辩解的女同学。不过她也恍然明白,这套既定的机制和流程的操作下,自己的孩子从来就不可能出现在被选中的名单上。
与他的天赋无关,而与他的出身不无干系。
社会上三六九等的分类隐射到了她孩子身上,她原本应该习以为常地接受。可人们其实很矛盾,一方面接受着自己的平庸,却无法接受孩子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平庸。
总是盼望着凭借一己之力托举起他们,温宁并不例外。
从招生办走出来的每一步都比想象中难走许多,温宁低着头,那种被命运操控的束手束脚的无力感再度浮现出来。
上一次是因为丈夫过早的死,而今,却要面对自己的孩子滞留在丈夫生前所任职的学校。
转变的机会微乎其微。
半大的孩子不得不继续夜以继日地承受着失去父亲这一角色带来的双重影响,这对于儿童心理的伤害不可估计。
不被选中的孩子却一路上不断宽慰不成熟的母亲:
“失败是常事,妈妈你别不高兴,等我小升初的时候一样能够上江城最好的中学。”
眼底夹杂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以及拼命的想要母亲好受些的想法,一并连带着将没有通过入学测试的失望掩藏得难以窥见。
可是,李澈也是表现得不在意这个最终结果,而温宁这位当母亲的就愈发愧疚。
温宁轻微地叹了口气,又揉了揉李澈的脑袋。
机会的大门始终紧闭。
穷困母子擅长做的美梦经不起现实的敲打,就此幻灭,温宁一路回想起自己的求学生涯,中考时成绩不过中等偏上,按理说只能进县城的普高读书。她的母亲当年也一样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在她身上几乎倾注了一切,借钱凑齐了择校费,最终才得以将她塞进江城的一所民办重点高中去。
为此,母亲四处求人托关系,难得放下了她的脸面。
可惜,她偏偏不上进,进入烧钱的民办中学后学习分数上平平也就算了,还不思进取地想要谈恋爱。她记得那个时候大多女生都暗恋周寅初,基于一种天生的盲目从众的情绪,她便也同样宣称自己喜欢周寅初。
她以为那个目中无人的少年根本看不见她,就如同他向来看不上芸芸众生。
渺小而又不值一提。
与温宁设想的恰恰相反,在她流露出些许对他的好感以后,他便亲自找上了她,她记得他突如其来地在天台上同她讲话。
那话不是疑问句,连最起码的“我们试试”的尊重也不见得,他几乎以一种最为强势严苛的语序,直接朝她下达了指令:“你跟我吧。”
关系之初,他便带有一种近乎天然的傲慢。
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轻而易举地成了她名义上的男友,原本不好的学业、家庭更是容易动不动被人拎出来嘲讽。
直至他们分开。
在那段并不足以刻骨铭心的记忆中,他们轻率地在一起,又轻率地分手,期间,她生平头一次做不道德的事情,她拿了他妈妈给的十万分手费,原因不是别的,穷人就是那样目光短暂,能占便宜的时候,他们绝不会装傻充愣——
温宁也想过,假使她的条件和周寅初相当,同样优渥,那她一定会自作清高地拒绝。
但是她没有。
这个前要条件本身就是不存在,她和周寅初的原生家庭不同,经济条件天差地别,不然人家妈妈也压根儿不需要到他们学校找上门了。
很丢人。
拿了那笔钱的她扭头就去提了分手,她也想过周寅初无数种嘲讽自己的方式,可他眼底依旧漫不经心,似乎对分不分手这件事毫不在意。
“分,你别后悔。”
这是少年周寅初给出的强有力的回应,这个回应一度让温宁庆幸于自己的选择。
拿钱办事的愧疚感一下子消了大半,之后,温宁终于在学业上稍稍刻苦些,最终如愿上了一本线。
省内的考试环境就是如此,她最后不过在苏省选了个相对好一些的二本大学。
而彼时,周寅初已然放弃了国内顶级院校,远赴美国。
很快,她摒弃心中有过但是不真切的妄念,选择和正常人一样就业,失业,结婚,生子,开店……如果不是丧夫这件事有力地刺激到她,她压根儿不需要任作出何的改变。
也不知怎么的,她今天竟然会突然想起周寅初。
眼皮也在这个时刻忽而跳闪个不停。
在她这里,周寅初始终是个禁忌的话题,哪怕李远哲和她成婚若干年,她依旧从来不和他讲自己的初恋。
人云亦云的喜欢,本身就不值钱的,更何况,两人之间天差地别。
她轻贱地埋藏了自己的那份感情。
或许是太久没有在校园里奔走了,这才会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中想起曾经的少年,她想按理说他也应该结婚生子了,当然也不排除他这种钻石王老五四处撒网,到这个年龄段依旧只拿女人当玩伴的。
并非是天生的恶意,而是周寅初本身看上去就不像是安分守己的男人。
但他具体如何,温宁并不清楚,她是敏感的,而她的老同学也能注意到她的敏感,很好地选择保护她,在所有有关周寅初的事情上闭口不谈。同学聚会上也有意识地将两拨人彻底分开。
她从不允许自己陷入过去。
迈过那一片沼泽,拾起可有可无的自尊,十万元买断了那场轰轰烈烈的少年感情,并且为之明码标价。
So cheap.
温宁的思绪终于回到当下,承担起每个母亲“天生”的职责,在她的孩子面前她始终鼓舞人心:“澈澈,你要记住,没能进这个学校不止是你一人的责任,或许,比起年龄相仿的家长,妈妈也不够优秀……”
李澈仰着小脸,目光始终不离不弃地跟随着她,笃定地吭声道:“可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
温宁心中有过片刻的温存,温存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更为长久的低落。
也曾埋怨自己的不够努力,没能把握时代红利,徒留给孩子的并非十足优渥的生活。
那种始终在谷底的感受紧紧围绕着她,以至于呼吸都不如以往顺畅——
正是在这个时候,她微微抬起头,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印入她的脑海之中,熟悉的在于这张面孔曾经的主人年少时与她相伴了大半年的时光;而陌生在于少年的慵懒恣意在这一刻悉数转变,岁月塑造了另一张没有过往阴影的脸。
他的棱角分明,脸上的线条趋于冷硬,干练;深不见底的眼眸盛放着冷淡疏离的笑。
走在人群当中,前拥后呼,这所国际学校以种种条件和门槛将她的孩子拒之门外有多残酷,对待他便有多殷勤。
最意想不到的人就出现在同一个转角。
国际学校所在的大楼里,光线明媚,本该是一个安详而又宁静的午后,时光将原本区分在不同阶层的人重新聚合在了一起,打破了这表面的平静。
温宁下意识想要逃脱,逃脱老情人的回眸,逃脱这一场不合时宜的审判。
但周寅初还是看见了她。
也是,他素来视力不错,总喜欢以高高在上的目光打量着周边的一切,那时候他们恋爱,他总爱去天台,要将天台的风景尽收眼底,她那会为了当个合格的女朋友还不得不每天跟在他身后爬上数百层台阶。
过去俨然不值得一提了。
尽管温宁尽可能站直些,不叫自己的姿态太过于不堪一折,渺小些倒是无所谓。
可她还是分外清晰地感受到周寅初打量自己的目光就如同在摩天大楼里看见了一只格格不入的臭老鼠。
他厌恶地扯了扯眉心,很快调整了视线所在的方向。
仿佛看见的是流动的空气。
最不希望儿子开口的时候,李澈还是轻易捕捉到了她的不对,只见自己的母亲脸色苍白,李澈下意识地关心:“妈妈,你没事吧?”
而她的脚步瞬间一滞、寸步难行。
见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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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鱼”,“东十五”,“竹益辽”,“不想学习”,“麋鹿之森”的营养液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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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